炙烤了大地一白天的太阳终于有了休息的趋势,天色渐渐变暗,村民们把农具还到仓库,迈着疲惫的步伐三三两两朝家里走去,在外面劳作的人逐渐减少。一阵风吹过,树叶哗哗的声音响起,愈发映衬出此刻的安静祥和。
楚虞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了大半,她眨眨眼侧头看去。
很好。还是那个水潭,还是那棵树,周边的景色跟她两小时前看到的一模一样。想到这她抬起了一只手。
嗯,还是那只脏兮兮的小黑手,事实完美的向她验证了这是穿越不是做梦。
她还记得自己两个小时前刚刚结束手术回到办公室,正计划着回到家把自己随身携带的宝贝手术刀例行清洁,然后洗个澡美美的睡一觉。
结果计划还没有进行到第一步就头脑发昏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湖里。
虽然并没有什么强烈的求生欲,但溺水的感觉着实让人不舒服,楚虞手脚并用的爬上岸,躺在地上喘气。
身为唯物论的拥护者,她坚信这只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梦,无视了周围过于真实的景象和刚才强烈的溺水感,楚虞再次闭上眼睛,耐心等待梦醒。
然而两小时后,现实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
楚虞叹了口气坐起来,这两个小时她倒也没白待着,穿越大神买一送一,让她做了一个“梦中梦”。
梦大概是一个也叫“楚虞”的女孩的记忆,
女孩在江省安市的一个叫青河村的地方出生长大,上面一个哥哥,下面一个弟弟,母亲沈沛君十几年前来到青河村当知青,后来因为一些事,嫁给了女孩的父亲楚立业。
现在是1977年的夏天,两年前“楚虞”的外公外婆得以平反,二老安定下来后第一时间就是来接自己的女儿回城。
知青妈与楚立业的感情并不深,所以想要与父母一起离开,但她舍不得自己的三个儿女。
沈沛君知道楚家不可能让她把三个孩子都带走,于是就提出只带走女儿。
“妇女能顶半边天”这个充满了时代性的口号,喊的人倒是不少,但真正能把男女一碗水端平的家庭实际上没有几个。
沈沛君怕自己走了以后,女儿在楚家的日子会十分艰难,而且相比较起来,带走女孩比带走男孩更容易让楚家松口。
“楚虞”知道这事后拒绝了,女孩虽然只有十二岁,但却非常懂事。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母亲的生活有多不易,上有哪怕不住在一起,都不忘时不时来找点事儿的刁钻婆婆,下有嘴贱事儿多的刁蛮小姑子,加上对外人宽和厚道对家里人挑三拣四的愚孝丈夫,这些年来母亲的委曲求全、忍气吞声,“楚虞”一点点看在眼里。
在小“楚虞”的眼里,离开对母亲才是最好的。
但她自己并不准备一起,“楚虞”知道母亲一走父亲一定会再娶,大哥老实听话,小弟年幼懵懂,到时如果碰到个厉害的后妈,兄弟俩还不知道会被磋磨成什么样,所以她要留在这个家保护哥哥和弟弟。
沈沛君最后输给了女儿的倔强,伤心欲绝的随父母回了城。三个月后,在楚奶奶的撮合下,楚立业娶了隔壁村带着两个孩子的寡妇赵秀莲。
就如“楚虞”当初担心的那样,后妈是个厉害的人物,进门之后没多久就拢住了楚父的心,连一向在楚立业面前说一不二的楚奶奶在她面前都难讨到什么好。
三兄妹在这位后妈的手下,日子比起在亲妈身边的时候难了不知多少倍。
“楚虞”今天上山,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位后妈。
赵秀莲对家里的粮食看管的很严,三兄妹几乎每天都吃不饱,小弟楚二蛋更是因为人小干不了多少活,每天只被允许吃一顿饭。所以“楚虞”和楚大哥偶尔会上山找些可以吃的东西。
山腰上的东西已经被一群小孩捡的差不多了,这天“楚虞”看着碗里稀汤汤的粥,又看看瘦的剩把骨头的哥哥、弟弟,仗着自己学过功夫,壮着胆子独自一人进了山的深处。
大山深处因为比较危险,基本上除了大队组织秋猎的时候平时没有人来,资源比起山下和半山腰要丰富得多,“楚虞”也不敢多待,快速的捡了大半筐的野菜、蘑菇就要下山。
没成想半路上碰到了野猪,女孩逃跑时一时不慎掉进了水潭里,再次醒来身体里就换了个芯子。
想到这里楚虞又深深叹了口气,可怜她年纪轻轻因公猝死,这简直是当代人类医学的一大损失。
唉,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天妒英才吧。
不过死就死,她认了,可为什么不能让她安安静静的当个死鬼,为什么非要搞个穿越,老天爷就这么不肯放过她吗?
而且...
她面带隐忍的看看自己身上灰扑扑的衣服,还有那一双又脏又黑的小手,脑海里暴躁的情绪根本停不下来。
楚虞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不去看这个辣眼睛的“自己”,过了一会儿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捡起歪倒在一旁的破竹筐背到身上。
还别说,原身也是真厉害,失足掉下水之前都不忘了把筐扔出去,对食物的执着简直到了感天动地的地步。
楚虞把筐背好,拎起丢在一边只剩半截的生锈破镰刀,迈着神挡杀神的步伐朝山下走去。
至于那些扔筐的时候散落一地的野菜、蘑菇。
捡是不可能捡的,楚医生这辈子、上辈子、下辈子,从山上跳下去、被野猪撞死,都...
等会儿!
楚虞黑着脸把撒在地上的东西捡了一些扔进筐里,在这里楚医生要解释一下,这绝不是真香。
这只是她根据已知事件(被后妈虐待)对现有的情况(饥饿)作出分析、判断,并短暂性的做出妥协(把东西捡回去)。
对,绝不是真香!
-
到达山脚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楚虞停顿了一会儿,从记忆里把到原主家的路线扒拉出来,正要继续向前,忽然听见一道喊声。
声音不间断的顺着空气传到耳边,渐渐清晰,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
“小虞!”
楚虞抬头看过去,一个半大的少年朝她跑过来,一脸的焦急。
少年在她面前停下,喘着粗气仔细的上下打量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少年气息逐渐平稳,这才站好没好气的问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差点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楚虞歪着脑袋看着眼前瘦的跟竹竿似的少年。
这是原主的大哥楚江山,小名大根儿,12岁以前是邻居交口称赞的踏实懂事的好孩子,12岁以后伴随着家庭的破碎以及后妈的苛待,这位便宜哥哥的青春叛逆期井喷一般的爆发了。
短短两年时间,楚大根儿同志已经成为了闻名整个村的熊孩子,以前被夸的多厉害,现在就被骂的多狠,几乎是家家户户教育孩子必备的熊孩子典型。
楚江山也没在意楚虞的沉默,原主的性格本就如此,熟悉的人都习惯了。
他走近一点,伸手把筐从楚虞背上拿下来。
看着那还没铺满筐底的浅浅一层蘑菇,楚江山心里忽然漫起一股酸楚,强压下这种感觉,他一边把筐背到自己身上,一边状似不在乎地叨叨。
“都说让你没事别上山了,我跟老师说了好几次退学,快磨得她答应了,不管怎么样最多下学期结束我就不上学了,到时候跟爸一起下地挣工分,以后我养你和二蛋。”
他的语气和声音里有着一种大包大揽的自信,可楚虞分明在他眼里看到了一丝藏得并不太好的难过和涩意。
这并不难理解,从原主的记忆里就能看出来,这位大哥是喜欢上学的,哪怕这两年叛逆的不得了,但他却从未在学校里捣过乱。
可是尖酸的后妈,冷漠的亲爹,瘦弱的男孩早早的强迫自己担负起养育弟妹的职责,哪怕要因此放弃自己的前途,也不后悔。
不过这些复杂的情绪楚虞暂时感觉不到,她现在对楚大哥退学养她们姐弟这件事持怀疑态度。
不说别的,她上下打量着身旁的少年,就这副小身板,挣得公分怕是还不够他自己吃的。
还养她们俩,小伙子长得不壮,话倒挺大。
山脚离家不远,兄妹俩走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进到院子里,楚江山拿走了楚虞手里的镰刀。
“你快先进屋,东西我来放,估计他们已经开始吃饭了,去晚了汤都没了。”说着拿着东西小跑去了放杂物的西仓房。
楚虞没有听大哥的吩咐立马进屋,而是在院子里打量了一圈,才收回视线朝正房走过去,依旧是面无表情,只不过一张小脸绷得更紧了。
正房的门敞开着,一眼看过去正对着门单独坐着的是楚父,按照原主的记忆,楚父今年35,可能是因为常年劳作的原因,看起来像四十多的样子。
三兄妹的后妈——赵秀莲坐在他的右手边,长得只能算得上清秀,和知青妈相比差远了,但是皮肤比较白,和村子里天天下地干活的妇女一比,也勉强算的上一枝花了。
她对面坐着和上个男人生的一双儿女,男孩8岁,女孩5岁,俩小孩又黑又矮,长得跟村子里满地都是的羊粪蛋似的。
门口缩着个小小的身子,小孩儿端着个大碗坐在门槛上,大脑袋小身子,楚虞估摸着这小孩儿站起来得跟个火柴似的。
碰巧这时小孩儿抬起头,正好和她的视线对上,黝黑清澈的大眼睛霎时绽放出喜悦的光芒,开口就要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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