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洗剑阁

    赵枚长高了。

    他的面庞没有很大变化, 只是身姿更欣长，身上的煞气更重些。时间并没有赋予他平和, 他身上剑拔弩张的气息无法忽视。

    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他的人，是他的气。

    锋利难挡，足以刺破任何伪装。

    白衣并未让他看起来更柔和, 也不像谪仙人，依旧是刺眼的傲气。

    他的境界……货真价实的筑基中期, 赵源第一眼看见的自然也不是他的人。

    随时随地，他如同一根尖锐的锥子，放在任何地方都要挣脱束缚。

    黝黑的建筑矗立在雾气里，岩石色泽的表层，刚直的线条。

    “赵枚要去取剑！”

    不知谁大喊了一声, 这云雾里外，无数道目光都投注而下。他们望着那削瘦的白衣青年, 还有他手中提着的一只三足小鼎。

    这是件很稀奇的事情, 洗剑阁本是五年打开一次。

    只有三个人打破这个惯例。

    一个是卓忘年, 一个是陆冰凉……还有一个自然是赵枚。

    较之前两人, 赵枚略有不足。

    能够专门为他打开一次洗剑阁, 实在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

    可选剑也不是件容易事情。

    首先是入阁，要穿过雾障，冒着迷失的风险抵达洗剑阁。之后才是取剑, 那是最难的步骤，剑不是人，它们之间的认同只在于臣服。

    你要击碎它们, 打得它们震颤，打落它们的骨头！

    拼着满手鲜血淋漓，也要镇压它们！

    反之，在你最虚弱的时候，它们会毫不留情地反噬！

    剑是弑主之物。

    赵源清楚这个道理，它们之间没有七情六欲，自然也没有人世的关系和规则，唯一的铁则就是——弱肉强食。要收服它们，就得打得它们服服帖帖。

    前世哪里有剑肯选他呢？他那伪灵根，自然没有剑瞧得上。……他做了什么呢？他赤手抓住那些赫赫有名的剑，一把把折断，等到它们开始产生畏惧，便成了。

    没有剑选他。

    只好他来选。

    手心数道刺骨痛的剑痕，赵源没有忘记，赵源的第一把剑只差一点就被自己折断的。

    赵源没资格靠近洗剑阁的山峰，她背着一些灵药，站在台阶之下。

    这几日她开始做起任务来，现在要把一筐灵药分拣好送到药堂。她路过人群，听闻赵枚要去取剑，便淡淡看一眼。

    这样大的事情，自然很多人来了。

    小卓师兄来了，和卓忘年站在山石上。还有王重山和其他内门弟子。至于长老们……他们的目光从各座山峰投下，看着这个值得注意的年轻人。

    ……陆冰凉没有来。

    既然要去洗剑阁取剑，自然有人要把他和先前的两位联系在一起。可是卓忘年都来瞧了，陆冰凉却没有来……是在示威么？

    陆冰凉第一人的地位莫不是受到了挑衅？

    今日这般，是要给赵枚一个警告么？

    赵源停下脚步，也开始看起来。她知道这剑阁里的剑，每一把她都如数家珍。当初为了取剑，她下了很大功夫，可是没有一把剑肯认下她来，她只好一把把折断。

    她靠的是奇门之力护体。

    可即使是那样，她的手掌也血肉模糊。

    她取到唯一一把剑，八方剑。

    今日赵枚能取到什么呢？前世赵枚没去过洗剑阁，起码在她还在宗门期间，都没有看到赵枚有这样的意向。何况剑阁数年开启一次，机会也不那样得到。

    “赵枚。”山间有老者沧桑的声音。

    “你何时登洗剑阁？”

    那人问道。

    赵枚提着小鼎，对着山峰，盘膝坐下。

    “明日午时。”

    “好，便允你一日。剑阁再为你放开一日。”老者的声音沉寂下来。

    “一言为定！”

    赵枚闭上眼，身上灵气收敛，那只鼎浮在他眉心。

    小卓师兄盯着赵枚的背影，微微皱眉：“他是何意？”

    卓忘年听得小卓师兄的话，沉思片刻，随即给出答案：“他要借阴阳两气。今夜取得阴气，明日午时有聚的阳气，此鼎怕是为了聚气所备。”

    “他倒是注备周全。”

    “后生可畏。”

    小卓师兄抬抬下巴，对于卓忘年的评价不可置否。

    往些日子，都是把他和赵枚相提并论的……可是今天从卓忘年嘴巴里说出来赵枚的厉害之处，他有些微微不适。

    不是因为嫉妒，只是……

    原本站在同一个水平，甚至略有不如的人，忽然某一日走到你的前方。还是在你比任何人都要刻苦，且坚定的情况下。

    他问：“大哥上次洗剑阁没有准备，不也一样拿到了清风剑。”

    卓忘年摇摇头。

    “我那着实莽撞，若非如此，我兴许能拿到更好的剑。”他一鼓作气登上洗剑阁，却发现自己灵气挥霍不少，只能择了个不上不下的剑。

    “清风剑固然很好，可是我知道我能做得更好……偏偏只有一步之遥。”

    “力竭非良策。”

    小卓师兄不说话了，他的视线却往人群中看一眼。

    赵源那样的天分……若今日站在这里的是她，能拿到什么剑呢？她那样强的悟性，小卓师兄想起咽喉上悬着的木头，手指微颤。

    ——着实可惜。

    ——因为是杂役，自然落后无数，又因为是杂役，通身天赋无法施展。

    赵源不知自己在小卓师兄心里是这般忍辱负重的形象。

    她这般耗着，不过是因为身体的原因。

    身体里这块骨头，始终是个麻烦。她若毫无察觉，进境太快，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骨头吞她修为，她若不停下，只能不断把自己朝着死亡边缘推去。

    ……除非能找到第二丝奇门之力。

    那就在秋山涧里。

    ……

    午时就快到了。

    也没有人感到疲惫，通通聚精会神盯着那山峰下盘坐的人影。赵枚纹丝不动，眉间小鼎缓缓旋转。

    阳气渐盛，赵源也觉着热起来，她擦擦脸上的汗水。

    有些人已经有些不耐。

    怎么还不动呢？阳气分明已经很足。

    “他要等阳气衰下的前一刻。”卓忘年如是解释。

    “那岂非转瞬即逝？”

    “是，若是失了时机，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小卓师兄听他这样讲，便将注意力放到鼎上。小鼎里已经聚了浓郁的阴气，缩成黑色小球，珠子般悬在鼎中。

    赵枚这一手倒是很精妙，能够把灵气控制得这样好，自然是在这方面的悟性极佳。

    人和人终究是不同的。

    就像陆冰凉，赵枚也无法超越他，而小卓师兄又无法超越赵枚。

    他靠的是勤恳。

    小卓师兄想，他也并不差。

    日光灼眼，一股阳气被拉扯着牵进小鼎。赵枚催动灵气，精准而平稳地将它搓成白色小球。

    一黑一白悬在鼎中。

    起先是黑球较大，不多时，二者已是一般大小。又过了一瞬，白球大上一分。

    赵枚二指合并，轻轻一划。

    剔掉多余的部分。

    成了！

    赵枚动了。

    他站起身，身形已出现在山峰脚下。那只小鼎一路撞开雾障，扎进山峰。

    “他在吸收山中雾气。”卓忘年看出赵枚意图。

    “山中雾障哪里能除尽？便是长老也不敢夸夸其谈。”小卓师兄说。

    这山中雾气乃天然形成的迷障，平日里不见天日，只有在五年之际，才会散去。这也是为何洗剑阁五年才开启一次的缘故……

    “自然吸不尽，他在探路。”

    那只小鼎很快就被更浓郁的雾气淹没，赵枚站在雾气前，倒没有惊讶。鼎身缓缓沉没，连那一点光泽也被吞去。

    赵枚阖上眼，掐指一算。

    小鼎化作一团光亮，在黑暗中跳动。那阴阳二气和赵枚紧紧连系，他控着鼎，在雾气里七弯八折。山中地形复杂，这控制也极考验他的控制力。

    这一点很少有人能办到。

    能办到的人却没有想过这些。

    “原来如此。”赵枚闭上眼，跨出一脚，一动便是极远。整个人也扎进雾气之中，

    赵源见他进了雾里，知道这小子有两分小聪明……不过这山里头何止是雾气呢？卓忘年可不只是栽在这雾气上。

    山中有灵物，定是要消耗灵气的。

    赵枚无法避免。

    她抬起头，盯着雾气里露出的一截黑色建筑。洗剑阁有七层，每登上一层，难度会大幅攀升，那层阁楼的小窗也会亮起。

    那种光亮在雾气里十分显眼。

    赵源登上了七层，那时已是七窍流血，不过也拿到了她的第一把剑。

    陆冰凉登上七层。

    卓忘年登上六层。

    赵枚呢？他能点亮几层呢？

    他若要穿过雾障，至少要费上半日。这之后才能登上剑阁。

    ……

    赵枚开始登阁。

    许多双眼睛紧紧盯住那层层小窗，看着何时亮起。

    起初是没有亮光的。赵枚似乎在酝酿。

    ——开始了。

    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一层的灯光通通亮起，紧接着是二层，三层……太快了，一气呵成。

    “很有干劲。”卓忘年说，“只是不太明智。”

    一层到四层的灯盏点点缀缀，如同雾气里的明珠。

    赵枚在第四层停下。

    这一停，就是半日。

    “莫不是被剑气震伤了？”小卓师兄眯眼道。

    “……不太像。”

    卓忘年不知道赵枚要做什么了，以赵枚的实力，登上五层不难，若是在加把劲，能到他当年抵达的地方。

    赵源知道赵枚要做什么了。

    她没兴趣看下去了，冷笑道：“不自量力。”

    她背着背篓转身就走。

    赵枚心气太高，这一点都不讨人喜欢。何况她并不希望见着赵枚过得好。

    赵枚必然失败。

    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在龙傲天面前装逼是个错误选择。——陆源

    【推一下基友jio鸽的文：《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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