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认定了赵源没什么好目的, 这般拉着他,也不知要做什么。要说让他他杀了这妖兽, 功劳不都是他的?赵源没理这样做。
难不成还是卖人情?
可等他看到赵源那张冷淡淡的脸时,这念头就烟消云散了。
赵源这样子,只怕不把他推下去就是极好了!
都说赵源跟着赵枚久了, 也难怪心肠和那赵枚一般黑。狗随主人,她那主人家心狠手辣, 她也自然好不到哪去。
一个人若是厌恶一个人,那么那个人身上自然没有一处好。
陆源怎么会看不出穆寒山这点小心思呢?只是对他有恶意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一个个去杀?若非真正绊着他的路,他也不会费那般多心思。
当然,若是有别的原因, 他也愿意费些工夫。
比如此刻。
他无比耐心地握着穆寒山的手,还大度地宽慰他。他慢慢说:“这不过是妖虫, 穆师兄还记得西河古籍么?上面可都有写着。”
陆源口中的西河古籍乃是十几卷博物志, 又长又繁复, 储藏在百剑门的藏书阁里, 只是大家都忙着寻上乘的功法, 哪里有心思去读这可有可无的东西呢?
穆寒山只是隐约知道这书。
他皱眉瞧陆源。
“书里写,山中有虫,与山形相合, 阴阳两头,一头活人魂,一头死尸骨。”
穆寒山愣住, 他倒没想到赵源会把这东西给仔细看一遍。
倒是出乎意料,赵源也许……并没有那样不堪?
“阴阳两头共存亡。”
陆源真没看过这书,这不过是他随口胡诌的,这藏书阁里有没有古籍,古籍上有没有记载,那都是很难探查的事情了。
藏书阁藏书万卷,且不说他会不会去找,就算找了,也找不着。
穆寒山半信半疑。
“你的意思是,小卓师兄他们那边遇着麻烦了?”穆寒山问,他抽出自己的手掌,朝井里的尸首望一眼,“莫不是我们除掉此物,这怪虫就没了性命?”
陆源不把话说绝:“大概如此。”
他不愿亲手杀这虫子,自然有玄机。修炼秘术的修士怎么会不知道这术法的缺陷呢?多半留有后手。方才一剑斩下,他已瞧见些异动。
老者脸孔分为两片,两只眼珠子还在咔咔转动,他朝着穆寒山拉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满口稀烂的牙齿在井水里刺眼。
那面孔开始扭曲,裂隙里挣脱出新的躯壳。
又是新的头颅,以及完好的虫躯。
果然还有玄机,陆源清楚,能用着狠辣法子来重铸肉身的人,怎么可能放弃机会,把自己置身危险呢?
这虫躯里又是养着一条虫躯,虽说花费的代价和心血大了许多,但也能苟延残喘。
虫身脱出的一瞬,口中喷出黑色水柱,直直往穆寒山扑来。陆源拉着穆寒山,却也没能完全躲开这黑色水线。水线沾到衣角,嗤嗤腐蚀掉大半。
这黑水倒是腐蚀力极强,穆寒山立刻割断衣袖,才没有被沾染到。
这下他倒没有衣冠堂堂的模样了。
他一瞧那焦黑的衣袖,心下一寒,手中长剑又挥斩下去。剑气刺得那虫躯七零八落,他心道这总不能活了吧……
他松口气。
陆源没露出松懈的神色,他指了指那水井。
又是一声刺耳的尖啸,一条黏腻的手臂状事物攀上井口,一条、两条、越来越多,直到拥堵满整个井口。什么事物缓缓爬升,蠕动声让穆寒山汗毛倒竖。
陆源却笑了。
这正是他要看见的东西,这杀不死的阴面,不正是暗示有他想要的东西么……即使不在这里,也在附近。他要找的东西——第二道奇门之力。
前世他在这秋山涧偶然得到第二道奇门之力,强大的生机。他见一棵古木被天雷劈成两半,又缓缓修复,最后竟然还枝繁叶茂,生得比先前还好。
不过这个时机,奇门之力不在古木上。
陆源能做的,就是缩小范围。
陆源算算时间,在古木遭遇劫雷之前,就是说,奇门之力直到现在还在秋山涧里。
古木获得奇门之力,只在劫雷那一刻,灵气逃逸,偏偏撞上一股奇门之力。莫不是当初那天雷劈下,连同这井中妖物一同劈死,奇门之力才不得不换一个寄居之地?
井中钻出一张硕大的人面,面上有竖直的淡粉色伤痕,应当是才好的。奇门之力的修复倒是极为可怕,这妖物本该死上几回了,现在还能好好呆在这里。
穆寒山去看那妖物全貌。
斑驳的老者面庞,双目暴虐,身躯隆起,满满堵住井口。
和先前不同,这一次它看去更强了。怎么就不死呢?穆寒山惊疑,所幸这妖物身上气息没超过筑基,不然他可难以抵挡。
赵源?赵源这区区练气四层,能帮上什么忙?不拖后腿已经是万幸!
他偏头,压声道:“走!”
这声音倒似在赶他,又怒又嫌弃。
不过穆寒山起码没有把陆源推出去做炮灰的打算。
换做别人,兴许就做了。
陆源只是练气四层,先前还是杂役身份,没什么了不起的背景,若是人间蒸发了,也没有多少人在意。
陆源站在远处定身,仿佛一棵柳树。
穆寒山皱眉:“快些离开,去找小卓师兄他们!”
陆源提着小斧,他脸上的神色竟有些赫人。“小卓师兄?他们只怕也陷入麻烦了,只要能杀了源头,什么都可以结束。”
“我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师兄这支开我,能保证全身而退么?”
当然是不能。
穆寒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全身而退,何况这妖物恢复力又强。
穆寒山抿抿嘴,皱着的眉头松开,那种拒人千里的老成感也散去。他毕竟只是个十五六的少年,再如何天赋异禀,再如何胆识过人……他也怕死。
他这样年轻,也这样前途光明,大可不必为了赵源这样心术不正之辈牺牲自己。
不,不是牺牲。
穆寒山告诫自己,只有不断前进,不退缩,才能破开一条路。
“自然。”穆寒山答。
陆源还是没走,他上前一步,将手中小斧递上。他抬眼的瞬间,眉眼倒是有种震慑人心的力量。
“师兄的剑不好。”
穆寒山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不过他的剑刺入妖物脖颈半寸,竟不得再深入一分。他的剑的确不好,和剑阁里那些通灵的利刃相比,只是称得上锋利罢了。
何况这锋利也是有限的。
他问:“你这斧头就很好么?”
陆源双瞳黝黑:“自然很好,它砍柴的时候可是很快。”
穆寒山想要笑话她,等他伸手拿起这斧柄的时候,面色陡变。
很平凡的斧头,可以确认没有揉杂任何一点灵物,从头至尾都是凡铁。穆寒山能感觉到它的重量,这是铁器该有的重量,没有异常。
令他骇然的是从斧柄里涌来的煞气。
能够杀生的味道。
不是非要宝剑才能有煞气,没有见过血的剑,称不得凶器。毫无疑问,手中这把斧头,是凶器。
只要握在手中,那激荡的杀气就铺天盖地而来。
这是凡铁该有的气息吗?
穆寒山不解,陆源只是微笑:“师兄不敢用么?”
有何不敢?!
穆寒山握紧斧柄,令人安心的力量从其上传来。
比他想象的还要得心应手许多,斧头劈开了妖物的头颅,血液飞溅。劈砍的触感生硬从木柄上传来,穆寒山心中一颤,果然和劈柴一样。
什么东西都有如劈柴。
他似乎也忘记了这妖物的可怖,胸中激荡的尽是杀意。只要能斩杀它,就好。
许多细枝末节的地方被修去,他只要一个存粹的念头——杀。
……
西河论剑自是西河最顶级的盛会。
各剑宗天骄纷纷前来,若是夺到那魁首,不仅自己名头大盛,也好好长了宗门的脸。
只是提起西河论剑,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
王西池。
西河神剑亲口承认这弟子剑道天赋在他之上,未来也不会输于他。他多傲气的一个人,竟这样夸赞起自己的弟子,可想而知王西池究竟有多么拔萃。
连续五年的魁首都是王西池。
他就是横亘在年轻一代面前的一座大山,难以逾越,令人绝望。
不是没有人试图挑战过王西池的地位,只是最后他们都被斩断了剑,被打弯了骨头。王西池的剑很锋利,他的拳头也一样硬,足以打落任何人的牙齿。
“他出剑不快,但是刁钻。他的拳头比他的剑又要快上许多,头一次的时候,他打落了我三颗牙齿。当时血水满口都是,我已经感觉不到疼痛,我只记得王西池的剑柄将我斩落。”
卓忘年说起自己这败北的经历,到没有任何不堪的情绪,尤其是他面前坐着陆冰凉的时候。
陆冰凉黑发如墨,闲静自若。
他这样大摇大摆来拜访曾经被自己击败的对手,似乎很是蛮横。他并不考虑旁人的感受,他只是选择了最直截了当的方法。
最省事,最省力。
卓忘年大抵也没有猜到陆冰凉会前来拜访,他想过可能是赵枚,没想到第一个人却是陆冰凉。
陆冰凉若要问王西池的事情,他自然没有理由拒绝。西河论剑不仅仅是陆冰凉一个人档事情,这是关乎到整个宗门的。
卓忘年叹口气。
“若是陆师弟能替我一雪前耻,倒是感谢。”
作者有话要说:陆冰凉:终于刷脸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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