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源这样想着想着,又有些恼。
不就是金丹小鬼吗?!
他怎么这般大惊小怪了……也怨不得他这样,陆源本事不差,机缘也好,但样样配置都不是顶级。他见过的妖孽也不少,这位又在里头算的极为不错。
石室大门一开,里头门楼狭小,积年的灰铺压在石桌石凳上。抬头看去,纵深又极深,顶头没有封顶。
看起来是一口深井模样。
二人所寻石乳在一方池子里头,四周灵气格外旺盛些,争相往身上挤。别处难寻这样的宝地,若是灵气能有此处一半浓郁,放做山门里的一等灵府也未尝不可。
那剑修忽然出声:“可别自寻死路,此处灵气会撑爆你的灵穴。”
陆源知道这个理,却又不想被看出些什么,只好一脸惊讶。
那模样,活脱脱捡到珍宝又不知如何是好。
“这样就好。”
剑修抚了抚手上腕甲,咯噔一声解开,消失在手臂上。头上,背上,腿上,沉甸甸的重量一扫而空,整个人也看去分外飘逸。
他束了高冠,此刻解开一头墨发便散下来,泻到胸口肩头。
他皮肤本就极白,黑发一披,眉心嫣红愈加夺目。
看起来倒有些妖?
池子里烟气氤氲,他的双腿走进去便消失不见。他脱掉一只袖子,一条修长且富有力量的手臂显露。
陆源也被吸引了心神。
不过吸引他的是手臂上纹着的深红纹路,活物一般,不算游移。乍一眼看是朱笔画出来的,第二眼又觉得长在皮肤上。
纹路是兽纹,青面獠牙,气势汹汹。
兽纹……看来是和南域有关系了。百焱大陆分为上下界,下界凡人居多,其中以人族修士势力最为壮大。上界则不同,那是真正的仙境般的地界,下界数一数二的强者,放到上界来也不算稀罕。
陆源现在自然是在下界。
下界大致分为南北西东四域,其中夹杂些小地界。南域蛮夷之地,凶兽横行,就连那林间的寻常虫子也是毒物,是以南域修士也格外毒辣些。
南域有剑修吗?陆源去看他去背上的双剑,货真价实的法器,气势十足,一看就知道是平时常以灵气滋养。
大概是感受到了陆源的视线,剑修的声音从雾气里响起,“你出去守着罢。”
陆源转身走出石门,开始清点起今天的东西。
他摸摸肚子,一股热流从妖丹上衍化,流窜到四肢百骸。很是舒服……刚刚皲裂的皮肤也好得七七八八,不过要是没有剑修留下的那一道灵气,这枚妖丹里的能量足够将肉身撑爆。
*
见到陆源走出去了,剑修扬手关去石门。
这一次他把双剑也卸下,上身剥得干干净净。那身火红的兽纹也愈发完整,从肩头游动到腹部,又往脖子上缠绕。
他的身体非常匀称,四肢稍长,肩膀稍宽,但整体看去很漂亮。
他伸出一只手,探进池中央。
这一动作使他的发丝垂下,漫浸在水中。湿润的头发在水里柔滑如水草,四面探开又像黑色蛛网。
水池底下有一眼孔,石乳正是从那孔中不断滋长。
手指探入水底,摸到眼孔。
“原来在这里么……”
*
门开了。
陆源算算时间,差不多半天。
青年衣衫整齐,从黑暗走出,就瞧见陆源蹲在水边打石头。小小软软的一团,脏兮兮的手捏住石头恨恨地在扔,石头在水面跳了五六下。
他思衬道,这丫头还是有怨气的,毕竟他可是强逼她进来送死,还受了许多罪,不过这倒也好……还算是小孩子心性。
他忍不住张口唤了声:“你做什么?”
这丫头猛的转头,眼里露出些警惕。
他抿抿嘴,“你过来。”
他生得冷淡,好好的一句话说起来倒像是威胁。
陆源点点脑袋,走过来。
“此处石乳于我无用,也不会让你白白跑一场。还剩些石乳,你拿去吧。”他拿出一只小玉瓶,里面正是提炼过的石乳:“这些量足够用上一两个月,一次一滴足矣,切不可贪多。”
陆源觉着他絮絮叨叨的模样像是老父亲。
“前辈没有成功吗?”他问。
黑衣剑修有些郁郁寡欢,他摇摇头,“没用。”此番算是白跑一场,也难得他又机会到这样的小地方来,此处稀松平常的水准让他极为不适。
这丫头在这样的地方打堆,也不见得能混的出名堂。
他最后又问一次,“我还缺个随处,你天资不差,若是愿意,倒是能带你修行。”
这条件当真诱人!
陆源要真是个小丫头,怕是要被这天降馅饼的好事砸晕了头。可陆源不是,陆源知道自己还有什么事情要做,他的计划不能被打断。
这不是长远事情,去那南域,只怕死得连骨头渣都不剩,陆源对自己还没有那样大的信心。
不过也不能惹恼了他……陆源一想,端出一副斩钉截铁的模样,“怕是要浪费前辈一番好意了,我曾发誓,生是赵家的人,死是赵家的鬼!”
陆源发过誓吗?
那只是原身还活着的时候发的,誓约对陆源是无效的。陆源当然也没有那一番感人肺腑的忠诚,他仰起脸,说得有鼻子有眼。
从进府得了一口饭吃,到现在得少爷信赖,说得好似赵枚是活佛转世!陆源睁着眼睛说瞎话:“少爷说阿源是他的心腹,他那样善良,阿源要是走了,谁来陪着少爷呢?”
陆源心里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倒看那剑修,似乎真信了他这番情真意切的说辞。
青年笑笑,“你倒是真狗腿。”
陆源心里冷笑,盘算着以后东山再起把这家伙大卸八块。
不过他神情切切,还挤出两滴假惺惺的眼泪。
对方也没有很多耐心去听他哭诉,很快也就厌了,拎着他的衣领一剑削开了山头。陆源想起什么,在半空道:“还有人在里头。”
剑修皱皱眉,倒是真把那家伙忘记了。背上飞剑飞出一把,穿进洞府,不多时就提溜个瑟瑟缩缩的大男人出来。
他把二人搁到地上。
临走之前倒是说自己的名字,“叶真。”还留下一块牌子,说是什么时候想通了就捏碎牌子。
陆源终于想起来这是谁来着。
叶真,叶蓁蓁。
剑庐里头凶名赫赫的女剑修,一身先天毒火更是让她的剑法杀伤力倍增。这凶残女人平生干过两件事情,一是劈了白云宗的山门,二是砍下她师叔青山真人一条手臂。
前世陆源只是听说过叶蓁蓁的名字,具体长什么模样就不知道了。外头把叶蓁蓁传闻成三头六臂的鬼神模样,又说叶蓁蓁身高八尺,凶神恶煞。
陆源劫后余生。
幸而刚刚叶真没有一剑劈了他。
*
陆源感念那壮汉的搭救,与对方分了石乳,又匆匆下山。回到赵府,赵枚那小子就传他。
“倒是气色好了些。”赵枚斜靠在榻上,捏着猫掌,淡淡道。
陆源把山上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不过有些地方瞒下来,比如叶真给他的石乳,还有叶真的身份。
赵枚听着听着,兴味来了:“后山这穷乡僻壤,还有这样的宝地?”
陆源说:“千真万确。”
赵枚垫着绣垫,舒舒服服靠着,一旁还有侍女喂着药汁。他捏起一枚蜜饯,喝一口黑乎乎分药汁,微皱眉毛。赵枚很怕苦,娇纵的狠,是以也喜欢甜食。
他瞧着陆源在看他喝药。
便瞪了一眼,声音懒洋洋的:“我病了。”倒是没有计较陆源的视线,要是平时,不死也要刮层皮。
修士怎么会生病呢?要知道,他们的身体非常强健。陆源按下心头的疑惑,不继续问下去。陆源见没有自己的事情了,就要告退。
赵枚果然又临时叫住他,“对了,小鸟儿,去药房帮我抓这些药。”他递来一张纸,上面细细写着一列草药。
一眼过去,全是要命的东西!
赵枚知道小雀不识字,也就放心交给她去。并不只是这个目的,陆源知道,只怕是要试探他和白萩的关系。赵枚看着目光短浅,心胸狭窄,实际上心眼却多着。
陆源捧过字条,放进怀中,“是。”
“清龙胆五钱。”
“虎蝎五钱。”
“鹭嘴草三钱。”
白萩念着这些草药的名字,后天的小厮麻利地抓着药。念着念着,他的眉头越来越紧,他放下纸条,低头去看陆源。
“怎么都是些虎狼之药?”
陆源说:“赵枚少爷要的,我只是听他吩咐。少爷要做什么,我也不清楚。”
白萩念到最后一味药,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蛇尖刺。”
他点点桌面,“这个不能开,你让枚少爷自己去库房开说一声。”最后这一味已经不是简单药草了,一丁点就能杀死练气五层的修士。
这显然已经超过了白萩的权限,白萩自己也并不愿意开出这味药。他不禁想,赵枚这是要做什么?以前虽然荒唐些,杀过人,却极少玩弄这些剧毒之物。
“那我和少爷说一声。”
陆源接过包好的药,仔细提着。
白萩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道:“他若是要罚你,你尽管把事情推过来就好。”
赵枚那样阴狠凶狞,动则打骂,稍有不如意便折磨下人,小雀这样哪里受得住?
陆源转过头,似乎在笑,不过逆着光,白萩看不清她的神情。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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