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白的指尖伸进刺骨的冷水里，江绫抖了一下。
身后响起女人阴阳怪气的指责声：“还不快点洗好了晾干，想把衣服泡坏？给饭吃还不好好干活，指望我也把你当娇小姐供起来呢！”
江绫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幽色。
女孩儿已经十二，身材抽了条，灰扑扑的破布一缠，就显出纤细玲珑的腰肢。
小脸也是杏眼桃腮，打眼一看，便能瞧出是个美人胚子。
李大牛吞了下口水，不自觉地替她辩护：“她没怎么吃过苦，也得有时间适应一下……”
李氏手里纳的鞋底一下子丢了过去，砸在他脸上：“这小贱人能有多好看，眼珠子都不动一下了？赶紧去镇子上找人牙子！”
“真要把她卖到望春楼？”
“望春楼看上的能给十两银子呢，快去！”
李大牛离开了。
江绫听得懂望春楼是什么地方，漂亮的手指在水面上划过，站起身子。
李氏瞪起了眼：“干什么呢，造反啊！”
江绫笑了一下：“手变糙就不值钱了。”
李氏总算噎住，想起这也是自己亲妹妹的女儿，总觉得做贼心虚，斥骂了她一句：“不干活就滚一边去，别在这儿碍眼！”
江绫微微点头，退回茅草屋。
低眉顺眼的模样让李氏气消了不少。
江绫在屋子里懒散地躺着，手里一直摸着一块砖头，思考怎么抓握才更方便。
等天黑了，她从床上坐起来，迈着轻轻的步子出了屋。
院里撒了一层薄月光，这会儿万籁俱静，连声狗叫都听不见。
江绫右手握着砖，左手提着裙边，轻手轻脚进了李氏的屋子。
茅草屋穷得连锁都不用上，她轻易地进去，看李氏睡得熟，后脑勺刚好朝向外面，唇角弯了弯。
接着一砖头砸上去，摸了摸鼻息。
还活着，但是后脑勺淌了血，应该是晕了过去，至于后面死不死傻不傻的，关她什么事呢。
亲姨母要送她去当妓.女，这事儿简直闻所未闻。
江绫冷笑一声，俯身将床底下几块砖头挪开，掏出了一袋叮铃响的铜钱。钱虽不多，也够勉强果腹了。
至于离开之后，她能识字又会算术，有着现代人的脑子，总不至于比在这里还惨。
江绫是前几天来到这里的。
来的时候原主饿死了过去，她忍气吞声待了几天，将这里的情况摸索清楚，弄清了李家有多少钱，就谋划了今天这一出。
镇子不知道离这里多远，听人讲是挺远的，李家穷得叮当响，只能赤脚走，大概得明天才能回来。
江绫把钱袋藏在衣服里，翻了翻李氏的屋子，竟连件像样的男装都找不出来，只好出去再做打算。
结果刚到门边，就听见车马声音。
李大牛领着一个婆子进来，态度十分谄媚：“您小心点，地上脏，那姑娘就在里边，我把她叫起来。”
婆子面相有些刻薄，瞧了眼门口的江绫问：“是这个么？”
李大牛愣了一下，接着走上前，问她：“你怎么在这儿？”
搁以前李氏早就嚷嚷起来了，如今却任由江绫进她的屋子，李大牛觉得不对劲儿，想过去看看情况。
江绫往门前挡了一下，笑：“姨母睡着了，别叨扰她。这位就是来接我的婆婆吗？”
毕竟是倒腾人的买卖，李大牛有点不自在：“是……”
江绫掩上茅草门，往婆子这边走过去：“我就知道要走了，最后再来看姨母一眼。”
顿步时朝她行了一礼：“小女今后可就仰仗您了。”
小丫头长得漂亮又嘴甜，浑身上下没一点乡野味儿，是会讨客人喜欢的那种。
婆子对她很满意，笑起来脸上的刻薄都消减不少，从怀里往外掏银子：“这姑娘不错，以后就是我望春楼的了，快把卖身契签了，我将人领回去。”
李大牛有点惧内，瞧见银钱，拍了拍脑袋：“这事儿还得找我婆娘，您等着。”
江绫没办法拦他，步子朝后挪了挪，低声跟婆子说：“您待会儿护着我，我能给您赚好多银子……”
婆子心里一跳，就听见李大牛一声怒喝，喊了几声人，像是里面出了什么事。
接着他满脸怒气地跑出来，抓着把铲子就要往这边打：“小贱人，我打死你！”
江绫已经跑到了院子外面，本想跳上婆子的马车，结果马儿受惊直接跑了。
她只好往村里跑，一路鸡鸣狗吠，惊动了不少村人。
婆子不愿意丢掉这么个好材料，也跟在后面追出来，一路追一路喘着气喊：“我给你二十两！二十两！让我把人领回去！”
二两银子够庄户人家一年的吃用，二十两直接把围观的人震住了。
有相熟的村人把李大牛拦住，忙问他怎么回事。
李大牛指着跑得脸色泛白的江绫，怒道：“这个毒丫头，她竟将自己的亲姨母砸了！看我不打死她！”
江绫也跑不动了，往脸上抹了一把灰，坐在地上流泪：“要不是姨夫他对我有不轨的心思，姨母想卖了我，我怎会慌乱之下干这样的事？”
李大牛没想到她这么能编故事，险些气昏过去：“放你娘的屁！我竟不知道你是这么歹毒的人！”
说着又要上去打人，被村人拦了下来。
有人低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有人斥责他不该对小辈动这样的心思。
但最后同宗的人劝说他：“你把她打死了也不过贱命一条，不如卖给这婆子，二十两银子呢，够买几个丫鬟了……”
卖一个活生生的女孩儿，在他们口中说的如此顺理成章且光明正大，就跟卖畜生一样。
在村长的见证下，李大牛跟婆子签了卖身契，婆子给了他二十两银子。
江绫的唇角弯了一下，心底骂了句煞笔。
李大牛刚好朝她这边看过来，见她这时候还能笑出来，气血登时就上来了，扬着巴掌就要过去打她。
空中忽然传来呼啸声。
一阵寒光掠过，几乎没人看清发生了什么，李大牛的胸前就多了一个血洞，沉重的身子砰的一下倒在地上。
所有人都惊愕了。
江绫仰起头，看见一个白衣仙人立在虚空里，身披月华，眉目清冷，好看的不像话。
那柄剑回到他身后，没沾上一滴血。
仙人垂眸问她：“跟我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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