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咪……
这称呼太骇人听闻了，乔简漫根本就接受无能，杵在原地，双眼死死地盯着顾潇潇，隔了好一会，她才动了动眼珠，视线微微下垂，落在了自己被人拉着地手上，“顾潇潇，你闹够了没有？”
显然，拉着她手的女人被她这无力低哑的声音吓到了，神色愈加小心翼翼，“妈咪……”
“你给我闭嘴！”乔简漫真的要暴走了，恶狠狠地打断了卖乖装可怜的女人，然后弯腰就推了人一把，“顾潇潇，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今天早上抽风，给我来这么一出，我们就不用离婚了！”
顾潇潇被她推了一个趔趄，身子往一旁偏去，头又在床边碰了一下，睁着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她，随即嘴巴瘪了瘪，眼睛也跟着湿润了，“妈咪……”
“你给我闭嘴，闭嘴，闭嘴，你听到没有！”
“……哦。”
刻意压抑着抽噎声的声音委屈得十分明显。
乔简漫别开眼，不再看她，她觉得匪夷所思之外的那些愤怒，其实除了对顾潇潇这个女人的，还有对自己的，怨自己没骨气，内心里看到这么一个无理取闹的幼稚女人，她居然会觉得对方有点萌……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如果对方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是为了来挽留她们的婚姻的话，离婚的事她可以容后再议的。
可是一想到自己之前受得委屈来，她就恨这样优柔寡断的自己。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只有电视上惊险的配乐，然后就是人物重逢之后传来的欢呼声。
沉默中，乔简漫余光一直注意着顾潇潇，只见对方慢腾腾地坐好，手揉着后脑勺，眼睛时不时偷偷瞥一眼电视，干巴巴的唇瓣抿来抿去，然后小声道：“妈咪，波妞变成人了……”
这部动漫片她看了不下二十遍，里面的场景，她刚听配乐就能知道是什么样的，更不用说此刻播放的经典场景，她不用回头去看电视，就知道此刻是动漫片里的小女主波妞顶着那只绿色小塑料桶，用尽全力地跑向小男主宗介。
乔简漫深吸了一口气，又正眼看向顾潇潇，“你到底是要怎么样？”
顾潇潇缩了缩脖子，无意识地舔了舔唇瓣，“ポこョ宗介 スキ。我喜欢妈咪。”
乔简漫继续深吸一口气，朝人咬牙切齿道：“行，既然不能好聚好散，那就请顾总等着法院的传票吧。”
说完，乔简漫就转过身去，准备走了。
“妈咪……”
乔简漫刚走两步，身后就传来“哐当”一声，她下意识地回过头来，就看到顾潇潇上半身匍匐在地下，下半身挂在床上。
“痛，痛痛……”
“？？？”乔简漫浑身鸡皮疙瘩都要掉了，本想眼不见为净，快步离开，结果眼尖地看到人下唇边越来越红，她又狠不下心来，但也没有过去扶，板着脸冷眼旁观，“继续，你继续……今天就让我看看，堂堂顾总到底能演到哪一步。”
她话一落，趴在地上的女人就哇哇大哭起来，是真的哇哇大哭的那种，边哭边喊她，“妈咪……”
估计是下巴哪里被磕到了，一张口，夹杂着血水的口水就跟眼泪同时流了出来……这场景太“美”，乔简漫即使曾经翻过对方孩提时的照片，幻想过很多个小顾潇潇的场景，也没敢想象这位小掌上明珠会有此刻这番狼狈的光景。
乔简漫傻眼了，过了几秒钟，才呆呆道：“顾潇潇，要我给你拿个镜子照照，你现在有多丑吗？”
“……”顾潇潇的哭声戛然而止了两秒钟，随即嚎啕大哭。
乔简漫被她突然拔高的哭声吓到了，再一看她满嘴的血，也急了，赶紧蹲下去，抱着她扶到了床上，又手忙脚乱地去拿纸巾给她擦口水。
“妈咪，痛，痛痛……”
“哪里痛……”乔简漫被她这模样搞得善心和母爱都泛滥了，看她鬼哭狼嚎的样子，痛苦之色也不似作假，一时也顾不上其他了。
“这里痛，这里也痛……”顾潇潇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指着自己的后脑勺，然后揉着自己的肚子，“痛痛的，晕晕的，这里也不舒服……”
嘴巴痛，大概是刚刚磕到的，但后脑勺……乔简漫猛然想起昨晚的事来，绕到她的后脑勺看了看，一看到后脑勺那个仿佛充血的大包，情绪又泛滥了，“顾潇潇，你是猪吗？”
“……妈咪……”顾潇潇看着她，咬着唇瓣，一副小孩子努力想不哭的样子，但最终还是没忍住，又哭了起来，“痛痛，好痛痛……”
乔简漫深吸一口气，扯了纸巾把哭的眼泪鼻涕都是的人擦干净了，然后蹲在床边，郑重地看着顾潇潇，“我问你，我是谁。”
“妈咪……”
乔简漫告诉自己要冷静，“你是谁？”
“我是妈咪的宝贝。”
乔简漫继续深吸一口气，“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吗？”
顾潇潇眨了眨眼，然后点了下头，“记得一点点。”
“那你说昨晚发生什么了？”
“昨晚我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床底下，脑袋痛痛的，晕晕的，我又爬起来睡到了床上，我睡不着，就打开了电视，看波妞。”
声音还是那位高冷霸道的顾总声音，但腔调拖长了，语速慢了，说两句话就抽噎一下，一字一句的，要不是眼前人有着一米七五的体型，真的会让人以为眼前的人是个几岁的幼童。
乔简漫心里五味杂陈，一时根本就不知道要说什么，潜意识里带着昨晚把人推下床的自责和恐慌，又觉得眼前只是一场闹剧，挣扎了半天，又问：“那你昨晚没睡觉？”
“嗯。”顾潇潇点了点头，又苦着脸，“痛痛，难受，睡不着。”
乔简漫放在床上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床单，“你多大了？”
顾潇潇擦了擦眼泪，朝她伸出了五个手指头，“五岁，妈咪今年陪我去游乐场过的生日了。”
乔简漫没有说话了，她撑着床站了起来，发了两分钟的呆，又去看顾潇潇后脑勺的那个大包，想了半天，“你还有哪里痛？”
顾潇潇摇了摇头，“就脑袋痛痛，嘴巴里有讨厌的味道。”
乔简漫点了点头，站起来，像个木偶一样往门口走去。
“妈咪，你去哪里？”
乔简漫反应迟钝似的，走了两步才又回头，看到顾潇潇又要下床，赶紧制止她，“你别动，现在别动。”
顾潇潇立马乖巧地坐好了，“我不动。”
乔简漫看着她，没由来地笑了一下，然后又转身走了，在下楼梯时，踩空了一个台阶，好在复式楼的楼梯构造是螺旋型的，伸手就扶住了旁边的墙面，才没有一个跟头就翻下去。
走到客厅后，脑子一片空白的她又忘了自己要干什么了，在客厅来来回回地走了两圈，才终于想起来是要拿手机打电话。
手机就摆在茶几上，很显眼，但她找了好一会才找到，拿起手机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拨通了急救电话，在对方问她具体地址时，她才平静了下来。
挂掉急救电话后，她又拨通了顾家老宅的电话。
电话就是顾老爷子接的，老爷子虽然快八十了，但身体还算硬朗，接通电话时，声音中气十足，“漫漫啊，今天这个点怎么有空给我这个老爷子打电话啊？”
“爸……”才开口，那些被她可以压制的情绪顿时就上涌了出来，她赶紧捂住唇，平心而论，顾老爷子这个公公待她不比她亲爹待她差，这也是她和顾潇潇决定离婚了，但还是配合她瞒着这个老爷子的原因。
“漫漫？这是怎么了？孩子，别急，有事慢慢说……”
乔简漫仰头把眼泪逼回去，等情绪稳定下来了才故作轻松道：“没事了，就有个事问问爸。”
“真没事？”
“真的没有。”乔简漫笑道，飞快地扯了个谎，“就潇潇昨晚跟我说，她记忆里可好了，她还记得她五岁生日时，是妈妈带她去游乐场过的，我不信，所以来问问爸。”
“五岁啊……她这小崽子记忆里还真是不错，五岁生日时，确实是她妈带着她去游乐场玩的，当时我忙，没去，她还跟我生气了……”
顾老爷子的声音里透着无限追忆，乔简漫的心慢慢下沉，也无心关心老爷子了，咬了咬唇瓣，然后又转移了话题，心不在焉地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乔简漫又重新上楼，主卧里，顾潇潇当真听话地坐在床上，大抵是难受，皱巴着脸在看电视，看到她来了，神色才亮了亮，“妈咪，波妞以后都是人了……”
乔简漫一脸复杂地看着她，然后点了点头，又转身去衣柜里给人找衣服，“快把衣服换了。”
“好，妈咪，今天可以不去幼儿园吗？”
“嗯？幼儿园？”
“我头痛痛，肚子也难受，不想去幼儿园。”
乔简漫回过神来，“嗯，不去幼儿园。”
“我爱妈咪。”
乔简漫低垂着头，把衣服一件一件分开摆在她面前，“会自己穿吗？”
“会。”
乔简漫松了一口气，“那你自己先穿衣服。”
“嗯。”过了一会，“妈咪，这个是什么呀……”
乔简漫一回头，就看到自行脱了睡衣的女人正拿着一件紫色bra在那左看右看，一脸好奇。
“……你不是说你自己会穿吗？”
“我没穿过这个衣服呀。”
乔简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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