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去幼儿园的事，顾潇潇就有点蔫，话少了不说，对乔简漫也有些爱搭不理。
吃过晚饭后，小两口坐在客厅陪着顾老爷子看电视时，这些天黏小娇妻黏的几乎寸步不移地人居然独自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在乔简漫主动坐到她身边时，她还赌气似地挪开了，坐在了她对面的沙发上去了。
这别扭的劲头就十分明显了。
“潇潇，和漫漫吵架了？”顾老爷子探究的眼神暗中在妻妻俩的脸上来回扫了两遍，最后垂眸，端着热茶吹着气，问地有些漫不经心。
顾潇潇看了坐在她对面的乔简漫一眼，努了努嘴，不耐烦道：“管你什么事哦？”
顾老爷子挑了挑眉，“潇潇，你对爸爸好像有很大意见呀？爸爸反思了一下，最近似乎没有薄待了你啊。”
顾潇潇轻哼了一声，又偷偷扫了一眼乔简漫，见对方似乎正认真看电视上的动漫片了，好像压根就没注意他们父女的对话，她瞬间就不太开心了，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幼稚”，然后特地提高声音道：“别以为你送我珠宝，我就能原谅你没有陪我过生日的事了。”
顾老爷子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他不知道顾潇潇为何记忆会退回到五岁去，也从来没想过对方能将五岁那年的事记得那么清楚。
但那一年的事，他是记得尤其深刻的，因为他的妻子就是在那一次陪同顾潇潇去游乐园的那天晕了过去，然后被检查出患有心脏病。
后来，无数个午夜梦回的时候，他都会想，要是那天他没有失约，而是他们夫妻俩一起陪女儿去游乐场过这个生日，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之后的那些事了。
顾老爷子的突然沉默，让客厅的气氛突然就沉重了起来，顾潇潇看了顾老爷子一眼，动了动唇，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顾老夫人虽然是在她八岁时去世的，但事实上，在她过完五岁生日后，她们母女就相处地少了。因为顾老夫人在游乐场被晕倒送进医院后，就甚少回过家了。
她年幼无知时，是怪过顾老爷子的失约，觉得是他这个父亲失约了，才让妈妈突然就晕倒，后来长大了，她也懂了世间万物生老病死的无奈，再也没有怪过顾老爷子。
然而，她不怪了，顾老爷子却再也没有走出过这个心结。
乔简漫对这些往事都不知情，她只是明显感受到顾老爷子的情绪有一个微妙的变化，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赶紧剥了个橘子递到他面前，“爸，吃橘子。”
“嗯，你自己吃就是，我来老到让漫漫给我剥橘子的地步了。”顾老爷子回过神来，敛了敛神，朝乔简漫笑道。
“你不吃，我吃。”不等顾老爷子客气地去拿橘子，顾潇潇就手脚麻利地把橘子拿了过来，这种蜜橘口感甜腻，个头小，她一口就囫囵塞了下去，然后看了乔简漫一眼，朝顾老爷子补充了一句，“我和漫漫好着了，我们才没吵架。”
乔简漫又剥了一个放在顾老爷子面前，看顾潇潇又要去拿，快一步说道：“你是大孩子了，要学会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了。”
顾潇潇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漫漫说得没错，你都过了五岁生日了，已经是幼儿园大班的小姐姐了，该学会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了。”顾老爷子赶紧拿起橘子，也笑着打趣着。
“……”被自家老爸和小娇妻同时打趣，顾潇潇能怎么办？
只能自己装的傻，哭着也要装下去，“哦。那我不吃了。”
顾潇潇面无表情了两秒，很快就是瘪着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从果盘里拿了一把车厘子，胡乱地塞了两颗在嘴里，过了两分钟，突然就站起身来，“我要睡觉去了。”
乔简漫不为所动，神色如常，干巴巴地哄夸道：“漫漫真乖，大班的小姐姐也要学会自己睡觉了哦。”
顾潇潇：“……”
目送着顾潇潇用力地把拖鞋甩得“啪嗒”响地上了楼，顾老爷子就率先收回了视线，带着笑意看向乔简漫，“漫漫是和她说什么了吗？气性有些大了。”
乔简漫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下午找到她时，我同她说，明天周一了，她病好了，就应该去上幼儿园了。”
顾老爷子挑了挑眉，“倒是难得看到漫漫这么淘气的一面了。”
“爸……”顾老爷子待自己好不假，但到底是顾潇潇的爸爸，乔简漫也拿不出在自家父母面前的那种小女儿娇态来，脸颊红了红，“我就是……就是跟她开玩笑了。”
顾老爷子下巴点了点，沉默了几秒，才再度开了口，“漫漫，你是不信潇潇真的变成这样了吧？”
老爷子活到了这把年纪，很是通透，话说得委婉又漂亮，让人能听出弦外之音的同时，又不觉得被冒犯。
乔简漫懂顾老爷子的意思，老实说，这些天的事对她来说，仍旧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梦一样，她始终还有不敢相信那个高傲霸道的顾潇潇会真的因这么一磕而倒退到五岁时的模样。
私心来说，她也不愿意人变成这样。
乔简漫沉默了小会，也没有正面回答顾老爷子的话，而是反问道：“那爸相信她真的会变成这样吗？”
老爷子笑了一下，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漫漫愿意听听潇潇五岁生日时发生过什么吗？”
“爸爸请说。”
“我和你妈都没想到在走近花甲之年之际，还能孕育一个孩子，潇潇的到来，让我们又惊又怕，但那时公司出了些事，你大哥对管理不太擅长，你二哥又作风不太检点，你三哥那时还在上学，我脱不开身，当时并不知道你妈身体不太好。”
顾老爷子顿了一下，端着茶杯喝了两口再继续道：“也怪我只顾着高兴，忽略了其他。潇潇五岁生日那天，我临时有事走不开，是你妈和惠姨带着她去游乐场玩的，中途你妈去了一趟洗手间，她本是偷偷去吃药的，却没想到就这样晕了过去，还好潇潇找的及时。”
“命是暂时保住了，但你妈这一晕，也就在医院安家了。那时我带着你妈常年在国外，甚少陪伴她。其实对潇潇来说，她妈是从五岁生日之后就没了。”
乔简漫一直安静地听着顾老爷子说完，心里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对一个从小在父母的宠爱里长大的人来说，其实不太能懂没有父亲或是母亲陪伴是一种什么体验，但心疼和怜惜却是不由自主的。
她突然就懂了顾潇潇那个女人为什么会说自己五岁，就算是装的，大概也是无意识的，并不是早就计划好的。
与此同时，楼上房间，顾潇潇猫着腰蹲在门缝口，双眼时不时地往楼梯口瞄一眼，没瞧见动静，才放心地朝电话那边的人说话。
“顾尧岑，你能不能说点人话，我现在是跟你说正经的。”
“哦，我也是跟你说正经的。”
“呵呵哒！你所谓的正经，就是让我真的去上幼儿园吗？”
“啊哈？哈哈哈哈哈……”电话那边的顾尧岑愣了那么一秒，随即忍不住大笑。
“笑你妹！”顾潇潇烦躁地不行，自己一时心急口快说漏嘴了，白让人捡了笑话。
自打乔简漫说起让她明天去上幼儿园的事，她就有点惴惴不安了，她总觉得对方是在试探她。虽然她对自己的演技很自信，但做贼心虚嘛，所以还是没忍住找唯一的知情人商谈一下。
“我想忍住的，不好意思，小姑姑，实在没能忍住。”顾尧岑说得一本正经，但大抵是大笑过后的声音带着一股子压抑不住的轻快，仍旧给人一种戏谑的感觉。
顾潇潇已经在心里把顾尧岑揍了三百遍了，但自己有把柄在手，如今能商量事儿的也就这么一个大侄女，她只能忍了，“笑也笑了，你该给我出个靠谱的主意了吧？”
笑够了，顾尧岑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认真地替顾潇潇分析起问题来，“既然你都怀疑小姑姑可能是在试探你，嗯……尤其是还用上幼儿园的事……那就是在试探你了。”
“……你觉得你说的话有用吗？”
“没用。不过，打消小姑母对您的怀疑不是很简单的事吗？去上个幼儿园不就好了？”
“……”
顾潇潇“啪”地就把电话挂了。
这样的破主意要她出？？？她要是放得下脸，愿意背个书包去幼儿园，还要来问人要意见？
顾潇潇又平白添了一肚子气，在删除通话记录时，又干脆把顾尧岑拉进了黑名单。仍旧气未消，只好无所事事地拿着ipad玩游戏。
乔简漫上来时，就只见顾潇潇撅着屁股趴在床上戳点着ipad屏幕，口中还念念有词，“吃掉大侄女……”
“顾潇潇，你干嘛了？”乔简漫有些莫名，凑过去看了看，屏幕上的游戏是贪吃蛇。
“我不喜欢大侄女，要让这条蛇吃掉她。”顾潇潇边说边退出了游戏，跪起身来看着乔简漫，可怜兮兮道：“漫漫，我头还疼疼，明天可不可以不用去上幼儿园了？”
乔简漫看着她，稍许才摇了摇头，“不可以。”
顾潇潇又萎靡不振地趴了下去，“哦。”
“不爱上幼儿园的孩子不是乖孩子。”
顾潇潇抱着枕头，“哦。”
乔简漫看着她后脑勺扎的那团发揪揪——这是她的作品。
顾潇潇的头发只有齐肩长，这几天为了膈应这个高冷霸道的女人，逼得她现出“原型”，乔简漫可谓是费尽心机，故意拿顾潇潇的头发练手，扎了各种发揪揪或是小丸子。
不过，让她失望的是，顾潇潇并没有拒绝，除了扎成两个发揪揪的被嫌弃了，她扎的各种单个丸子的头发或是小辫子还被夸好看了。
这么一想，好像这个女人是真傻了。
尤其是再一想到刚刚在楼下听顾老爷子说得一番话，乔简漫又有些下不了“狠手”，刚准备松口。
结果顾潇潇又倏地转过头了，“那漫漫给大侄女打个电话，我明天要和她一起去上幼儿园。”
乔简漫：“……”
“漫漫答应了哦，你要跟大侄女说好，我明天就让司机去接她，然后我们一起去幼儿园。”
乔简漫：“……哦。”
顾潇潇心口一口气瞬间就觉得出来了，“那我要睡觉了，明天早起上幼儿园。漫漫，晚安。”
乔简漫：“……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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