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尧烨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实验室。
他脸色煞白, 满身冷汗, 连大脑都一片空白, 只能凭借着本能往后退，想要逃离面前怪物的阴影。
死定了，他死定了
笔记被发现了, 写在上面的杀人计划也被发现了怪物一定会杀了他的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他不想死不想死
谁来救救他
不远处, 数不清的触手在空中挥舞，房间里的家具和装饰品都被肆意伸展的触手轻易摧毁，而一切的罪魁祸首桉陵还站在房间里，哭得声嘶力竭。
“尧烨呜呜为什么”
在笔记本上写下的字, 是真的吗
“我好爱你”
尧烨, 不是爱着他吗他们难道不是彼此相爱着的吗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因为我太丑了吗”
“可是尧烨, 不是说好会永远在一起吗”
人鱼陷入了迷茫和不安之中, 它不明白, 为什么一直对自己无比温柔的配偶会突然想要杀掉自己, 还称呼自己为怪物。
一定是因为他太丑了，所以生气了
可那该怎么办呢
该怎么做才能挽回他心爱的尧烨
看着站在不远处不断喃喃自语的桉陵, 还有那些不断向自己靠近的触手，尧烨怕得颤抖，浑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 活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不要不要过来求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从灵魂深处涌出的恐惧让他的精神濒临崩溃，再也无法克制心中的畏惧和惶恐, 发出的悲鸣一声比一声绝望。
尧烨想起了凯伦的死法, 那么痛苦的死法, 会成为他的结局吗
好可怕好可怕
他好怕
尧烨精神彻底崩溃了，求生欲驱使着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后退，转身就想往大门跑。
逃，他要逃走
人鱼已经疯了，它一定会杀了他的，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飒
无数根黏腻的肉质触手在空中挥舞，怪物还在哭泣，捂着脸，哭得跟个迷路的孩童一般可怜。
然而，尧烨却觉得无比恐怖。
“啊啊啊不不要放过我”
因为身后的触手在察觉到他的逃跑意图后就跟发了狂一样地冲了过来。
不同于刚才温吞靠近的速度，此时的触手们彻底暴露了真面目，快得几乎只能看到残影，力度也大得惊人。
所有阻拦在触手前方的器械和操作台都跟纸糊一般土崩瓦解，整个实验室都在几秒钟的功夫里变成了废墟。
尧烨转头的瞬间看到那些碎裂一地的零件碎片，不由骇然地跌倒在地，腿软到站不起来。
可是，必须要逃，不逃的话会死的
尧烨拼着最后的一丝力气往前爬，腿动不了就用手臂撑着自己前行，不远处就是大门了，他很快就能逃出去了。
呼
然而，就在离大门还差一两米的时候，尧烨感觉到脚踝处多了抹滑腻的触感，看着圈着自己脚踝的触手，他下意识地惨叫出声。
“啊啊啊”
“尧烨别离开我好不好”
无数根触手已经来到了近前，化为大片大片的阴影，笼罩了尧烨。
而触手的本体人鱼也在慢慢靠近。
它满脸泪痕，用希冀的眼神看着尧烨，向尧烨伸出了手，像是在乞求一个拥抱。
“我爱你尧烨”
嗬嗬嗬
尧烨喘着粗气，急得哭了出来。
“呜呜呜呜不不”
他拼命踢踏着脚踝上的触手，想要摆脱这些束缚逃出去。
触手却始终毫发无损，反而继续蜿蜒爬行到了他的小腿处，大腿根处。
“别过来，放开我放开我啊啊啊”
尧烨徒然地撕扯着身上的触手，绝望地看着人鱼越靠越近，嗓子都喊得嘶哑了。
如同坠入深海之中永不见光的深渊，尧烨连灵魂都为之颤抖，惊恐地看着靠近的人鱼，牙齿打着颤，怕得浑身僵硬。
他瑟缩着后退，却无济于事，只能无力地任由双手双脚逐渐缠满蠕动的肉质触手。
尧烨努力撕扯着禁锢在身上的束缚，窒息般地大口大口喘息着，眼中泛着恐惧的泪光，还在做着无用的挣扎。
不想死他不想死这个怪物会杀死他的一定会
“尧烨看上去很害怕，一定是因为我的脸吧”
很快，人鱼就靠近了尧烨，它站在心爱的配偶面前，迷恋地搂住了被触手缠绕着动弹不得的配偶，像是拥抱住了自己的全世界。
人鱼已经想明白了，自己被称为怪物的原因一定是因为这张脸，他亲爱的配偶一定是被这张丑陋的脸吓到了。
他要挽回自己心爱的配偶，让他不再害怕。
他已经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了。
尧烨不知道面前的怪物在想什么，只能看到它脸上渗人的微笑。
见状，尧烨哭得更惨了，因为极度恐惧，他已经只能发出嘶哑的求救声，睁大了眼睛，哭得眼眶通红。
“不呜呜唔唔”
刚想开口求饶，尧烨就被身上不断蠕动的触手捂住了嘴巴，口腔内满是血肉的血腥味道，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无论怎么做都挣脱不开桎梏的尧烨无望地放弃了挣扎。
他尽力表现出自己温顺的一面，只希望这个怪物能够看在以往恩爱的份上饶他一命。
人鱼看出了配偶眼中的恐惧和绝望，它困扰而心疼地捧住了配偶漂亮的脸颊，柔声道“别害怕，我在哦，我会保护尧烨的”
它会毁掉任何伤害尧烨，让尧烨害怕的东西，哪怕是它自己也不例外。
“唔唔唔”
看着面前温柔到诡异的怪物，尧烨害怕得哭了出来，一双湛蓝的眼睛被泪水洗涤得清澈动人。
在尧烨看来，哪怕生气了也只会露出这样一幅虚伪的温柔面具的人鱼远比那些生气时会暴怒的人类可怕。
人鱼并没发现配偶真正恐惧的源头。
它只是眨了眨还在流泪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讨好道“尧烨，别害怕了，我这就撕掉这张脸好不好”
都怪这张脸让尧烨那么害怕，害得自己也被当成了怪物。
啊，不过还好，它还可以挽救，只要撕掉这张脸就好了，撕掉了的话，配偶一定会变得开心起来的。
会再次露出以前那样温柔美丽的表情，再次亲吻自己
嘶啦
这样想着，满怀期许的人鱼抬起自己的手臂，用尖锐的指爪抓向自己的脸庞。
利爪深深陷入皮肤之中，毫无血色的肉皮被轻易撕扯下来，薄薄的一层肉皮连着丝丝筋肉，缓缓褪下。
片刻后，一张没有了皮肤的恐怖脸孔靠近了尧烨，就在呼吸可及之处。
“尧烨，现在，不用再害怕了，这张脸，已经不会再出现了”
人鱼用没有嘴唇的嘴巴说着，语气柔软，殷红的鲜血大股大股地从脸上流淌下来，滴落在尧烨身上。
脸颊处血红的筋肉随着他的动作渗出鲜血，眼珠黑沉沉的，失去了眼皮的遮掩被鲜血染成了猩红色，看上去分外恐怖。
尧烨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幕，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血珠接连不断地落在他脸上，甚至还落在了他的眼睛里，在瞳孔里扩散。
尧烨的眼前尽是一片血色，他几乎要被吓得晕厥过去。
这样反人类的残忍一幕让他脆弱的精神再也无力承担，从喉咙里发出了恐惧的嘶鸣声。
“呜呜呜”
人鱼以为是配偶在向自己表达爱意，不禁兴奋地靠近，触手退开，亲吻在了配偶柔软的唇瓣上。
尧烨原谅他了，他们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沉浸在爱意中的人鱼搂紧了怀里的爱人，片刻都舍不得分开。
血腥味弥漫在了唇齿之间。
尧烨看着眼前这张没了脸皮的脸，彻底要发疯了，他趁着触手松开的间隙，握紧了手心的蓝色针管。
噗呲
尖锐的针头深深刺入了怪物的脖颈，蓝色的药水迅速注射进皮肤。在药剂注入的一刹那，他看到了人鱼带着震惊和悲伤的眼神。
尧烨怔了一下，如梦初醒般缩回了手，突然觉得指尖颤抖，浑身冰凉。
呕
人鱼在针管刺入之后立刻吐出了大口大口的黑血，为了不弄脏尧烨的衣服，它退开了一些，看不清表情的面孔上唯有一双眼睛里闪着委屈的光。
原本还在半空中伸展的触手也随着本体的退去而蜷缩了起来，那管药剂似乎真的伤害到了人鱼，以至于状态变得有些萎靡。
啪嗒啪嗒
人鱼身上健壮的肌肉掉了很多块，由内而外腐烂的血肉融化了一般从人鱼胳膊和肩膀上滑落，很快就落了一地。
腐烂的地方快速生长着皮肉，人鱼强大的自愈能力让它的伤口处覆满了因快速生长而出现的肉芽，密密麻麻蠕动的样子像极了无数条虫子在皮肉里钻来钻去。
人鱼脸上被撕掉的肉皮也有重新长回去的迹象。
然而，人鱼的复原速度远远比不上腐烂的速度，以至于腐烂之处时刻处在肉芽生长的阶段，怎么也长不回原来的样子。
“不要怪我不是我的错不是是你是你”
尧烨看着人鱼狼狈地捂着伤口的样子，心头竟然也开始隐隐作痛，痛到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为了不让自己因为巨大的负罪感而崩溃，他只能神经质地重复着这些话，像是在对人鱼说话，又像在说服自己。
是怪物先伤害我的，我没有错。
可是桉陵桉陵就要死了
像上一世一样的结局。
只是这次，他真的成为了那个杀人凶手
尧烨摸着自己脸上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水，有些怔忪，眉头皱起，还来不及去思考自己真实的想法，就发现面前本来还奄奄一息的人鱼竟然有缓和的迹象。
“别离开我，尧烨”
已经融化得不成样子的怪物用嘶哑的声音说着，缓缓站起了身。
尽管血肉在不断融化，它身后的触手依然能够轻松摧毁周身的一切。
尧烨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立刻转身打开了大门，往通道尽头跑去。
如果说刚才他还抱有侥幸的想法的话，那现在，他就真的是在逃命了。
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了，他刚才对人鱼下了毒手，换位思考一下，他都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了，身为怪物的人鱼只会更愤怒吧
如果这次再被追上，他就真的死定了
“吼”
人鱼冲出了实验室，腐烂的声带已经无法发声，只能像野兽一样发出凄切的嘶吼，想要唤回自己逃走的爱人。
听到这似乎充满了愤怒和仇恨的嘶吼，尧烨加快了跑步的速度，眼泪流个不停，也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和桉陵，已经彻底成了仇敌，不死不休了。
“呼呼呼”
空旷的大型实验室内，无数操作台整齐地分布在室内，像是图书馆里的书架一样一列又一列。
各种操作仪器将剩余的空间填得满满当当，让人一眼看不到尽头。
尧烨躲在操作台的阴影里，不敢乱动，汗水滴到了眼睛里都不敢揉一下。
从跑出实验室开始，他就一直在逃，而人鱼也无比执着地跟在他身后，足足追了大半个小时。
在这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尧烨想尽了方法摆脱身后的人鱼，却怎么也逃不开。
在刚才才找到时机躲到了这间地下三层的大型实验室之中。
他小心翼翼地听着实验室外的动静，希望这次能逃过人鱼的追杀。
但尧烨已经太累了，之前因为恐惧而飙升的肾上腺素带来的力气已经全部耗尽，现在的他累得只能倚靠着操作台才能勉强不滑落到地上。
他的呼吸沉重，心跳也在自己耳中显得无比刺耳。
尧烨害怕地捂住嘴巴，蜷缩起来，想要掩住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轰隆
轰隆
实验室外传来了人鱼用触手摧毁东西的声音，声音震耳欲聋。
尧烨可以想象到那些触手打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样子，变得血肉模糊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所以，绝对不能被它发现。
躲在这里，只要不动，还在腐烂的人鱼就一定不会发现的，一定不会
等到腐烂完了，人鱼就彻底不会伤害自己了，那时候，他就安全了。
尧烨如此安慰着自己，身子却不受控制地抖得厉害。
轰
一声巨响后，大型实验室的大门也被打开了。
尧烨屏住了呼吸，眼珠因为恐惧而颤动着。
没事的一定，不会被发现的
呼噜噜人鱼发出了怪异的呼吸声。
它在操作台之间寻找着什么，触手肆意翻滚着，砸碎了一台又一台操作仪器。
找不到
找不到
找不到找不到找不到
尧烨，不见了。
人鱼翻找着每一个可能的角落，对配偶充满了渴望的它仔细极了，不肯放过任何一抹气息。
咚咚咚
熟悉的心跳声响起，人鱼看向角落里，黑色的眼珠里满是病态的爱意和占有欲。
找到了这次，不会再放开了。
呼噜噜腐烂的肉块落了一地。
不知过了多久，人鱼的声音消失了。
是离开了吗
还是彻底死去了
尧烨睁开眼，颤抖着，贴着操作台，小心地往操作台外看去。
操作台外是人鱼造成的大片废墟，腐烂的肉块从门口到实验室，落了满地。
难道是已经彻底腐烂成泥了吗
尧烨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的一大滩血肉碎块，心头一紧，泪水盈眶而出。
明明是一件该庆幸的事情，他的心里却难受得快要裂开了。
他强撑着坐稳，勾起唇角，露出一副又哭又笑的难看表情，哭声嘶哑。
“对不起对不起桉陵对不起”
呼噜噜
但下一秒，尧烨的哭声就戛然而止了。
他的表情僵在了脸上，听着耳边不知何处传来的怪异呼吸声，脸色瞬间惨白。
没死
人鱼人鱼的呼吸声
在哪
它在哪
尧烨错愕不安地咬着自己伤口深可见骨的手指，敏感多疑地观察着四周。
没有，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
那，刚才的呼吸声是从哪里传来的
呼噜噜
呼吸声再次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片腐烂的肉块。
尧烨呆呆地从肩头拿起那片柔软的肉块，缓缓地，抬起了头。
眉眼精致的金发青年背靠着操作台，表情怔忪，大睁着眼睛。
湛蓝色的虹膜在布满血丝的白眼珠里显得异常明亮，瞳孔中映出了背后操作台上站立着的，一只腐烂得不成人形的怪物。
怪物的黑色眼睛渐渐地靠近，最终，填满了整片瞳孔。
“啊啊啊啊”人类的尖叫声在实验室里回荡，凄厉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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