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祥和的寺庙里,偏僻处的一间房门被轻轻推开,缩在角落里的小女孩一听动静便抬头望去,看见室井静信的身影时眼里迸发出惊喜的光。
她就像是见到偶像的一个小女孩,脸上全是欢喜。
从她来到这里之后,就一直待在房间里,为了避免她伤害人类,静信不允许任何人到这里来,只是每天自己会按时过来看望沙子,顺便给她喂食。
有别于狼人,各方面的能力和素质都超乎常人,尸鬼就是活着的尸体,不仅畏惧阳光,还离不开血,如果长时间不喝血就会丧失理智,变成只知道吸血的野兽。
今天沙子又饿了。
以往都是辰巳给她提供食物,她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尝过饿肚子的感觉了。
多年的养尊处优令她更无法经受饥饿,她时刻想见到静信,只有在他的身边沙子才会感到安心。
静信不忍心沙子死去,也不可能让她去咬别人,因此只能用自己的血喂养她。两天喂一次,尽管不多,可在次数如此频繁的情况下,静信的状态显然算不上好。
看着青年苍白的脸,沙子碰了碰他的脸颊,失落的语气道:“你已经很虚弱了,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静信唇色苍白,眼神平静无澜,听见沙子的话只淡淡道:“你不是跟我说过,生与死都是平等的,人一出生便朝着死亡走去,不过早晚,你何必为了这个而悲伤呢?”
沙子没有回答,平静地靠在青年的身上。
又过了几日,青年手臂上又添加了新的痕迹,他的脸色比墙壁还要白,眼神呆滞空洞,似乎连转一下眼珠都变得费劲起来。显而易见的,他身上的生气迅速流失,仿若行将就木的老人。
静信病了,病得很严重。室井夫人托人找来医生,他们俩是多年的好友,自己的孩子这病来得迅疾,她不由得忧心起来。
室井夫人长年待在寺庙里,对外界的事并不太关注,所以她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只不过先前她似乎听说有一种疫病扩散到这里了,忍不住怀疑静信是不是被传染了。
尾崎敏夫很快就过来了,他的脸色不大好,黑眼圈很重,看得室井夫人一惊,忧心道:“你这是多少天没睡了?本来是想让你看看静信这孩子的,别他还没好你就倒下了,我给你准备客房,你先去休息休息吧。”
“不用了,就是医院的事,最近比较忙,我还撑得住。”医生揉了揉额头,道:“静信怎么了?”
“我看他最近脸色很差,问他什么事他也不说,今天我瞧着半天也没看见他人,就过去看了下,这孩子躺在床上怎么叫也叫不醒……我担心……我从来没见他这样过……”室井夫人引着医生到静信的房间,说起自己的孩子最近的异常,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静信这孩子从小就乖巧懂事,就算心里有事,也从不跟别人说,我很担心他。这孩子性子淡,也就你和他说得上话,你是他的朋友,我知道这个要求或许为难了,但请你谅解一个母亲的心情,我希望你们能够一直是朋友。”
或许是一个母亲的直觉,室井夫人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心里总萦绕着一股不安之感。
尾崎敏夫沉默片刻,长叹道:“我会尽量抽空过来看看他。”
昏暗的房间里,静信变得极其憔悴,本就瘦削的青年变得更加瘦弱,死气沉沉的躺在那里,仿佛下一刻就要随风而逝。
尾崎敏夫蹲下,掀起了青年的袖子,看着手臂上的痕迹他就知道对方根本不是病,而是失血过多。
这家伙真的是用自己的命在“拯救”尸鬼!
医生气愤,也无法理解。被迫变成尸鬼的人固然可怜,但沙子一点也不值得同情,她已经脱离了人类的秩序,以人类的血液为食,行事准则也完全偏离了人类正常的观念!
尸鬼本就是已经死去的人类,他们最好的归宿就是坟墓,拖着冰冷的□□茹毛饮血,躲避着阳光与人群,行走在世间难道不可悲吗?!
难道静信觉得自己的举动很伟大吗?在他眼里,这简直就是白痴才会做出的事,可做出这事的偏偏是他印象中冷静自持沉稳聪慧的好友!
尾崎敏夫控制着脾气,一边安抚室井夫人,一边让人帮忙把静信送到医院,只要给他输血,问题不大。
室井夫人跟着送静信过去的时候发现医生并不打算离开,反而朝着寺庙的一处走去,她唤道:“尾崎,你要去做什么?”
他的脸笼罩在阴影中,淡淡道:“我突然想起来上次过来的时候落了个东西在这里,我顺便去取一下,很快就回来。”
他放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攥着一枚十字架。
……
静信在医院里住了三天才恢复过来,他醒来茫然地看了看四周,随后艰难地坐起身,看着手臂发呆,直到推门声将他的思绪唤回。
“我在这里多久了?”
“三天了。”尾崎敏夫边说着边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道:“你在担心什么呢?你还有多少血可以喂她的?没了你她可以找下一个,只要她还是尸鬼,这个结就永远解不开。”
已经三天了,这意味着沙子已经饿了三天了,也或许……静信心里一紧,看着周身充斥着肃杀之气的好友,道:“你为什么一直要针对沙子?”
“这个问题才是我应该问的,你为什么一定要保护那只尸鬼?”尾崎敏夫克制着语气,“换作任何被他们变成尸鬼的村民我也不会赶尽杀绝,但是她不可以。”
静信呐呐道:“为什么?”
尾崎敏夫的眼神令静信觉得难堪,对方一字一句道:“在沙子的眼里,她早就把自己当成了和人类不一样的物种,人类是食物,是可能成为尸鬼的伙伴,却不是该活着的人类。你无法改变她的观念,也无法让她变得和正常人类一样,你的‘拯救’只是在自欺欺人,只是在满足你的自我牺牲的保护欲。”
好友的话给了静信当头一棒,他咬着唇闭上了眼,病房里的气氛冷到了冰点。
“你好自为之吧。”
尾崎敏夫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先前处理尸鬼的事他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了,好不容易结束了,他正想要不顾一切睡上个三天三夜就听到寺庙来的人说静信病了。洗了把脸清醒了下,他带着爱佩露给的十字架去了寺庙,将早就该了断的一切终结。
再说另一边,宋棠和医生处理掉尸鬼也费了好几天的功夫。
几天前,他们抓了沙子,桐敷家的人白天没见沙子回去自然心生疑惑,本就身份敏感,这时候任何不寻常的事都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尸鬼不好白天出面,于是找沙子的任务就交给了狼人,可是在这种重要关头,连辰巳都不见了!
狼人和尸鬼分头行动,白天里狼人四处寻人,夜里,桐敷沙子的小女儿和丈夫便打着拜访的名义找人。可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因为医生的忽悠,村里人都不敢让他们进屋。
没有受到邀请的尸鬼没资格进入主人家的房子,无可奈何之下也只能让狼人出马。
桐敷千鹤气得半死,这计划才刚开始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她的暴脾气怎么忍得了?
甩开了名义上的丈夫,一个人出去溜达。
虽然医生千叮咛万嘱咐,可耐不住有人作死,在家待不住,大晚上的就被千鹤给逮着了。
可就在千鹤露出獠牙下嘴之际,一股大力拽着她的头发把她扔到一边。
在震惊之余,千鹤惊惶地看着四周忽然出现的村民,“你、你们想干什么?”
村民摁住她的四肢,一名妇人上前把耳朵附在她的胸口,又碰了碰她的脖颈,将手电的光直射在她的眼睛上,半晌道:“没有心跳,也没有体温,瞳孔没反应。”
随着她的话,周围的村民看着千鹤的眼神愈发冰冷。
千鹤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凄厉的惨叫急促长鸣,须臾之间又归于沉寂。
尾崎敏夫点燃了一支烟,火星子抖落在地上。
千鹤的死让村民和尸鬼的斗争一触即发,尸鬼不能见光,狼人手忙脚乱地将他们转移。
爱佩露手持弓箭,基本没有狼人能在冰焰长弓下存活。直到收尾工作时,她发现还有一条漏网之鱼。
千鹤的丈夫是名人类,这或许很奇怪,但事实的确如此。这个爱慕千鹤却没有勇气成为尸鬼的人类,用自己的权势地位掩饰尸鬼和狼人的身份,帮助他们猎取人类。
人类果然是复杂的生物。
爱佩露感叹一声,迅速在小地图上寻找桐敷正志郎的身影。
她一愣,人是找到了,可是在正志郎身边还有个人。
——夏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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