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警局之前, 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里面还站着好多像我一样的人,他们都是昨天晚上被抓住的那伙强盗的受害者。几位值班的警探和戈登警长一起忙着记录档案、把丢失的东西归还给他们, 我突然觉得心里被一种温暖的情绪填满了。

    蝙蝠侠真好。我想。

    迪克是个讲话做事说一不二的人, 我可算是见识到了。我们从警局出来的时候, 他的手里多抱了一袋卷宗,还有我的行李箱。我再次看到了那辆外形拉风的车,他把我的箱子放到后备箱里去,让后帮我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我实在对此感到过意不去,因为他的车里格外干净整洁,而我像是刚被人从地洞里挖出来的一样。头天哥谭刚下过雨, 我又一脚摔在了泥坑里, 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只斑点狗,连弄脏的位置都是一块一块的。本来昨天晚上天黑看不清楚还好,现在白天的太阳又那么亮, 我裙子上的污点更清晰了。我越想越觉得不安难耐,只想找个地方钻进去。

    “实在是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车。”

    在他发动车子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说道, 右手指下意识的卷着耳边的一缕碎发, 用来克制那种尴尬的感觉。

    “没关系。”他轻笑道, “这些都是小事, 只要你没出意外就好。”

    说到这里,他稍微歪了一下头,趁着等待红绿灯的时间, 仔细观察了一下我的膝盖。

    “紧急处理做得很好。”他这么评价道。

    心底那种不安的感觉再一次浮了上来,飘在半空中。我抿住嘴唇,慌乱的扭动了一下膝盖,顺便企图把手尽量藏到他看不见的地方,一边飞速转动着脑筋,想要编出一个听起来比较合理的借口。

    “是这样的,没错。”我说。

    好在他没有再纠结于这一点,我松了一口气,把那些烂借口抛出脑海。

    接下来我都没再说话,企图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我们已经有半年左右没能见面了,好不容易见了一次面,还是在这种情况下。那种陌生又尴尬的感觉重新出现在了我们之间,渗透弥漫金每一个角落。我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只能在心底祈求,车子能开的再快一点就好了,哥谭的交通再通畅一点就好了,车程能更短一点就好了。

    可是到了庄园,我又该和布鲁斯、阿尔弗雷德、杰森、提姆和达米安说些什么呢

    这仿佛是个更让人头疼的问题,我觉得更沮丧了。

    在路过购物街的时候,迪克停下车去买了甜甜圈和咖啡。他很贴心的注意到了我可能没吃早餐,我简直太感谢他了。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更没敢跟他说我连昨天的午餐和晚餐都没得吃。这家甜甜圈点我和朱诺一起去过一次,熟悉的味道让我惦念好久了。我一共吃掉了三个甜甜圈,正想去拿第四个的时候忽然想到了暑期语言课的事,紧接着又联想到开学之后要排练的剧目,再之就是我最头疼的形体课,于是心虚的停住了手。

    迪克打开了车上的广播,里面正在播西贡小姐。我一吃完甜食心情就变好了一点,心情一变好就想唱歌,于是没控制住自己,跟着哼了几句。

    “你唱歌很好听。”我听到身边那个人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笑意。

    我有种被抓包的感觉,讪讪的抬起手摸了一下后颈,然后开始扣手上的纱布。

    “谢谢,我我的专业是音乐剧。”我以为他不知道,于是伸出手比划了一下。

    迪克看向正前方,顺手把音乐的音量调小了一格。我有点出神的望着他的侧脸,忽然发现他弯起嘴角的时候,脸颊上会挤出一个不太明显的酒窝,看上去让人觉得格外心生怜惜。他的头发比半年前长长了一点儿,其他的地方好像没什么变化。

    “雪莉,其实你没必要这么拘束。”我正在愣神的时候,忽然听到他这么说。

    “我我没有,你想多了,真的。”我被他看穿了,下意识的就想反驳。

    我本以为我说出否定答案之后,这个话题就能自此翻篇。但我没想到迪克竟然把车靠在路边停下了,就为了和我谈话。我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慌张,居然都没注意到车子已经开进郊区很久了。

    “你不用反驳我,女孩,我都明白。”他把手随意的搭在方向盘上,转过头来盯着我。

    在那双蓝眼睛的注视下,我慢慢的平静下来。他认真起来的时候看上去很有威严,或许是做警探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他是家里最大的孩子。认识了迪克这么久,虽然说见面的次数少得可怜但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不笑的样子。

    “我是八岁那年被布鲁斯收养的我猜你不知道我的故事。”

    我很惊讶他居然会主动提起这段往事,说到这个的时候,我能清晰的从他脸上看到那种转瞬即逝的悲伤,速度很快的一闪而过,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他的神情我实在是太熟悉了。自从妈妈离开时候,这是我每天都会在镜子里看到的模样。

    “我能理解你对于融入一个新环境的抵触,以及,打开心防去接纳别人有多么困难,尤其是在在失去了什么人,又经历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之后。可是如果你不鼓起勇气尝试的话,你或许就会永远的失去那个机会了。”

    他的语速放满了一些,我每个字都听进去了。我忽然意识到,在我十八岁这一年所经历的所有纠结、挣扎、紧张和不安,曾经只有八岁的迪克格雷森都经历过。而现在的他也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而已,假如有选择的话,这些事情本该都不需要让他来操心。

    “虽然我们的家和别人的可能有点不一样但至少也是一个家。我们都希望你能把我们当做家人,但只有你才是有资格决定怎么做的那个。”

    我的心里又涌上了一股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和感动。我从来都没想过迪克会主动和我分享这些,事实上,我一直以为这么阳光开朗、美好的就像神明一样的人根本不会有这些我们这种普通人才会有的烦恼。而现在来看,原来我才是思想简单、又过于自我的那个。

    “谢谢你,我很抱歉。”我小声说,“我知道你们都是很好的人,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如果可以的话,请在多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调整好自己的。”

    迪克看上去像是松了一口气,他又重新恢复了那副轻松的样子,伸手摸了一下我的头顶今天的第二次然后重新发动了车子。

    “家人之间不需要道歉,亲爱的。”他说,“也不需要说那么多谢谢和请。慢慢来,你会好起来的。”

    我刚想对他道谢,但又想到他刚刚说的话,忍不住笑了一下。

    “我知道。”我说。

    “我妈妈也是在我八岁那年的。”我努力过了,但还是没能把话补全,听着自己的声音,就像是在掰断一只冬天的枯树枝。

    “我知道。”他轻声说。

    就这样,我终于重新住进了韦恩庄园,这一次不一样,不是度周末,而是常住至少是等到学校的学生公寓修好,或者我能重新找到又好又便宜的出租房之前。当我重新站在这片土地上、抬起头仰望房顶上那些古老的痕迹的时候,时间都仿佛就此停止了。这里和我上次离开的时候不一样,多出了许多生机;又好像从来都没有变化,上次离开似乎是昨天的事。

    阿尔弗雷德真的在花园里的某处播种了大片大片的蔷薇,柔软云朵一样的粉红色和绿色,爬上了最近的雕花栅栏。城堡一样的巨大建筑掺杂着低饱和度的灰色调,被眼前挡住视线的树枝分割成几个大块,站在这里甚至可以眺望到一点庄园深处连接着的幽绿森林。

    我从来都不知道哥谭也可以这样美。

    我们到家的时候家,多么美好的一个字眼,我已经开始尝试着使用它了临近中午,宅子里依旧只有阿尔弗雷德一个人,他对我的到来表示欢迎,然后告诉我,我的房间还在原来的位置。房间里的陈设和我上次离开之前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窗帘拉开,有一层稀薄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

    我把行李箱搬进屋,从里面拿出需要的日用品,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要不要把它们摆在桌子上。接着我走进浴室,把脏衣服全部都换下来,然后好好的洗了个澡。伤口泡到水的时候有点刺痛,但不是很明显。说老实话,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也因为调皮而受过不少皮肉伤,跌的血肉模糊也不在少数。不过没人在乎我受了伤怎么办,我也乐得大大咧咧的让它们自由生长,处理伤口却是头一回。

    尤其还是,别人给我处理伤口诶。

    我从行李箱里找到一条长裤,刚好可以盖住受伤的位置,虽然穿的时候有点费劲,因为伤口的位置太微妙了,我不能把腿弯起太大的弧度。手上的伤口我也不打算再做什么处理,反正我不会,而且它们已经开始结痂了。

    在这方面我一直都有点粗神经,但很显然,迪克并不觉得这是个好习惯。他硬是找阿尔弗雷德要了家用急救箱,好说歹说也要帮我处理伤口。我只能再费了老大的劲把裤腿挽上去,差点累得满头大汗,一边挽一边想,还好我穿的不是硬邦邦的牛仔裤。

    迪克果然也很擅长处理这种伤口,我说不出他和红头罩谁更厉害一点。他嫌我对待伤口的态度太随意了,万一留疤了怎么办,这是他的原话。其实大部分女孩子都挺在乎这点的,我是个特例,顺便把胳膊肘往袖子里藏了藏,没敢让他看见那些已经不太明显了的怎么办。

    迪克的手上也有茧和伤疤,最明显的一块是右手的虎口上,大概是缝了好几针的。我低头盯着他的手,又想起昨天晚上的那双手。

    我从小到大受过最厉害的一次皮外伤也就只是在海边的时候不小心摔倒,腿上被礁石刮掉一大层皮,血痂退掉之后留下了一层凹凸不平的疤痕,洋洋洒洒遍布了小腿外侧面积的二分之一。我花了四五个夏天才让那些痕迹变淡、直到看不清楚。

    我没缝过针,却突然很想知道,针线穿过皮肉的时候,到底有多疼。

    作者有话要说  雪莉得嘞,红头罩儿跟迪克都活的比我精致,我才是内糙老爷们儿。北京话口音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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