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进也觉得不可思议。
杨夕宁有什么好, 值得顾景年这样对她。
论起相貌, 程晓晴不比她差，反而更温婉端庄一些，又有博士学位。而杨夕宁只占个年轻罢了。
可年轻姑娘满大街都是, 智慧与美貌并存的才难得。
他眸光闪动，指着桌子最中间的清蒸大龙虾，“我吃过好几家，属碧云天做的最地道，杨小姐以前吃过龙虾吗？”
杨夕宁有些讶异。
她长在临海县的一个小岛上，岛上居民多以捕鱼和养殖为生, 鱼、虾、扇贝等海鲜经常吃，还真的没有吃过大龙虾。
而且也是第一次在餐桌上见。
遂笑着摇头，“没有。”
“还是晓晴有口福，能经常吃到波士顿龙虾和加拿大龙虾, ”陈思进把盘子往她面前挪了挪, “杨小姐多吃点，味道还是很鲜美的，毕竟机会难得。”
杨夕宁疑惑地看向他。
“机会难得”是什么意思，错过了这次再也吃不起大龙虾？
“晓晴”又是谁？
杨夕宁有种直觉, 面前这人似乎对她有种隐隐的敌意。
准确的说, 是鄙夷。
可能在他眼里，她应该是顾景年包养的女学生，登不上大雅之堂，也没有资格让顾景年动手照顾她。
顾景年也意识到这点, 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寒潭般幽深的黑眸暗涌滚动。
他夹起一块龙虾肉放到杨夕宁面前，“龙虾过了九月才肥美，你要是喜欢吃，等国庆假期一起去澳洲……现在交通方便，没有吃不上的东西，错过这次还有更好的。”
“可不是，去澳洲大概十个钟头，睡一觉就到了，”董书承偷偷再踢陈思进一脚，大大咧咧地说：“吃肉，再不吃我可全吃了。”
欠着身，给他夹一块红烧排骨，趁势摇摇头让他别多事。
他们两人都是打小学跟顾景年认识，这二十多年来，还不了解他的脾气？
真要生气，分分钟把桌子掀了。
顾景年给杨夕宁夹过两块龙虾，接着剥对虾。
杨夕宁笑着拒绝，“我吃好几只了，三哥自己吃吧。”
“多吃点儿，海鲜不经饿，吃不饱我可不给你做宵夜。”顾景年把虾放到她小碟里，桃花眼眼角上挑，眸里全是温柔。
一盘虾十二只，顾景年给杨夕宁剥了六只。
一盘蒜蓉粉丝蒸扇贝有八只，顾景年夹给杨夕宁四只。
别人面前的小碟干干净净，他两人面前的虾皮和扇贝壳堆成山——大多是杨夕宁吃的。
杨夕宁的尴尬癌又要犯了。
幸好服务员有眼色，及时地帮他们更换了新碟子，多少消除了那丝尴尬。
估摸着杨夕宁不再吃虾，顾景年到包间带的洗手间洗手。
陈思进笑着问：“杨小姐在师大学什么专业？”
杨夕宁淡淡地回答：“播音主持。”
“哦，主持啊，现在广电可不好进，大把俊男靓女没有节目上，就在节目组打杂混日子。”
杨夕宁对这个状况有所了解，笑一笑，“大趋势是这样的，但是，我认为只要努力就会有机会。”
“我感觉杨小姐肯定是‘努力向上’的人，”陈思进又笑，“不知道你是怎么认识三哥的？”
从酒席开始一直沉默的蒋威眼皮掀了掀，刚想开口岔过去，听到洗手间门口有人道：“在徐特助的订婚宴上认识的。”
顾景年从洗手间出来，正听到陈思进的问话，“永固建材的徐振宇，他未婚妻跟宁宁是同学。”
“缘分呐！”董书承举起酒瓶，“三哥，你得跟杨小姐喝一个。”
顾景年看一眼杨夕宁，征询道：“尝尝？”见杨夕宁点头，对董书承道：“少倒一点，宁宁酒量浅。”
董书承手一抖，倒了半杯。
是干白。
酒色澄清，略带微黄，在高脚杯里显得晶莹剔透。
杨夕宁有些为难，“太多了。”
顾景年笑道：“没事儿，你先喝，剩下的给我。”
杨夕宁怎可能让他喝自己的残酒，便笑道：“我先分你一些。”倒出来一多半在顾景年杯子里，自己留下一少半。
董书承看在眼里，心里更是有数。
顾景年都肯喝杨夕宁的残酒，而上次给郭松泰接风，跟程晓晴连碰杯都不愿意。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顾景年端起酒盅，“今天开车不方便，我就杯中酒了，敬大家一杯。场面话不说了，都自己人……大进、承子是二十年的老交情，蒋威从大四实习就跟着我，也有五年了。宁宁……我打算共度一生的人……”
“三哥，”陈思进唤道。
顾景年只作没听见，继续道：“我正在努力追求宁宁，还没有得到她认可，你们谁都不许拆我台。我下半辈子的幸福都交在宁宁身上了……我先干为敬。”
跟杨夕宁的酒盅碰了下，一口饮尽，低声道：“你慢慢喝，不用急。”
杨夕宁看着他俊秀脸庞上不容错识的温柔，莫名地感觉眼眶有点湿，忙举杯抿了口，掩饰般低下头。
心底有种情愫在疯狂滋长，迅速充斥到五脏六腑，拦也拦不住。
顾景年寻到她的手，轻轻握了下又松开，转而看向陈思进，问道：“你昨天来的Q市，有事？”
陈思进刚从顾景年近似表白的话语中回过神，笑着回答，“药厂出了点状况，环保局说有两项污染指数超标，要罚一笔款项……这事儿还挺棘手，因为国内的技术只能达到这个程度，目前是罚款，下次可能要整改。”
顾景年道：“现在环保这块抓得严，罚款该交得交，得做出个态度来。至于整改，还是得尽力去做，因为政策方面，以后肯定更严……国外有没有相关设备，他们是怎么处理的？”
杨夕宁平复下心底的异样，安静地听他们谈话，突然感觉到手机震动，点开一看，是美女天团的消息。
程心怡发了直播间地址，【七点半准时开始】
【快来】
【立刻马上】
现在已经7点28了。
杨夕宁原先以为六点吃晚饭，一个半小时绰绰有余，她可以回家看直播。
没想到吃饭之前签署文件耽搁了许多时间，这会儿他们又开始谈正事，看样子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饭桌旁别人谈话，自己闷头抱着手机是非常失礼的举动。
而她又不可能不给程心怡捧场。
杨夕宁想了想，给顾景年发信息，【三哥，程心怡开直播，我看会儿好不好？】
发完了，在桌底扯一下顾景年衣襟，示意他看手机。
顾景年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拿起回复：【可以，你想干什么干什么，不用在意】
【不是外人】
杨夕宁得到批准，立刻连上酒店的WiFi，，把音量调小，登陆直播间。
因为程心怡的网名叫做美炸天一一，因此直播间就简单粗暴地叫做一一美炸天。
直播已经开始了，屏幕上显示出游戏画面，背景好像是热带丛林，一个穿迷彩服、全幅装备的人正警惕地四下张望。
看样子应该是械战类游戏。
直播间里大概有二十三四个人，杨夕宁粗粗浏览了一下，认出来冰雪骑猴是赵雪琪，护心毛是张继明。
其余的不认识，可能是粉丝。
大家都静悄悄的，没有人发言。
杨夕宁长这么大就没玩过游戏。
一是没时间，她课余的时间都用来打工和学习了，还得抽出工夫跟范江鹏约会。
第二是手机不行，她以前那部老掉牙的手机连刷淘宝都费劲，如果下载游戏直接能卡死。
看着复杂的游戏界面，杨夕宁一脸蒙圈，倒是记得程心怡说过的话，要不遗余力地吹彩虹屁。
杨夕宁开启霸屏模式。
【一一太酷了】
【一一□□炸天】
……
【这波操作666】
巧的是，她每夸一句，程心怡就掉一次血，等到最后的666打出来，屏幕中间出现了两个硕大的英文单词【ga over】
干净利索，从开局到结束连三分钟都不到。
按照程心怡的安排，她玩一局大概十五分钟，然后回放录屏解说游戏技巧，差不多十分钟，最后再啰嗦几句套话，基本控制在半个小时左右。
然而开局就挂，这是什么情况？
杨夕宁正愣神，只见屏幕上滚动出无数个红色的【哈哈哈哈哈】
是护心毛张继明发的。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嚣张酷炫而富有魔性的笑声。
其间夹杂着几行蓝色字体，【史上最6游戏主播】
【大开眼界】
【我擦，这水平开直播，老子用脚玩都比这强】
“咳咳”，程心怡清清嗓子，尴尬地说：“不小心手残了，下面重新开一局。”
屏幕上出现开局画面。
程心怡一边操作一边解说，“这款游戏对新手还是比较友好的，操作快捷简单，升级也容易。像是翻越墙壁，跳过障碍物都会得到经验值，还有捉田鼠、野兔除了能得经验，还会提高防御力。即使手残的妹子升到20级也只需两三个小时，如果有人组队速度会更快。”
接着是个利落的腾空动作，跨过一道壕沟。
杨夕宁连忙送上鲜花一朵，吹捧她，【牛！】
岂料美炸天一一突然平地摔个大跟头，血槽立刻空了一小段。
屏幕上出现好几个【23333】
杨夕宁为程心怡不平，她操作好的时候没人夸，失误一下就出来这么多嘲讽，于是卯足了劲给她打气，【一一最帅】
【一一最棒】
【一一战无不胜】
一边夸，一边往外送花。
玫瑰花一块钱一朵，杨夕宁充了20块钱，可以送20朵花。
不幸的是，杨夕宁越夸，程心怡越背，苟延残喘了四分钟，因为撵兔子摔死在悬崖底下……
直播间快炸了，满屏幕都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6666666】
还有人专门@多一半，【哥们，你太狠了】
【大兄弟，你有毒吗？】
多一半是杨夕宁的网名。
杨夕宁欲哭无泪，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是奉命来吹彩虹屁的好不好？
杨夕宁没法跟那些圈她的人解释，只能一朵接一朵送花。
紧跟着一片打赏……
【护心毛打赏一束鲜花】
【护心毛打赏一束鲜花】
【冰雪骑猴打赏一只玩具熊】
【腿长太长打赏一朵玫瑰】
一束花10块钱，一只小熊20块。
程心怡再度“咳咳”两声，“谢谢大家的礼物，我今天状态可能不太好，但是为了不辜负大家的厚爱，我不能知难而退，而是要迎难而上。下面再开一局，那个……多一半同学，能请你闭麦吗？”
顿一顿，续道：“护心毛同学，也请你闭麦……礼物可以继续。”
屏幕上又是一片【哈哈哈哈哈哈】
腿毛太长：【誓死捍卫大兄弟说话的权利】
冬天不穿秋裤@多一半：【坚决不闭，有话勇敢地说出来】
特帅的一个男生：【技术不行不能怪别人】
人虽少，但是气氛非常热烈。
虚假繁荣也算是繁荣吧？
杨夕宁舒口气，端起酒杯刚要喝，顾景年夺过酒杯，让服务员给她拿了杯鲜橙汁，“酒放时候久了不好喝。”
视线扫见屏幕上的游戏界面，“你玩这个游戏？”
杨夕宁摇头，把手机拿到他面前，“程心怡在做直播。”
顾景年看了两眼，问道：“你想不想玩，我让人给你送两个内部号？不需充值无限装备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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