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李春兰放好了东西走过来，看到他手上的书，便道：“我看着这书够厚，咱们家的地不平，那床都是个斜的，不好找什么东西垫呢。这个正好，我就买了几本回来。里面还有些花草图样，给冬生和以后的孩子看也成，不亏。”
黄秋生记得好像是有四本来着，翻了翻，果然在几张报纸里看到了另外三本。过称的时候他没注意，原来全被她娘给买回来了。
无奈的把四本书放在了一边，去收拾那些报纸，这么一大摞，够用很久了。
娘两刚把东西收拾好，就听到了梆子声，便拿着碗筷去了食堂，在半路上碰到了回来拿碗的黄小四，三人就一起走了。
另一边正在冯红家吃饭的牛丽丽有些脸红。
她早上赶着来牛湾村，先去了她娘家，也不知道她今天回来，家里大人都去上工了。
就她两个侄女在洗衣服扫地，被叫了两声姑。
她有些急，这去地里找他们，也太打眼了，万一别人问起来也不好说，只能焦急的坐在院子里，帮着两个五六岁的女孩做点事。
顺带问问她们最近牛湾村有没有开过会或者大人有没有说过什么事，两个孩子都是一脸茫然，一问三不知。
好不容易等到中午下工，她不让两孩子去送碗，等牛丽丽她娘刘秀娥一脸怒气的回来时，就有些蒙，不明白怎么闺女突然回家了。
牛丽丽先是嘱咐两个女孩子去食堂送碗，不要说她回来的事，又赶紧拉着想问话的刘秀娥到屋子里说话，把事情说了一遍。
看她娘一脸震惊的样子，连忙嘱咐不要到处说。等晚上和自家人通气就行了，传到外面指不定会有人动歪心思。
这牛湾村的大队长不说，估计也是有他的计较。说完又催刘秀娥去食堂，和冯红家人说一下，她有事找他们，就和刘秀娥告别了。
她也饿的不行，想早点回去，不知道那个大傻子有没有给她留点吃的。
结果牛丽丽等了半天，不仅等来了冯红他们，还等来了他们端着的饭。
冯红家人本来在安安静静的排队，刘秀娥装作不经意往那边走，飞快在冯红旁边说是牛丽丽去她家找了他们。
虽然刘秀娥好奇女儿怎么和冯家人关系这么好了，但是也知道现在不是问的时候。说完立马走开了，食堂闹哄哄的，别人也看不出什么。
冯红见是刘秀娥，倒是不怀疑是骗她，这也没什么好说谎的。
就和冯满粮王大妮说了下，让冯草冯花吃完去上工，顺便和大队长说一下。就说王大妮身体不好了，两人先回家照顾王大妮，三人就把打好的饭端着回家了。
别人好奇问了，听说是王大妮身体不舒服，也不当回事，他们都习惯了。只是这王大妮来食堂送个碗都累到了，这身体是真的越来越差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牛玲一行人则是幸灾乐祸，这女人看着就不是长命的，早点死了也好。
······
等牛丽丽反应过来，她已经被按在凳子上，端着半碗饭了。
“这，叔婶，我只是来给你们说个事的，说完我就走，家里还留了饭呢。”
这是从他们碗里划过来的，她吃了他们的，他们就要少吃了。
王大妮温和的笑着“丽丽呀，你就吃吧，这大老远过来，饭都不吃一口，我们怎么过意的去。”
冯满粮在一边点头。
冯红也开口安慰她“嫂子，你就吃吧，这一顿咱们还是均得出的。”
这句嫂子叫的牛丽丽觉得很是亲切，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满脸笑意的说：“那我就厚着脸皮蹭这顿饭啦。”
毕竟下午还要上工的，几人吃的挺快。
吃完饭，牛丽丽直接到：“叔婶，牛队长是不是没有和你们开过会说过什么事？关于粮食的？”
冯家三人对视一眼，都摇头，最近都是忙着收粮食，没工夫开会。
她继续道：“昨天晚上，我们上井村的大队长给我们开会，说了个事，说是北边闹灾荒了，都传到咱们这了。上面要把粮食调到北边去救命。我们村一天三餐改成一天两餐了。我婆婆要我今天来和你们说一声。”
看到三人都一脸震惊，又道：“叔婶，小红你们先别慌，昨天我们家分析过，咱们有山有水，而且咱全国那么大，不可能补了那边饿这边的。”
冯满粮还是一脸优色，这几天眼看着食堂的饭越来越少，大家都快闹起来了，也就是肚子里还有东西，不敢去找队长的刺。
原来是为着这个事吗······
冯红倒是反应过来，赶紧道谢，：“谢谢嫂子专门跑这一趟了，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牛丽丽摆手道不用，她婆婆让他过来，估计也就是想让他们安心，也不要闹事或者提前有个准备。这吃饱肚子可是大事，保不齐有人脑子发热。
牛丽丽见事情说好了，就起身准备回去了，王大妮拉着她的手，一路感谢到门口。
她赶紧要他们别送，自己是从小路来的，就是不想让别人看见。
等看着她背影消失不见了，王大妮几人才回屋。
冯满粮坐凳子上想了半天，道：“等晚上回来再商量一下这事。”
就和冯红一起出门去上工了。
这事情确实是个大事，但是大家对此是无能为力。
就在冯红几人想牛队长为什么不告诉他们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时。
晚上下工吃饭的时候，就通知一起开会了，时间还早，地点就在食堂，边吃饭边开会。
牛有福端着碗，站在人群前面，看着碗里的饭，叹了口气问道：“这几天大家是不是觉得食堂的饭比以前少了？”
底下村民面面相觑，都点了点头。
牛有福又道：“你们觉得这饭好吃吗？”
“你们吃过树皮吗？”
又抹着眼泪哽咽道：“我之前去开会，上面领导说，北边闹了半年的灾荒了，那的人现在都在吃树皮呢，还饿死了人。领导要把咱们的粮食调去当救命粮。我这又是心痛又是无措啊，我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说啊，这粮食是你们种出来的，你们觉得咱要不要拿去救命呐？”
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下面也有人在抹泪。
村民们看看自己正在吃的米糠混青菜，他们都吃腻了的东西。
有些人还吃不着，甚至想到有同胞在啃树皮，还饿死了人，就觉得这饭怎么都吃不下去了。
“队长！我同意拿去给他们吃，我爷爷说过以前咱这也发生过饥荒，还是别的地方的人调来的粮食救的命呢！”
一个青年红着眼睛喊。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开口附和说同意。
而且觉得把自己种的粮食拿去救命，是很光荣的事。
特别是信命的人，觉得这事可是救命的大功德呢，他们都有吃的，也饿不死。
牛有福就顺势宣布，以后三餐改成早上中午两餐了。
底下也没人反对。
他左手端碗，右手抹眼睛，躬身向村民们道谢。
众人都感叹牛队长人真好啊，心肠好还为他们考虑，这要是别的队长，哪会考虑底下人的想法啊。
底下的冯红觉得牛队长现在特别像一个人······
晚上回到家，冯红越来越觉得这个队长真的不愧是队长。
不过只要这样也更好，他越爱惜自己的名声和大队长的位置，她大伯娘就更不可能对他们家产生什么威胁了。
冯草在院子里洗衣服，冯花也在一边帮忙。
冯红她们家养过鸡，但是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死了，后面就没养了，院子里就只有一些落叶。
她们家院子左边角落里那棵柿子树结着一个个拳头大的青柿子，看着很是喜人。再过两个月，就会长得像一个个红灯笼一样了，冯家人冬天就喜欢吃这打霜的柿子，甜丝丝的。
冯红就拿着扫帚在扫树叶。
冯满粮坐在屋檐下，想着今天的事，王大妮坐在一边在做鞋子。
看尺码，不像是给冯满粮的，但是也不是女人的样式。王大妮做衣服和鞋子的手艺很好，也是这十几年练就的。
冯满粮想着事情，开口道：“你觉得这事，有这么简单吗？”
王大妮知道这是在和她说话呢，停了手上的活，想了想道：“我是个女人，不懂别的，但是大队长一句话没说错，同胞在受难，咱们可以帮一把，还是要帮的。”
看了眼冯满粮又道：“而且不管简不简单，咱们也只有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别的咱们也决定不了。”
然后也不管冯满粮的反应，就继续做着鞋子。
冯满粮觉得自己想半天的事，被这两句话解开了。想那么多干嘛呢，还是把自己日子过好更重要啊。
吁一口气，看向王大妮手上做了一半的黑色棉布鞋，笑得憨厚“这是给秋生的吧。”
很肯定的语气，他们家的人鞋子都没破。
王大妮点点头，定亲那天可以送给秋生，现在很多礼节都废弃了，最多结婚定亲的时候送一身衣服或者一双鞋，再好的就不能摆在明面上了。
想到这又抬头看了看在洗衣服的冯草，眼含担忧的道：“小草今年都十五了，翻年十六都可以结婚了，还没有媒人上门，唉······”
都是自己拖累她们了，现在娶媳妇都喜欢那些男丁多地家庭，说明会生儿子，她们家三个女孩儿。
冯满粮也皱着眉头看着大女儿，转了转眼睛，突然说：“你说，能不能再招个上门女婿？”
王大妮有些愕然的看了眼双眼放光的男人：“你想什么呢！你以为像秋生这样的好找吗，谁家会同意孩子当上门女婿啊，你······。”
她有些气结，她觉得她男人是有些飘忽了。这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有一件发生在他们身上就是烧高香了，还巴望着能再有啊？
气不过又刺了他一句：“你以为好事会全发生在你家啊！”
这根本就是小花说的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冯满粮也是头脑一热，才说出这样的话来，被自己媳妇呵斥了一顿，清醒过来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很可笑的。
脸上很是挂不住，讪讪道：“我也是急了。”
王大妮知道他是为了女儿，气过了也就好了。
天也黑了，就干脆把鞋放下，转身认真的看着冯满粮道：“小草和小花的丈夫，我一定要好好把关，不管是娘来还是大嫂来，你都别松口知道吗？”
她知道自己男人不是不喜欢女儿，只是一面对她娘气势就弱了。
冯满粮此时也是满脸认真的点头，又见她一脸不相信，就说：“你放心吧，我以前是想对建设他们好点，让咱们以后也有人养老。现在我又不傻，我幸幸苦苦赚来的钱，以后是要给我孙子的。”
以前只有三个女儿，他难道还指望女婿给他养老吗？他想都没想过。
王大妮这才勉强放下心来，她婆婆和大嫂的心思她不全知道，但是她们不喜欢自己，也不喜欢小草姐妹三个，她是很明白的。
婆婆甚至想把小花许给上门骚扰的流氓，她不得不防备。
又想了想，觉得还是要早点定下亲事比较好：“你说，等小红定亲那天，我问问秋生娘，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好人选。咱们趁早把小草小花的事也给定下来，你觉得怎么样？”
她觉得李春兰这个人给人很靠得住的感觉，而且性格爽朗，肯定认识的人多。
冯满粮觉得可行：“黄大哥一家人都挺不错，这事托给她错不了。”
有了头绪，两人心里都吁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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