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来表演杂耍的吗？”
一道尚且稚嫩的声音打断了牛玲的幻想，也让冷漠旁观的老袁氏楞了一下。
黄秋生见她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身上，皱着眉故作疑惑道：“我记得老师说过，现在是破除封建迷信的时候，到处都在宣传破四旧，大家都是积极响应，你们这是要和主席作对吗？”
两人冷不丁被他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顿时噎的脸红脖子粗的。
老袁氏哪里想得到，她撒泼这么多年，也从来没人有管过她说了什么。现在被冠上了这么大名头，连忙反驳：“你，你这个小娃说什么！我家可是贫农！我，我不和你说，哼！不听老人言，以后有你们的苦头吃！”
放了句狠话就瘸着腿准备走了，她可是见识过那些被举报的人被抓起来□□的下场，越想越害怕，腿都有点发软。
还没迈动脚呢，就被牛玲给抓住了胳膊。
牛玲在一边看着黄秋生吓唬老袁氏，心里丝毫不害怕，她爹可是大队长！哪里轮得到他们说话。
“呵！你们要和冯红那死丫头定亲，当然是帮着她们家了，我们说了什么不是你一句话就算的，我告诉你！我爹可是大队长······”牛玲趾高气昂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你给我住口！”门口传来牛有福的怒吼。
众人看去，只见牛有福握着他那根宝贝烟杆，满脸怒气的站在大门边，旁边还站着眼神冷冷的冯红。
冯红没想到自己只是离开家一会儿，这么两个搅屎棍就来闹事了。
牛有福也没想到，他被冯红请来吃饭，却看到自己的女儿在小叔子家仗着自己的名头耍横！
牛玲看到她爹的脸色，瑟缩了一下。不过转念一想，又抬头挺胸眼带得意的扫了眼黄秋生几人，这可是她亲爹！
牛有福看她一脸有恃无恐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他处处营造自己的好名声，就想着以后进公社呢。没想到自家人却在给他捣乱，顿时气血上涌，冲过去扬起手中的烟杆就往牛玲身上抽。
“我让你惹事！让你不长记性！老子打死你这个不孝女！······”
他动作太快，等牛玲被抽的满院子跑的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
黄家人和他不熟，而且他们觉得牛玲确实该打，就没动。
冯满粮家人都是牛湾村的人，就算心里不愿意，还是伸手帮着劝。
牛玲也被这一顿抽给整蒙了，她爹不帮着她说话就算了，还打她！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
夏□□服薄，牛有福手劲又大，牛玲疼的都喊娘了。最后实在受不了，在冯满粮扯住了牛有福的手时，慌乱地跑出了冯红家。
而早就胆怯的老袁氏则早就在闹哄哄的时候悄悄走了，倒也没人去管她。
毕竟是自己亲生的，牛有福也就是刚开始的时候被怒火冲了头，下了狠手。
后面慢慢的就卸了力道，只是动作看起来凶而已。也是冯满粮及时拉住了他，才让他有个台阶下。
“满粮啊，真是对不住啊，养出这么个女儿，我真是······”牛有福叹着气，说的咬牙切齿，语气又是愧疚又是无奈。
冯满粮还能怎么的？还能把人扯回来继续打？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队长，你的为人我还不清楚嘛。这么多年你帮了我们家这么多，我这心里都记着呢。”
黄有银看着两人在站一起，唉声叹气的，赶紧站出来：“牛队长啊，今天是我们两家的好日子，都别在这站着了，赶紧进去吃饭去，特意做了几个好菜呢。”
说着推着两人往里去，两人也就顺势一起进去了。
落在后边的冯红自从刚才就没看到王大妮，问了旁边的黄秋生，才得知自己娘被气晕了，顿时就后悔刚才袖手旁观了，她应该狠狠地上去给她几下。
急忙转身去房间看望王大妮，黄秋生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房间里王大妮其实已经醒了，当时只是气急攻心。
后面被李春兰拍了背，顺了气，又掐了人中，躺了一会儿就醒了。
此时正在无声地流眼泪，她一直都觉得她婆婆老袁氏和大嫂牛玲敢这么欺负她们家，就是因为她没能生下儿子。
而且今天女儿定亲的好日子，就被这样破坏了，不知道秋生他们······越想越是心如死灰。
等冯红和黄秋生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心酸的画面。
冯红眼睛一酸，快步走过去坐在床沿，握住王大妮的手，轻声说：“娘，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黄秋生也站在旁边安慰道：“娘，其实我们家人早就知道大伯娘她们是怎么样的人，我也不会因为别人三言两语就和你们离心。冯红很好，你们一家人都很好。好人是有好报的。”
他大概知道她是在担心什么。
“秋生！你不介意她们说的话吗？”
王大妮像是瞬间有了活力，挣扎着起来两只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腕，问的急切。
虽然被抓的有些疼，但还是耐心的安慰她“娘，我一直都叫您娘啊，今天定亲后，我就是您儿子了，以后谁再说您没儿子，您就撅回去。以后小草姐和小花姐定亲我也是她们娘家人，谁说冯家没有男丁的？我就算不姓冯，但我也是咱们家的人呢。”
王大妮紧绷的情绪瞬间松泄下来，一把抱住黄秋生有些崩溃的哭出了声，她现在正在自我厌恨的时候，黄秋生这一席话，把她拯救了出来。
“秋生····儿子····娘的秋生····”
这几声叫人听得心酸，一个女人的半辈子都在被人诋毁否认，现在终于也有了自己的底气。
冯红站在一旁，眼泪也是止不住的流。
她看着黄秋生毫无不耐烦地被她娘抱着，看着他低声的哄着她娘。她突然觉得爹娘更喜不喜欢儿子都无所谓，而且是黄秋生的话，那也不错。
王大妮发泄似的哭了一场，精神反而好了起来。只是眼睛有点肿，这样也不太好出去吃饭，毕竟牛队长还在那。
王大妮觉得自己在孩子面前哭的那么惨，面子上总是过不去，好在不管是冯红还是黄秋生都表现的不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似的，这让她放松了许多。
只是冯红看着黄秋生前胸的衣服上面一片湿痕，抿着嘴觉得有些可乐。倒是忘了之前的悲伤情绪。
屋里的气氛一片温馨。
突然门口传来几声敲门声“秋生，娘给你们端饭菜来了，开下门。”
是李春兰。
黄秋生去开了门，李春兰对着他撇了撇嘴，酸溜溜的说：“臭小子，还不让开，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你老娘。”
她用一块旧木板托着几碗饭菜，看起来有些分量。
黄秋生连忙让在一边，李春兰同志他可惹不起。
李春兰把端着的饭菜放在桌子上，又对着王大妮和冯红笑意盈盈的招呼，让她们吃饭。
冯红赶紧从床边站起来，对李春兰道谢“谢谢婶，额娘！”
一句话也叫的结巴，脸上是一脸窘迫。她心里念叨了两句，怎么黄秋生改口的那么自然。果然还是他脸皮厚！
王大妮和李春兰都是笑哈哈的。
“哎哟，以后我也有这么个水灵的闺女咯。你说大妹子，你怎么养的孩子，给她们吃了啥啊，长这么好。”
李春兰是真的挺喜欢的冯红的。
特别是刚刚她和牛队长站在门口看着牛玲的那个样子，这闺女对她的胃口。
“嗨，哪有什么好的，我们吃什么她就吃什么，倒是你几个儿子，长得俊啊。现在秋生到了我家，你可别后悔啊。”
王大妮自听了黄秋生的话，她就安了心，也就有心情玩笑了。
李春兰走过去，坐在王大妮身边，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秋生给你家当上门女婿，我和他爹都是真心实意的点了头的，你们家人都是心善的，多了两个爹娘心疼他我们有什么好反对的呢？而且我是真喜欢小红啊······啊，对了，你等等。”
李春兰说着起身飞快的往外走，不一会儿又提着竹篮子进了房间。
“来来来，小红看看，这是娘在供销社一眼就看中的料子。你白，穿着肯定好看勒。”说着就要拿料子去给冯红比划一下。
黄秋生看她们没完没了的，他肚子都开始叫唤了，赶紧抬手制止了，再这样下去，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吃饭。
“开始吃饭吧，我们吃完再说，要不菜又要凉了。”
李春兰还有些意犹未尽，平时牛丽丽有些怕她，都不跟她这么亲近的。
王大妮也是饿了的，她今天有些消耗过大，哭的手脚都发软了。
冯红扶着她下床，坐在桌边。
李春兰是已经吃过的，她看到黄秋生和冯红去看王大妮，知道三人不会这么快出来，就去厨房重新弄了些吃的。
李春兰的手艺是很好的，三人吃的很香，贯彻了不浪费的口号，吃了个干干净净。
等牛队长吃饱聊好上工去了之后，冯满粮就把大门关了起来。
两家人坐在收拾好的堂屋，好好地聊了下今天的事。
大概是看出了冯家人今天都很是尴尬，黄有银先开口对着冯满粮开解：“老弟，我知道你心不好受，但是今天这事，真不是你们的错。你大哥和你老娘一家的人品，我们家是早就知道的。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我们会有什么想法，我们家是跟你冯满粮家结亲，和其他人无关。说实话，这谁家没几个糟心得亲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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