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阳光大好。
阴雨天结束,阳光从窗纸照进来,驱散潮湿,闻宁舟心情也一同轻快起来。
她一早起来,清扫小院子,把院子整理得干净利索,接着做饭,熬药,喂鸡鹅,还有小鸡崽子,最后熬糖稀,画了个糖人。
去哄一个不爱喝药的漂亮姑娘。
祁路遥伤好的七七八八,但没有办法,她主观上偏觉得浑身虚弱,没有办法离开,必须要住在这里才可以痊愈。
这简陋的卧房,硬邦邦的木床,味道呛人的炭盆,以及总是笑模样的姑娘。
都让她舍不得离开。
雕梁画壁,锦衣玉食,金尊玉贵的身份,加在一起,不及闻宁舟冲的一碗糖水甜,能让她打心底觉得满足。
她像是在荒原中独身闯荡的旅人,饥肠辘辘远道而来,终于看到火堆,吃上口热气腾腾的饭,心里眼里一齐满满涨涨。
闻宁舟原本以为伤患可以下床活动,想带她出去晒晒太阳,可惜还不行,她刚踩在地上,就疼得坐下。
推己及人,闻宁舟觉得,如果让她不能动弹,在床上躺三四天,她可能会无聊到数指纹的圈数。
她琢磨着等忙完之后,把屋里的椅子搬出来,抱祁路遥出来透透气。
一上午没再怎么歇息,零零散散的杂活忙碌完,闻宁舟坐在前院里晒会太阳。
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让整个人从骨缝里懒散起来,她眯着眼睛,享受冬日暖阳。
有福不能自己享,闻宁舟扭头冲着卧房,扯开嗓子,“姑娘。”
“外面的太阳可争气了”,闻宁舟大声道,“晒得人好舒服。”
土坯泥房不隔音,闻宁舟听到从里面传出回应的声音,“嗯,你晒吧。”
闻宁舟,“那好蛮,我玩一会进去陪你。”
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有人晒着太阳补着钙,有人躺在床上受着伤。
太惨了。
闻宁舟坐不住了,她起身要回屋子里,听到祁路遥说,“不用陪我,你玩你的。”
“我是这样的人吗?”闻宁舟走进卧房,自吹自擂,“我怎么可能自己开心,放你一个人无聊。”
闻宁舟把床上的被子掀开,“我把咱们的被子晒一晒,不知道明天的天气呢,除除潮,晚上睡觉盖起来舒服些。”
她抱着被子往外走,手工缝的厚被,抱在怀里挺沉,把她的视线都挡住了,踉跄着躲开门框出去。
接着她把她和祁路遥的枕头,放在大椅子上,一下子般出去见见太阳。
椅子摆在院子里最得阳光的地方,枕头靠在上面,准备了一个大氅搭在椅背上,伤患的体温低,抵抗力差,等会给她盖一下。
她勤劳又贤惠,手脚麻利,像森林里的小精灵,围着祁路遥转。
祁路遥躺在床上,看闻宁舟一趟一趟的进出,她的良心有点不安,索性也不再躺着。
她扶着床框,慢慢的坐起来,伤口已经不像前几日那样火灼般的痛了,可一动还是很疼。
祁路遥早上坐回床上,一部分原因是一时冲动,听到闻宁舟想撇清关系那样讲,便幼稚的不想恢复,另一部分原因,也是真的还疼。
毕竟是血肉之躯,□□凡胎,怎会破了个血窟窿能迅速痊愈。
先放一只腿下来,再缓缓的挪动,让另一只脚挨到地面,几日没有下床活动,祁路遥踩在地上,腿都有些不适应,脚下发飘。
“欸欸欸”,闻宁舟发出一串惊叹,小跑到床边扶住她,“你怎么站起来了。”
“我抱你”,闻宁舟俯身要抱祁路遥,“我抱得动,你放心呀。”
这几日都是闻宁舟照顾祁路遥,明明力气和个头都比她低很多,却能咬牙把人背回来,抱她换衣服干什么的。
闻宁舟的手臂,已经拖住祁路遥的腰了,她的脑袋就在祁路遥手下。
在家里闻宁舟很随意,她的头发就高高的扎个马尾,没有盘任何发髻,简单随意的用布条束起。
祁路遥忍了忍,终是没忍住,做出了与她性格不符的轻浮举动,她抬手,揉了揉闻宁舟的头发。
她的头发柔软顺滑,被她突然的摸头,打断了抱她的动作,茫然的仰头看她,“嗯?怎么了?”
祁路遥唇角不由自主的翘起来,抬手摸摸鼻梁,挡住外露的笑意,“没事。”
她有些不自在,“就想揉揉。”
闻宁舟笑得奶乖奶乖的,“那你揉嘛。”
人看着娇娇弱弱,让人看着就想保护,想要捧在手心里宠着,其实她力气大得出奇。
“我自己走出去”,祁路遥说,“不用抱了,你扶我一下好吗?”
闻宁舟一想,这么久没有走动过,走一走也好,她小心的揽住祁路遥,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胳膊,“慢慢走,一天还长着呢。”
“疼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呀”,闻宁舟说,“伤口好不容易结痂,千万不能裂开了。”
祁路遥,“嗯。”
天气的确很好,祁路遥被刺眼的阳光晃一下,略微有些不适,抬手遮了遮光。
等眼睛适应了外面的光线,祁路遥放下手,第一件事是下意识的看闻宁舟。
在阳光下看她,连脸颊上细小的绒毛都看得请,浓密纤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清澈的眼睛。
她太干净了,通身气质都干净的出尘,宛如新月生晕,花树堆雪。
“来,小心一点,坐在这里”,闻宁舟的声音唤回祁路遥的注意力。
祁路遥坐在闻宁舟特意为她准备的椅子上,后面靠着软乎乎的枕头,闻宁舟搬来一个小板凳,放在椅子前,让祁路遥把腿放平,再把大氅盖在腿上。
“舒服吗?”闻宁舟蹲在前面,仰头问她。
她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舒服”,祁路遥答。
闻宁舟笑起来很温暖,唇红齿白,眉眼弯弯,“那就好”,脸颊显出两枚浅浅的梨涡。
小院子里那么厚的雪,一上午竟被融化的差不多了,除了墙根见不到光处,其他地方都露出潮湿的地皮。
祁路遥靠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她不和闻宁舟说话,不笑的时候,便像是换了个人,眉眼间尽是冷漠疏离。
她只坐在那里,姿势简单随性,穿着闻宁舟的粗布衣裳,却让人不敢逾越。
有的人生来便不同,从骨子里透出的贵气,一举一动皆高不可攀,哪怕她表情冷淡之极,也难掩气度卓群。
祁路遥便是这样的人,她望着院门外发呆,被太阳晒的,一双丹凤眼微微眯着,高挺的鼻梁,稍稍隆起一点弧度适宜的驼峰,更显孤傲。
美如冠玉,摄人心魄。
闻宁舟坐的是低板凳,在祁路遥的右手边,胳膊肘抵在腿上,手撑着脸看她的侧颜。
祁路遥在看远处,闻宁舟在看她,看漂亮的姐姐真让人身心愉悦。
接着,闻宁舟便跑神了,她肚子有些饿,琢磨着中午炖老母鸡参汤,给伤患补补身体。
把小筒宰了,来当新鲜的母鸡。
她神是跑了,动作却没变,祁路遥也便保持着远眺的姿势,没有放松。
祁路遥有些感觉,疑似有人在看她,但她没有回头和闻宁舟对视,而是僵着不动,努力让面部表情不那么冷硬。
扭个头看一眼,就能知道闻宁舟是不是在看她,可一时间,祁路遥竟不想确认,只觉得连对视,都变成了件不好意思的事。
养筒千日,用筒一时。
快到中午吃饭的点,闻宁舟去后院把小筒逮来,磨刀霍霍,准备杀鸡放血。
小筒被闻宁舟养成挺肥一母鸡,被抓的时候四处逃窜,发出死亡悲鸣,扯着嗓子咯咯哒,死命扑棱它那不中用的膀子。
闻宁舟杀鸡的心是坚定的,但下手的胆子不足。
她没杀过鸡,只知道个流程,抹脖子-放血-烫毛-开肠破肚-炒熟-吃,除了后面两个,其他的几项光是想一想要亲手做,就头皮发麻,尤其是抹脖子。
那可是小筒,鲜活乱叫,且能吃的小筒。
闻宁舟双手并用,抓住小筒的翅膀,握住它的头,让它的脖子全部露出来。
腾出一只手来,拎着菜刀,对小筒的脖子比划。
闻宁舟看着挣扎的小筒,坚硬的喙张着,发出临终前的咯咯叫,膀子爪子拼命挣扎,她的刀贴在阿筒脖子上。
天晴了,就让阿筒祭天吧,闻宁舟心一横,咬牙下手。
她脸皱成了一小团,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刀没入小筒的脖子,切中了脉,血一下子喷出来。
小筒受疼,挣扎的更厉害,血飚到闻宁舟身上和脸上,看到刀下的伤口,闻宁舟握刀的手怎么也下不去了。
竟是让小筒挣扎了出去,闻宁舟把屠刀放下,表情比地铁老爷爷看手机还难受,看着她的阿筒子。
鸡脖子伤口处的血,把鸡毛染了一片,小母鸡的动作慢慢小了下来。
闻宁舟顿时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说出来不够丢人的,她杀个鸡,鸡没死透,她哭了。
连看到血和伤口的不适,加上对阿筒的不舍,终是没忍住,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圈,还是落下来。
闻宁舟一边擦血擦泪,一边骂自己沙雕,一边还哭。
好他妈忙碌!
她要被自己这没出息的样子气死!
祁路遥起初只知道她杀鸡,后来发现鸡还在叫,她有些疑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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