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梦中人
上官瑶这话音刚落,周怀渊愣了神,心底发颤,冷汗瞬间便湿透了背。
他抬眸去看。
面前的是十六岁的上官瑶,脸颊上还带着稚气,一袭雪裘披肩,仿佛雪团子似的,映衬着她眼睑处的红痣,勾人心弦,又有几分可爱。
若是前世已经纵横官场数十载的上官瑶,说这话时,必定是刀光剑影。
如今,周怀渊心里不知有多么庆幸,他遇到的是十六岁的上官瑶。
没有十几年的朝堂争斗,正值女子最好年华,依然心思单纯的上官瑶。
周怀渊心中笃定,瞬间换了张面孔,脸色惨白如薄纸,眉头紧锁,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右手扶额哀叹道:“怀渊刚才没注意,此时才觉得脚疼得厉害。”
上官瑶挑了挑眉,促狭一笑:“那不如我送送周兄?”
佳人相送?
周怀渊内心狂喜,面上却是波澜不惊,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那怎么好劳烦上官小姐,怀渊这不过是小伤,不碍事。”
他虽是这样推辞,面色却是越发难看,薄唇发白,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让人看得极为心疼。
上官瑶勾了勾唇角,笑着沿着青石板小径缓步而行。
周怀渊眼睁睁地看着,她腰间白色玉佩随裙摆动,叮咚作响,仿佛撞击在他心弦上。
一步又一步,离他越发近了。
周怀渊含笑而立,忍不住伸出右手,想顺势让她扶住。
谁知,他右手刚伸过去,就啪一声被甩了一下,疼得他脸抽筋。
接着,右脚又被狠狠一踩,他差点儿没站稳,生生栽下去。
“这才是真的受伤!”
周怀渊对上她那双敏锐的眸子,张了张嘴,把抱怨咽了下去。
一刻钟后,两人对立而坐,屋内暖烘烘,周怀渊背脊却平白生出一层冷汗。
清絮捧着托盘,小心翼翼地将酒壶和酒盏放下,低眉顺眼地推开门出去。
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透明的琉璃酒盏,噔一声搁置在他手边,接着,上官瑶平静无波的眸子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说吧,为什么装病?”
周怀渊解释道:“我没有装病!”
“哦?”上官瑶端起酒盏,欣赏着琉璃酒盏中浅粉色的桃花酒,挑了挑眉,“没装病,那为何在院中?我记得没错,周公子现在应该是在床榻上吧。”
周怀渊低垂下头,没敢看她的眼睛:“是今日你走后,我脚便利索了,不过是忘了告知于你,还望见谅,这杯酒,就权当是我谢罪了!”
他说完,端起手边的酒盏一饮而尽,然后将酒盏口朝上,示意饮尽。
如此低姿态,上官瑶反而觉得自己有几分苛责。
她捧着酒盏满饮,莞尔一笑:“如此,我们便当作扯平了。”
周怀渊道:“当然。”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须臾之间便各饮了三盏桃花酒。
这桃花酒入口甜而润滑,甘而不涩,回味却极为悠长。
上官瑶脑袋昏昏沉沉,忍不住扶额,她倒是忘记了,十六岁时,她从未饮过酒。
周怀渊刚又打开一壶酒,扭头去看时,便见到上官瑶已经趴在桌案上。
他伸手将她扶起抱到床上,她脸颊上两团红晕宛若朝霞,眼睑下泪痣红得透亮。
惑人心弦!
周怀渊垂眸,痴痴地看着她。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上官瑶能在他面前不设防,仿佛孩子般熟睡。
他这个人冷漠傲慢,从来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却偏偏因为上官瑶,一门心思地栽了进去。
不知不觉,为她而喜,为她而悲,最终为她痴情。
周怀渊幽深的眸子,勾勒着她弯弯的柳眉,秀挺的鼻梁,樱红的泪痣,最后在她湿润的唇瓣儿停留片刻。
他微微抬手,轻轻抚摸了她泛红的脸蛋,在她唇瓣轻轻碰了一下,又马上放开,抚摸上自己的嘴唇。
这一瞬间,周怀渊感觉自己心已经醉了!
门外,清絮敲了敲门:“小姐,奴婢过来送酒。”
周怀渊又摸了摸她的脸颊,将被子盖到她身上,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开了门。
清絮一征:“周公子?”
周怀渊轻声道:“小声点儿,瑶儿喝醉了,你进来伺候吧。”
清絮进了门,看到床榻上的上官瑶,脸上闪过诧异,若有所思地看了周怀渊一眼。
周怀渊神色平淡,浑然没有在意。
清絮道:“天色已晚,奴婢就不送周公子了,您路上慢点儿。”
周怀渊微微颔首,步履缓慢地踱着步子,慢悠悠地往外走。
清絮盯着他远去的背影,又瞧了眼床榻上的上官瑶,心里忍不住小声嘀咕:难不成,是周公子将小姐抱上了床榻?
……
静林院,茂英时不时往外探头探脑,心底发愁。
他家公子伤势刚好,便去外面溜达,这万一再一不小心摔倒,那可就……
这刚想着,茂英便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惊喜地上前:“公子,您回来了。”
周怀渊摆了摆手,温和开口:“不用了,你下去吧,这几日天冷。”
茂英恭敬地行了礼,探头看了自家公子一眼,掀开帘子出了门。
走出门外时,他忍不住摸了摸脖子,心中诧异至极。
——公子他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竟然还关心他这个书童?
周怀渊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脑海里浮现上官瑶那张艳丽至极的脸。
一时间,他觉得心中火热得厉害。
周怀渊自顾自的端起茶壶,倒了杯茶灌了进去,心里才微微平静。
如今夜已深,茶壶里的茶水透心底凉,却恰好解了他心中的火热。
上官府不比摄政王府,只有几个下人,不像在摄政王府时,只伺候周怀渊的下人,都安排了十几个,更别提整个摄政王府是如何富丽堂皇。
周怀渊舍弃了摄政王府内的富贵,却甘愿来个小小的芜山书院,装作个穷苦的书生,便是为了得到上官瑶的心。
上辈子,直到他死的最后一眼,心里念念不忘的,便是与上官瑶同在朝堂针锋相对的日子。
他这个人,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刚开始,他注意到上官瑶时,便觉得她与众不同,时不时就想欺负她。
那个时候,整个朝堂上都说,摄政王府家的臻公子厌恶上官瑶,众人为了讨好周怀渊,没少插上一脚,给上官瑶添堵。
后来,周怀渊明白自己喜欢上官瑶时,那个时候已经太晚。
周怀渊脱衣而卧,闭上双眼时,脑海再一次浮现上官瑶湿润的唇瓣。
这一夜,不知是心念所起,周怀渊竟然梦到了他与上官瑶的初见——
呼啸而过的冷风吹得人骨子里打哆嗦,漫天的雪屑纷纷洒洒,摇摇欲坠的茅草屋颤颤巍巍,几欲倒塌。
一个穿着粗布衣服,头发凌乱的稚童,咣当一声,推开茅草屋的房门,粗鲁地瞪了里面人一眼,冷冷道:“吃饭了!”
“小弟弟,你能放我走吗?”
在茅草堆旁边,一个九岁左右的女童清脆的声音响起。
稚童头也不抬一下,边往外走边冷声道:“不能。”
门咣当一声,又被重重地关上,北风透过破烂的窗口,吹开女童脸颊边凌乱的长发。
那张稚气未脱的脸,虽略微染上了尘土,眉眼间的容颜,其惑人之貌已然显露,最为勾人的,是她眼睑下的泪痣,宛若红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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