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不是疯了?”蜚蜚冲上前, 愠怒地看着持剑的女子, “在别人家门口就敢行凶, 还有天理吗?”
说着, 就要喊镖师出来招呼她们。
担心这种场面会对两位姑娘的名声不好, 阿柔抓住了妹妹的手,示意她先别喊。
“姑娘怎么称呼?”阿柔扇骨一弹, 将剑尖撇到一边,表情冷酷。
红唇大眼的姑娘颇有些委屈, 望着她, 小声说道:“姓萧。”
“萧姑娘。”阿柔倾身,离她近些,语气带着不悦, 话更是说的清楚明白,“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那箱糖葫芦已算还了恩情,以后这种事情不必做了,我是不会去的。”
萧如茵眼睛里顿时就蓄满了泪水, 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旁边的叶灵芝更是怒目圆睁,当即就道:“你们、你们不识抬举!知道我家主子是谁吗?”
“不管是谁, 断没有缠上别人的道理。”蜚蜚说道,“想找我们玩, 自然欢迎,可你上来就舞刀弄枪,我们欠你的吗?”
“你!……”叶灵芝胡搅蛮缠道, “谁让你不肯赴约?还从来没人敢让我家主子等……”
“灵芝,别说了。”萧如茵忍着泪意,制止了叶灵芝,微红的双眼却看着阿柔,伤心地说道,“是我们不懂事,惊扰了公子。”
说完,难过地转身跑开。
叶灵芝在后面瞪女扮男装的姐妹俩,最终还是只能收了剑,忙不迭跟上自家主子。
见她们走远了,蜚蜚仍然觉得不平:“什么人啊?好像世上的人都得围着她转似的,未免太过蛮横。”
“也怪我。”阿柔摸摸鼻子,“以后别穿男装出来了。”
蜚蜚倒有些茫然:“为什么?你要做生意,穿女装多有不便。”
“只是做生意不便?喝酒也是挺不便的罢。”
“都不便。尤其你现在开镖局嘛,成日跟一些大汉打交道。”蜚蜚劝她,“传出去,不好听。”
阿柔笑笑,没再说什么。
直到三天后,蜚蜚才明白阿柔为什么要这样说。
那日,她们同往常一样,放学之后便去了镖局。
镖局开张,一切都刚起步,阿柔忙的很,但大部分事情有管家处理,也不用她亲自押镖,只是处理些事务。
却仍拖到了晚饭的时间,两人有些着急地往回赶。
刚一转弯,就见十几个大汉面色不善地围了上来,俨然已等候多时了。
“你就是江钿?”带头的那人问道。
对方一副官家子弟装扮,肩垫得很宽,显得更加高大,衣着考究,玉佩、荷包无一不是精致好物。
阿柔和蜚蜚依旧穿着男装,见这场面,识相地没有回答。
“都说江家三公子曲艺双绝,纵横风月,如今看来,倒是有这个资本。”纳兰卓冷哼一声,突然变脸,“一副小白脸的德行,不过就是个下三滥的纨绔,也敢伤我表妹的心?”
原本,听他骂三哥,蜚蜚还生气呢,正想回嘴,就听到后面一句。
跟家姐姐对视一眼,两人不禁都有些心虚。
“这位兄台。”阿柔一抱拳,正想解释。
纳兰卓就一脸被侮辱了的表情,挥手差使下人:“带走!”
-
蜚蜚和阿柔被捆着,眼睛还蒙上了,不知道这些人要把她们带去哪儿。
“这位兄台,我是该向你道歉,可你这样明目张胆把我们两个抓走,别人见了,定觉得此中有猫腻儿。”阿柔说道,“而我跟你表妹清清白白,这样一捆,咱们倒说不清了。”
纳兰卓顿时更生气:“给我闭嘴!”
“有话,跪着跟我表妹说去。”他道,“表妹好不容易来一趟沬州,却被你戏耍,如今茶不思饭不想,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了呢。”
“你若哄不好她,不光你那破镖局,你们江家上下,都给我滚出沬州!”
真是糟糕!蜚蜚心想,这人对他们家这么熟,显然是查过了。再一想先前那两个女子,只觉得无比头疼。
难怪姐姐说以后不能再穿男装,原来是惹了桃花债。
纳兰卓不肯听她们解释,两人便没有再说话。
走了大概一柱香的功夫,终于,队伍停了下来,蜚蜚听到有人朝抓她们来的人问好:“大少爷回来了。”
“把她们两个带下去,先饿两天。”纳兰卓吩咐下人,“看好了,如有差池,为你是问。”
“等一下!”蜚蜚眼睛被蒙着,都不知道这是哪儿,若是真让他们带了下去,想脱身怕是难了,只得道,“我、我肚子疼,能不能让我……”
“别听她废话,再敢嘚嘚,就把她嘴堵上!”纳兰卓烦躁地说道。
下人领命,抓着蜚蜚和阿柔要把她们关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来了两个少年,两人长相皆超凡绝然,气宇轩昂,不似凡人。
白衣少年执白玉扇,黑衣少年腰别双刀,两人眉眼间略有几分相似,白衣少年眉目温和些,黑衣少年眼神锐利,一看便知不好相与。
“何事吵闹?”黑衣少年拧眉问。
纳兰卓见了他俩,要躬身行礼,白衣少年做了个手势,免了他的动作。
他于是小声说道:“这两人,即当日救下茵儿的纨绔子弟。”
“茵儿日渐消瘦,我于心不忍,抓他们两个过来,教训一顿,好给茵儿出出气!”纳兰卓得意道。
岂料,话音刚落,那白衣少年就怒喝道:“胡闹!”
见到姐妹俩都蒙着眼,神色这才缓和些,只道:“把人放了。”
“这……”纳兰卓似有些为难。
黑衣少年一直在打量蜚蜚的方向,见她蒙着眼,露出挺翘的鼻子和嫣红的花瓣唇。
下颌小巧,脸上却带着婴儿肥,黑布在她脸上,衬得一张脸又小又白。
“你确定,她是江钿?”黑衣少年说道,“江家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在边关,二儿子终日闭门读书,三儿子虽流连风月、名声在外,但也是高大英武的长相,且今年已有十九,这两个人,哪个像?”
纳兰卓愣了愣,黑衣少年又好整以暇道:“姑且认为个子高挑些的那位是江钿,那小矮子呢?”
纳兰卓的视线跟随的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蜚蜚不安分地挣扎着,冷汗都下来了。
黑衣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贴到他身边:“表哥,你抓错人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补救的办法。”黑衣少年与他耳语几句,又捏了捏他的肩,大步离开了。
他眉宇间还残留着几分少年意气,身量却已与纳兰卓差不多高,手劲儿也大,这样随意捏他两下,都让他不禁一矮身。
“哪怕他真的是江钿,此举也不妥。”白衣少年那扇子敲一下他另一边肩膀,“他既对茵儿无意,你硬是将她绑来,岂不更让茵儿难堪?”
“趁他们并不清楚经过,赶紧放了。”说完,一甩袖子,也离开了。
蜚蜚和阿柔刚刚便听到有人说话,但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过了会儿,没了动静,而且还听不到阿柔的声音,她便焦急道:“你们到底要干嘛?”
纳兰卓想起黑衣少年的话,有些耳热,指着蜚蜚:“把她带到表少爷院子里去。”
-
蜚蜚被推到一间房里,双手被反绑着,眼前蒙了黑布,什么都看不见,又不敢胡乱摸索,便贴墙站着,十分谨慎。
也不知道他们把阿柔带到哪里去了。
生平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儿,不免有些紧张,即便那些人以为她是男的,不会对她怎么样,顶多打她几下。
都怪那两个姑娘。
蜚蜚把她们翻来覆去数落了好多遍,越想越委屈。
明明救了那两个人,竟被倒打一耙。
那纨绔还说,要姐姐跪着给萧姑娘道歉,实在是没个道理。
“什么人嘛!”她手都酸了,站的累了,想要歇一会儿。
刚顺着墙滑下去,身侧的门便被人打开了。
蜚蜚一惊,下意识弹了起来,不停后退,虚张声势道:“你、你是谁?不许过来!”
只有门板开合的声音,连个脚步声都听不到,对方应该是习武之人,步履轻盈。
蜚蜚真的怕了,来时听到那人说带她到表少爷院子里。
那他肯定和萧姑娘以及抓她们过来的人是一伙儿的!不会是要伺机报复、滥用私刑罢!
“滥用私刑是犯法的,你敢动我,我大哥回来一定杀了你!”蜚蜚声音里有些颤抖,全都是吓的。
“谁说我要动私刑?”低沉浑厚的男声,饶有兴趣地说着。
声音很年轻,却让蜚蜚更害怕了。
下一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她脑后,将遮掩视线的黑布取了下来。
房间里点着烛灯,恢复光明的一瞬间,蜚蜚不得不闭上眼睛,偏过头去,等待双眼适应光芒。
小姑娘睫毛浓密,像一把羽扇,头发乱了几缕,垂在额前,显得十分可怜。
“那就快些放我回家,”蜚蜚睁开眼睛,“我便当作……”
对上少年的目光,她说不下去了,因为那少年正微微弯腰,凑近了打量她,两人距离极近。
蜚蜚甚至能看清楚他瞳孔里的倒影。
蜚蜚被他眼里锐利的光芒吓到,下意识垂下眼,小心脏吓得直乱蹦。
“当作什么?”少年追问,又凑近了些。
蜚蜚连忙转身侧对着他,尽量忽视他强势的目光,不满道:“手酸了,麻烦解开。”
“说清楚再给你解。”他终于退开些,走到桌边,将别在后腰的双刀取下来,放在桌子上,斟了杯茶润口。
那把双刀与寻常武器不同,刀刃短且平直,像两把砍柴刀,但宽出许多,蜚蜚先前并未见过。
“我跟你说不清楚。”蜚蜚道,“反正我问心无愧,讲道理的就放了我。”
少年却“唰”地拔开刀,边拿一块特制的海绵擦拭着,边好整以暇望着她:“女扮男装骗人也问心无愧?”
“你!……”蜚蜚是真急了,“你讲不讲道理的?”
少年没回答,望着她许久,突然问道:“你不认得我?”
蜚蜚回身瞧他,见他金刀大马地坐着,慢条斯理地擦着刀,眼神邪肆,似乎还有些不太高兴。
“我、我该认识你吗?”蜚蜚贴墙更紧了。
这人看着好凶,不会打她罢?
少年闻言,眼睑低垂了下,再看向她时,表情就充满了玩味:“行,你不认得我,那你知道我抓你来干嘛么?”
“你姐姐已经回家了。”少年放下刀,缓缓走向她,“是我要留下你的。”
蜚蜚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见他越靠越近,险些要从嘴里蹦出来了。
然而,身后就是墙,根本退无可退。
“我之前没见过你,应该、应该没有得罪你罢!”蜚蜚哭丧着脸,“你留我做什么?”
少年来到她跟前,如一开始那般,凑近了看她惊慌失措的表情,恶劣地笑了笑,压低声音说:“做填房。”
“你、你无耻!”蜚蜚生气了,怒气战胜了害怕,用力撞了他一下,就往门边跑去。
刚来到门边。
一只手就从身后伸了过来,“啪”地拍在门上,合上了门板,也将她困在怀抱里逃不开。
蜚蜚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绑你的人还在外面,你确定要出去?”说话间,少年的气息喷在她耳垂上,带来一阵酥痒。
令她有一种被毒蛇缠上的冷意。
“大、大哥。”蜚蜚进退两难,只得硬着头皮与他说道理,“我年纪还小,不好做填房的。”
少年冷冷退开,倚在一旁瞧她。
“真的,我又懒,又馋,还喜欢喝酒,”蜚蜚不停细数自己的缺点,“长得还不好看……”
“我觉得挺好看的。”少年恶霸一般,专挑让她害怕的说。
蜚蜚突然一阵委屈,眼圈红了:“你眼睛有问题。”
“你眼睛才有问题。”少年似乎也在生气,但不知道气什么。
蜚蜚觉得他好凶,扁着嘴巴不说话了。
气氛陷入沉默,少年感受到了她的委屈,默不作声地把她身上的绳索解开。
见她眼里含着泪水,将落不落的,眼角、鼻头都泛着红晕。
“不许哭。”少年冷酷地说了句,拿着绳子吓唬她,“敢哭还捆你。”
蜚蜚觉得好委屈。
泪珠不受控制的,大滴大滴滚落下来,她一哭就说不了话,明明委屈伤心得要命,却没有半点声音,显得更加可怜。
少年一下子就慌了,手忙脚乱的。
本也只是逗她玩儿,没想到把人吓哭了,一时又恼自己,又心疼她的眼泪。
想给她擦眼泪,手都伸出去了,又想起自己刚拿松油磨过刀,只得安慰她:“我刚才骗你的,不会再捆你了,你别哭。”
“我要回家!”蜚蜚难过地说,“你们都是坏人,我跟姐姐救了你妹妹,你还要来欺负我。”
黑衣少年拧眉,见她睫毛都染上雾色,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揪着自己的衣袖给她擦,眼神里透着不知所措。
却让蜚蜚狠狠拍了一下。
结果他小臂上绑着钢板,直将小姑娘的手拍的生疼,不由哭得更伤心。
小姑娘就像个瓷娃娃,捂着手擦着眼泪,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少年想碰她,又不敢碰,怕把她弄坏了。
“让你不乖。”黑衣少年两只手分开扶着她腰侧,稍一使力,小姑娘就被他轻轻举了起来。蜚蜚瞪大眼睛,正想要挣扎,就发现对方把她放在了桌边的凳子上,让她坐好。
接着,大手来拉她的手,看看她有没有受伤。蜚蜚顿时像只炸毛的猫咪,惊讶而戒备地看着他。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可爱。
少年眼睛眯了眯:“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受伤,怕什么?”
“不要你看。”蜚蜚把手藏在袖子里,手心隐隐作痛,似乎是肿了。
黑衣少年看她一会儿,见她实在不愿意,也不勉强,只说:“那你疼着罢。”
说完,转身离开了。
门上了锁,但他的双刀还留在桌子上。
蜚蜚试探地拔开其中一把,才发现这东西奇重无比,两只手拿着都费劲。
过了没一会儿,少年果然去而复返。
蜚蜚双手持刀倚在门后,见门被推开,当即一刀横劈上去。
那刀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厚重的门板如豆腐一般,刀身陷进去一多半,卡在门里拔不出来了。
定睛一看,少年却好好地站在门外,玩味地看着她。
“我这新填房好生凶悍。”少年歪了歪头,“还有力气拿刀,看来你是不饿。”
蜚蜚也不管刀了,见他手里拎着食盒,拔腿便要逃跑。
刚跑出几步远,就让他抓住后领给扯了回来,前襟卡在脖子上,别说逃跑了,简直就像个被拎住后颈皮的猫崽子,轻易就被黑衣少年又给带了回来。
这个恶霸!
蜚蜚咬牙切齿的,委屈又愤怒地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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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能顶饱?”黑衣少年吃着饭,稀奇地望着她,“你真不饿?”
“那咱们干点儿别的。”少年把筷子一放,又要来牵她的手。
蜚蜚连忙抓起筷子,随意夹了面前的藕片塞进嘴巴里,把它当成面前这人的肉在嚼。
本来是没什么食欲的,但几个菜实在是太合她胃口了,加上又忙又累的,确实饿了,一动筷子就停不下来,一大碗米饭都被吃完了。
放下筷子,才发现少年正托着腮瞧她,眼神叫人害怕。
“你到底什么时候送我回去?”打也打不过,说又不讲道理,蜚蜚都无奈了,吃饱了反倒能心平气和同他说话。
少年伸手把她嘴边的鳝汁抹掉,随意道:“先住着,看哥心情。”
蜚蜚在他伸出手的那一刻就傻了。
她吃饭没个样儿,沾脸上是常事,小时候哥哥还会帮她擦脸,长大以后,连阿娘都是拿手帕给她抹的,还要数落她不像个姑娘家。
这人莫不是脑子有问题?
蜚蜚下意识擦了擦嘴,确定什么都留下,才抗议说:“明日我还要上学,而且,晚上不回去我爹娘会担心的,到时候带人来找我,定要你好看!”
“换洗衣服我让人给你拿。”少年油盐不进,“明日我送你去书院。放学再跟我回来。”
“填房嘛,就该有个填房的样子——以后,除了我身边,哪都不许去。”
蜚蜚攥紧拳头,忍无可忍:“你等着,我大哥回来,定让他杀了你这败类、混球!”
“吃饱了就是有力气,连骂人都比刚刚花样多。”少年上前来抓她,“那干脆,来做点费力气的。”
蜚蜚吓得捂着脸大叫。
“是老老实实收拾睡觉,明天送你回去;还是被我收拾、跟我睡,”少年摩挲着她的手腕,“给你选。”
长这么大没听过这样混的话,蜚蜚羞愤欲哭,却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只得挣了挣,哽咽道:“那、那明日我自己回去。”
“乖。”摸摸她的脑袋,少年恶劣道,“明日再议。”
-
躺在床上,蜚蜚怎么都睡不着。
那恶霸离开以后,有丫鬟送来水和换洗的衣物给她,蜚蜚稍微打听了一下,得知他姓顾,是他们表少爷,今年不过十六、七岁,前几日刚来东都。
“其余不清楚。”丫鬟说道,“似乎是有事要办,平素也不常在府中。”
蜚蜚又问:“此处是?”
“乃是纳兰府。”丫鬟姐姐宽慰她,“姑娘快些歇息罢,表少爷性子冷,却是正人君子,不会为难姑娘的。”
蜚蜚暗暗“呸”了一声,心道他分明是个登徒子,正个屁!
等等,纳兰府?
蜚蜚脑中一炸,头皮都麻了——整个东都,只有一家纳兰府,便是国舅爷纳兰谦的府邸。
丫鬟称他表少爷?总不会是……
难怪他们这么有恃无恐,原来是皇亲国戚!
不过,今上姓萧,恶霸姓顾,应当不是皇室子弟。可看纳兰府丫鬟对他的态度,想必也是非富即贵。
这样一想,蜚蜚便不希望爹娘来救她了——若惹恼了他们,定然是个麻烦。
“真是倒霉。”蜚蜚侧身躺着,打自己手,“让你手贱,美人儿身份这样显赫,轮得到你去出头?看你下回还管不管闲事。”
恶霸不肯放人,她生气也没办法,总不能跟自己过不去,于是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次日清晨,天刚亮,蜚蜚就醒了过来。
茫然地抓抓头发,却发现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裹了厚厚的一层纱布,手心隐隐有股药香传来。
可她睡着之前,明明没有这个东西呀。
突然,一个恐怖的想法跃然而出,蜚蜚弹坐起来,忍无可忍地尖叫出声,惊起飞鸟无数。
“姑娘怎么了?”丫鬟急忙闯进来,看她头发乱乱的,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小脸因为睡意而有些微红,却嫉恶如仇地盯着自己右手的纱布,实在可爱的紧。
不禁笑道:“姑娘可是梦魇了?”
“我迟早杀了他!”蜚蜚低头看看自己胸前,确定并无异样,才从床上爬起来,把手上纱布拆了。
昨日红肿的手心已复原如初,心里的郁气却久久不散。
气鼓鼓地洗漱完,坐在桌边由丫鬟帮她梳头。
恶霸的房间里没镜子,蜚蜚也不甚在意,甚至还打算梳个道姑髻,看哪个眼瞎的还说她好看!
丫鬟姐姐却说她可爱,非要给她梳双垂髻,还说府上只有六位少爷,没有小姐,她手都闲了。好不容易蜚蜚来了,可要给她好好打扮。
蜚蜚就随着她发挥。
吃早饭的时候,那恶霸才回来,穿着一身劲装,更显得宽肩窄腰,身量修长。
腰别双刀,额上有汗,应当是练武去了。
怎么不把自己练死呢!蜚蜚边喝粥,边在心里忿忿地想,性格这么坏,迟早被人寻仇!
“骂我呢?”少年坐在她对面,“还想不想回去了?”
蜚蜚都无奈了,连忙假笑道:“没有没有,哪敢呢?只是见您英武不凡,这才多看了两眼。”
“今日瞧你,倒比往常顺眼些。”伸手拽了拽蜚蜚侧边的发髻,那恶霸断言,“往后莫要再扮那不伦不类的样子。”
蜚蜚下意识又想打他的手。
一想到他手腕上绑着钢板,只得讪讪笑着,假意将手搭在他手背上,死劲掐了他一把,将发髻解救出来。
“您说的是。”蜚蜚假笑,“早饭都凉了,请您快吃。”
吃完好快些放她回去。
恶霸瞧了瞧她不情不愿的表情,勺子往碗里一放,没皮没脸道:“早上练刀累了,手有些酸,许是吃不快的。你喂我罢。”
“我!……”蜚蜚压着铺天盖地的不雅词句,恨不得把粥泼他脸上。
“好,您开心就好。”蜚蜚忍气吞声,坐到他对面,咬牙切齿地把粥往他嘴里怼。
好不容易把早饭糊弄过去,恶霸这才放过她。回房换了身衣服,将双刀别在腰后,带着她出门。
他似乎是有任务,出门之后就进入了一种戒备的状态,不再为难她了。
蜚蜚乐得轻松,打算先去书院与姐姐汇合。
中午的时候,跟姐姐一块儿逃回家,让他堵不到人,或者让人回家报信,哪怕赖在书院不走呢,总之不会再受他刁难。
然而,没想到的是,阿柔今日并未来学堂,那恶霸盯她却像盯狼盯肉,根本就走不开。
蜚蜚开始不安了。
昨天那恶霸说他先让姐姐回家了,可依姐姐的性格,怎么可能把她留在纳兰府?
最起码,也会回家找人救她,不会像今夜这样,毫无动静。
莫非,恶霸在骗她?
一这样想,便连中午也等不到了,忙不迭向夫子告了假,匆匆往家中赶去。
恶霸眼下没在书院,蜚蜚正觉得松了口气,就在街角被他堵了个正着。
“上哪儿去?”恶霸双臂交叠,好整以暇看着她,“不是让你等我吗?”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蜚蜚才不怕他。
“管得着吗你?”蜚蜚瞪他一眼,打算从他旁边溜走,恶霸却不肯让。
新愁加旧恨,蜚蜚气得厉害,双手并拢在嘴边,小姑娘当街大喊:“非礼啊!救命啊,有人强抢民女!”
众人视线被吸引过来。
恶霸却毫不在意,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喊啊,继续。”
探究的、审视的、瞧热闹的,无数种眼神,倒看得蜚蜚浑身不自在,只得撕破脸骂他:“你到底把我姐姐怎么了?”
恶霸没有回答,耳朵动了动,神色瞬间变的凛然。
“我与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还救了你妹妹,你却恩将仇报,实在是狼心狗肺、无耻至极!”蜚蜚说着,大步要往前走,“我再不要理你了,你也休想再管我!”
下一刻,却觉得耳边一凉。
——闪着寒光的剑锋从侧边刺过来,她余光瞥见,已是闪躲不及。
什么情况?!
蜚蜚下意识闭上眼睛。
就在剑尖即将刺破她皮肤的时刻,有人揽住她的腰,灵活地一旋,堪堪避过。
定睛一看,十几个穿着便服的刺客手持凶器将他们团团围住。
“还敢不敢跑了?”恶霸在她耳边笑了声,“让你在哥身边待着,不听?”
蜚蜚哪里想到,有人会刺杀她?
不对不对!这伙人根本不是冲她来的,她是让这恶霸给连累了!
果然,下一秒,人群中就有人叫骂道:“顾瑾城,你害死我家主上,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死在我手上的敌将多了,你说的是哪一个?”顾瑾城凛然一笑,“是被我挂在城墙上,晒了七天的那位?”
“你找死!”众人一拥而上。
蜚蜚几时见过这样的场面,早就呆了,偏顾瑾城故意搂着她,带着她飞来转去,几次刀光剑影都在她眼前闪来闪去。
“你倒是松开我,全力对付他们啊!”蜚蜚真不知道该说这恶霸什么好。
能混进东都的敌国刺客,想来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这家伙却非要带着她这个挂件以一敌十……
他想找死,自己还没活够呢!
“对付这些宵小,我单手足以。”恶霸嚣张的很。
不过,他也的确有嚣张的资本——刀锋划破皮肤的声音不停传来,十几个人围攻他,愣是没占到半点好处!
蜚蜚亲眼看他毫不留情地划开一个刺客的脖子,刹那间,血流如注。
这是她十几年来,从未经历过的恐怖场面。
让她连闭上眼睛都忘记了,天旋地转间,她瞧见恶霸玉琢般的侧脸,还有锐利如鹰隼的目光,不知怎么的,竟生出一种安全感。
“唰!——”刀锋没入一名刺客的胸膛,蜚蜚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顾瑾城却面无表情地将人踢开。
须臾的功夫,十几名刺客被他单手诛杀一半,剩下几名面面相觑着,似乎是打算孤注一掷。
可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总算跑过来一队官兵,各个装备齐全。
几人自觉不敌,扔下几枚烟丸,逃了。
走之前还要叫嚣:“顾瑾城,你等着,我等迟早取你人头!”
蜚蜚被烟雾呛得直咳嗽。
顾瑾城见她辛苦,才终于将她放开。
蜚蜚的腿早就软了,他刚一松手,整个人就往下跌,只得又将她捞了起来。
官兵赶到,顾瑾城冷酷地将领头的中年人训斥了一番,无非是说他办事不利,竟然让敌国刺客混进东都。
那人听得满头大汗,急忙请命彻查。
好一会儿,蜚蜚才缓了过来,借着他们谈话的功夫,想要悄悄溜走。
刚走了几步,就被那恶霸抓着后领给扯了回来。
“刚刚敌国刺客已经认出你了。”顾瑾城说了句让她十分绝望的话,“不想死的,最好老老实实在我身边待着。”
蜚蜚:“……”
-
顾瑾城虽然无耻,但好歹也算说话算话,让人把刺客尸体处理干净,便要送她回家。
他刀尖上还在往下滴血,看得蜚蜚一阵膈应。他瞧见了,不耐烦地吁了口气,朝蜚蜚伸出手。
蜚蜚低头瞧了一眼,骨节宽大,手上老厚的茧子,难怪劲这么大,刚刚差点儿把她腰都勒断了,现在还隐隐作痛。
“干嘛?”
“手帕给我。”
“没有。”女孩子的手帕怎么能随便给人?
顾瑾城瞥她一眼,拉起她的手腕便往袖子里抓!蜚蜚都懵了,反应都来不及,只能干看着他抢自己东西。
“你全身上下都是哥的,拿你条帕子怎么了?”顾瑾城理所当然地说着,用她心爱的丝绸手帕,一点点,将刀刃上的血迹擦干净了。
虽然,蜚蜚知道他是在说衣服,但总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儿。
“洗干净了还你。”将手帕塞进暗袋,顾瑾城特意说了句。
“不必了,您留着罢。”
“身为女子,你不知道手帕这等私人之物,是不能随便赠予异性吗?”那恶霸反问她。
蜚蜚:“???”这是赠的吗?分明是您老抢的!
“是是是,”蜚蜚咬着牙,“那辛苦顾爷了,还请洗干净了还我。”
岂料,顾瑾城冷酷地瞥她一眼:“小气。”
这厮简直、简直无耻之尤!
蜚蜚牙都快咬碎了,等大哥回来,势必要他宰了这臭不要脸的贼头子!
跟在他身后愤愤地走着,蜚蜚想了无数种处置他的法子。
见他买了礼物,似乎想跟她一同回江府,小姑娘眼睛一亮,打算来个关门打狗。
——等他进了江府的门,蜚蜚便要朝爹娘告状,出动全府的丫鬟仆从,看不打得他满地找牙!
然而,没想到的是,家里人却好像早就知道他要过来。
管家还接了他的礼物,亲亲热热地说:“想必这位便是顾公子,里面请,里面请。”
对她这个彻夜未归的小姐,却只看了看,就招呼她进门了,完全都不担心的!
这世道疯了不成?
顶着疑惑的表情,蜚蜚跟着管家的指引进了饭厅,却发现家人均已入座。
姐姐不仅没出事,反而久违地打扮了一下,坐在席间笑着看她。
见她回来,也只是松了口气,并无紧张之感。
连久不出院子的宁大夫都入了席,一见到她,就激动地站了起来,眼中似有泪光闪动。
蜚蜚心下感动,心道,总算有个人担心自己,知道她受苦了。
结果,就见宁大夫十分激动、颤颤巍巍地走到了她……的旁边,一把抱住了那万恶的、臭不要脸的贼头子!
老泪纵横地道:“你这臭小子,还知道回来?八年了啊,老头子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这什么情况?!
蜚蜚傻眼地偏头看向顾瑾城,有点儿回不过神来。
就在这个时候,阿爹清咳了一声,打破了煽情的气氛,说道:“回来就好。来,阿瑾,坐这儿来,好好同二叔喝几杯。”
阿、阿瑾?!
蜚蜚只觉得一口血哽在了喉头,想到昨夜种种,再联想到以前那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怎么都不敢相信!
小时候阿瑾多温柔,对她多好?怎么会是这个臭不要脸的贼头子?!
作者有话要说:小顾,你变了。[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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