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俩回了江家, 发现院子里守着几名士兵, 想必是大哥回来了。
忙去找了阿爹, 将赵家的情况与他说了一遍。
“不让他掺和也是好事。”江敬武说道, “免得连累他们, 好不容易才有今日的位置,万万冲动不得。”
阿柔自然同意, 可那样的话,朝中无人, 恐怕要艰难许多。
“小周氏有一点说的很对。”阿柔说道, “咱们要争取早日过堂结案,但我猜,她该是在知府那儿使了门路, 擎等着咱们自投罗网。”
江敬武点点头,语气沉重地说:“是啊,不扒咱们一层皮,她恐怕不会罢休。”
“那咱们也扒她一层皮。”阿柔说道,“哪有她成天欺负别人, 自己还能置身事外的?!”
“你啊。”江敬武笑着说她,却并未反驳。
从爹娘院子里出来, 发现大哥果然已经回来了,这会儿正在客厅和蜚蜚说话。
“大哥, 你晚上有事儿吗?”阿柔神秘兮兮的,“跟咱们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大哥笑笑,宠溺地看着她们两个:“好。”
入夜后, 阿柔特意让蜚蜚换上黑色的劲装,袖口收紧,在夜色下十分隐蔽。
在侧门与大哥碰面的时候,他还一愣,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轻便的武装,没有说什么。
“学坏了?”路上,大哥没有忍住,问身边鬼鬼祟祟的阿柔,“大晚上的,居然带妹妹去做贼?”
阿柔:“……”
蜚蜚:“???”
“才不是!”阿柔矢口否认,“没有比我这更正经的事儿了!”
“哦?到底什么事?”
阿木一身轻便的武装,单手持剑,夜色下,眉眼更显英武,帅得让人心慌。
阿柔低着头说了两个字。
随即,三人来到了东区的义庄。
她要验尸。
白天她就想来的,但想也知道,捕快们不会让她来,只能等入夜了,偷偷潜进来。
义庄是暂放死人的地方。
有些一时还未曾找得好地方安葬,或是死者客死他乡,家人准备运回去安葬,或是穷得无以为殓,只好暂时寄放在义庄之中。
她找人问过了,白天死在酒馆的人,名叫田齐,今年三十六岁,是个坑蒙拐骗的无赖。
此人是酒馆常客,还在酒馆赊了二两银子的账。
这样的人,他们犯得着动手?
“官府或许不会帮我们查明,所以咱们要自己动手。”阿柔说道,“只要查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死的,顺藤摸瓜,总能找到凶手。”
“你胆子也太大了。”阿木拿她没法子,“来就来,还扯上妹妹,看给她吓的。”
蜚蜚害怕地揪住姐姐的衣袖,完全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耳边呼呼作响,似有人在哭一般。
她先前从未见过死人,还是小时候远远瞥见一眼大虎,如今要来停放死人的地方走一遭,她的小心脏有些承受不住。
“不怕。”阿柔给她一个火折子,“等会儿把它点亮。”
蜚蜚颤颤巍巍的:“点了它,就百无禁忌吗?”
阿柔同情地望着妹妹,摸她的脸:“当然不会,让你有个心里安慰罢了。”
蜚蜚:“……”
“既然决定了,便快些进去,速战速决。”阿木大手递给举着火折子的蜚蜚,“不怕,大哥的手给你牵。”
火折子还没有点亮,被蜚蜚这样举着,实在可爱。
左手下意识紧紧抓住大哥的,被他牢牢牵住,热度传来,才稍微安心一些。
大哥这么厉害,肯定会保护她的!
蜚蜚给自己打气,跟上哥哥姐姐的脚步,来到了义庄门口。
落了锁,他们没钥匙。
阿柔早年筹划开镖局的时候,认识了不少江湖人,三教九流的门路都有一些。
左右看看,确定没人会来,阿柔拔了根簪子,手上几个动作,很快便将锁别开了。
阿木挑了挑眉,没想到妹妹还有这本事。
蜚蜚则紧张地将火折子挡在眼前,又害怕又好奇,静谧的四周,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大哥,麻烦你在这儿把风。”阿柔头也不回,推门进去了。
蜚蜚:“!!!”
“那、那我?”蜚蜚都结巴了,“姐姐,我干嘛?”
“你跟我进来啊。”
光是想想,小姑娘就觉得头皮发麻。
可又不放心姐姐一个人去面对那么恐怖的景象,不由深呼吸几次,松开大哥的手。
“大哥,你保重。”蜚蜚义薄云天地说道,“外面就交给你了。”
说完。
带着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凌云壮志,小姑娘闷头冲进了义庄,接着,颤抖着抓住了姐姐的胳膊,躲在她的身后。
阿木望着蜚蜚行云流水的动作,笑了出来。
战场上死人比活人多,他是早就已经麻木了,所以并不担心。
只是觉得妹妹胆子那么小,却硬着头皮要去陪着阿柔,愈发觉得她有意思。
姐妹俩推开义庄的小门,扑鼻一股陈腐的气息!
蜚蜚不禁皱眉。
阿柔连忙转身系了一方带着香味的帕子在她脸上,遮住口鼻,只露出漂亮的眉眼。
“乖,忍一忍,我很快的。”说完,自己也系好帕子。
阿柔也是有些紧张,深吸了几口气,才吹亮火折子,扶着门谨慎地走了进去。
里面放了三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还有两副简单的棺椁。
应该都是刚刚才死的,义庄里并不难闻,只是瞧着有些瘆人。
“跟紧我,害怕就闭上眼睛。”阿柔说着。
走到离她们最近的那具尸体旁边,说了声,“得罪了。”
继而,揭开对方脸上的白布。
不是她要找的人。
阿柔恭敬地将白布盖好,依次找过去,直到最里面的那具棺椁。
棺椁有些薄,没有盖紧,应当是为了方便存放。
“我、我要开始了。”阿柔也是有些紧张,看看身旁的妹妹,“小蜚蜚,等会儿你就闭上眼睛,跟我说话壮胆,随便说什么都可以,别停下就行,我心虚。”
没成想,却见到妹妹浑身僵硬地看着角落的位置,像是瞧见了什么格外恐怖的景象一般。
阿柔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下意识挡在妹妹身前,往角落里看去。
那儿……似乎、站了个人!
“你们也来……”对方竟然对她们说了句话?
耳朵里“嗡”的一声,阿柔瞪大眼睛,下一刻,更是看到那个人一点点朝她们走了过来!
“鬼呀!”蜚蜚大喊一声。
小姑娘吓坏了,搂着姐姐直跺脚,阿柔强装镇定,举着火折子对着他:“什么东西?不许过来!”
对方:“……”
“吓到你们了?”对方挺不好意思地开口,“别怕别怕,我是人,活的。”
蜚蜚愣了愣。
阿木飞身从外面进来,拔开剑就和那人缠斗在一起。
对方穿着夜行衣,还蒙着面,若不是点了火折子,根本就发现不了他。
“别打了,是自己人。”少年闪身避过阿木的剑招,摘下面巾,“大哥你轻些,是我。”
吊儿郎当的语气,竟然是顾瑾城!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阿柔气苦地瞪着他,随即回身捋着蜚蜚的背,“要让你吓死了。”
顾瑾城心虚地看着蜚蜚:“妹妹没事罢?”
蜚蜚松了口气,一股委屈就涌了上来,但是这个场合,显然不适合再影响他们。
就硬生生忍住鼻酸的感觉,掌根揉了揉眼睛,沉默着摇了摇头。
唉,显然是吓得不轻。
“到底搞什么鬼?”阿木按着他的后颈,威胁地问。
顾瑾城在他面前就像是收了獠牙的狼崽子,被凶了,也只是如实说道:“我来查案的。”
“查案要这个时候来?查案谁都不带?”
顾瑾城说道:“反正也睡不着。”见阿木脸色不好,补充了一句,“主要是怕跟着我的人里有别人的眼线。”
这说法,阿木勉强能接受。
可见到妹妹可怜兮兮的表情,还是生他的气,说道:“刚好,你留下帮阿柔。”
说着,牵起蜚蜚,要带她出去。
阿柔跟顾瑾城都是一脸紧张,齐声说道:“等等。”
对视一眼,相看两讨厌。
一个说:“我才不要他帮忙。”
另一个说:“孤男寡女不合适。”
阿柔一个眼刀飞过去,几天前积攒的好脾气顿时都没了,手里捏着长长的银针,极力控制住扎他的冲动。
“不许胡闹了。”阿木不悦地说道,“赶紧验完出来。”
说完。牵着妹妹离开义庄。
-
外面的空气显然比里面要好很多,蜚蜚揭下面巾,抓着大哥的剑穗挑挑捡捡。
“好点儿了吗?”大哥安慰她,“下回别跟着你姐姐这么胡闹。”
蜚蜚连忙替阿柔解释:“姐姐也害怕的,她、她也只是强装镇定罢了。”
说着,她低下头,歉疚地说:“家里出了事,我真的好着急,可我真的太笨了,什么忙都帮不上,还拖后腿。”
“别这么想。”阿木摸摸她的头发,“若连你都要费心,还要咱们做哥哥姐姐的干嘛?”
“真的?”蜚蜚抓着他的剑穗,眼神透着天真,像个毛绒绒的小尾巴,“大哥不嫌弃我笨吗?”
“蜚蜚才不笨。”宠溺地捏她的脸,大哥说,“妹妹是最乖的。”
蜚蜚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没有说话。
“别想那些了。”阿木说道,“小时候,我们都以为你养不活,所以,你能健康平安,就已经很好了。对你没有什么别的要求。”
蜚蜚眼眶泛酸,想到姐姐手上的那只镯子,想到小时候种种,无数次感慨自己的幸运。
同时,也就更担心阿柔。
几次要进去看看,大哥没有让她去。
“马上出来了。”阿木说道,“可能会有开膛破肚的场面,你确定要进去?”
蜚蜚:“……”
大约等了一刻钟,两人出来了,脸色都有些不好。
起初还以为他们吵架了,询问之下,才得知,事情或许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验出来了吗?他到底怎么死的?”阿木连忙问道。
阿柔面沉如水,抿了抿嘴巴,才说道:“的确是中毒而亡。”
“中的什么毒?”
见她这样,蜚蜚还以为真的和酒馆有关,连忙问了一句。
谁知道,阿柔却瞥了眼一旁的顾瑾城,说道:“一种叫‘燕轻’的剧毒。”
“燕轻?”阿木说道,“这名字,好生熟悉,似在哪听过。”
阿柔脸色更加难看了,随手一指顾瑾城:“小时候差点儿要了他命的那个。”
蜚蜚和大哥对视一眼:“!!!”
“无色无味,主要症状是全身麻痹、精神涣散,中毒者,会陷入昏迷,不消半日便会窒息而死。”阿柔说道,“若饮酒,则会引发猝死。”
顾瑾城在旁边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似乎并不关心。
但阿木对他的了解,远远超过他的想象,一见他这幅表情,就知道他又难受了。
拍拍他的肩膀,转移他的注意力:“有线索吗?”
“有。”顾瑾城在夜色下,笑得张扬肆意。
“别笑了。”阿木揽住他的肩膀,用两人独有的交流方式,“十年了,开心吗?”
顾瑾城点了点头,在他们看不见的位置,嘴角却向下撇着,似乎是要哭了。
“开心还这样?”阿木笑了两声,“反正你也睡不着,到家里喝酒?”
顾瑾城下意识看了看蜚蜚。
“你、你要是想去就去罢。”蜚蜚第一次见他这样难过,也不气他吓自己了,反而说,“我家里还有许多好酒,一醉解千愁嘛。”
这个小傻子,还学会安慰人了。
“若此人与小周氏有关,那当年……”阿柔硬生生顿住,瞥一眼顾瑾城,转移话题:“喂,明日查可疑人,你去吗?”
她一副挑衅的语气,惹得顾瑾城笑了笑,说道:“自然奉陪。”
“好,别忘了你答应我的。”说完,阿柔拉着妹妹快跑几步,先回了家。
蜚蜚被姐姐拉着,下意识回头,刚好瞧见顾瑾城仰起头苦笑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小手给攥住了。
也跟着酸涩的厉害。
因为她平时,就只有不想让眼泪流下来的时候,才会这样做。
-
“姐姐,你刚刚说什么可疑人?”蜚蜚坐在高高的浴桶里,与阿柔隔了一扇屏风。
瞧见她那边影影绰绰的动静,便与她说话。
夜间头发不好干,于是都盘了起来,露出纤长的脖子和清丽的锁骨。
锁骨延伸出两段薄薄的肩头,落进铺着花瓣的水里。
她很白,夜色下白的晃眼。
“今夜吓着了罢?”阿柔自责地说,“确实怪我,不该带你过去的,此案凶险,有我跟哥哥们,你便不要过问了,嗯?”
蜚蜚往水下沉了沉,温热的水没过肩膀,她舒适地喟叹了一声。
“可我想帮忙。”蜚蜚说,“我能帮什么吗?”
阿柔心都要化了,仍劝她:“不是要瞒着你不让你去,而是此案既与顾瑾城扯上关系,便不是简单的投毒陷害。”
“他来沬州半月有余,早已锁定了目标,两案竟然发生了重叠,想要结案怕是没那么简单。”阿柔说道,“你若卷入其中,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听她这样说,蜚蜚便明白了。
点点头:“好罢,那我不问。”小姑娘说,“那你千万要注意安全,还有他……也要注意安全。”
“对了,最好带上几个镖师。”
“还有还有,你们不要吵架。”
阿柔:“……”
先前小姑娘吓到了,晚上不敢一个人睡,缠着阿柔要她陪着,从躺下开始,就不停说话。
阿柔几次快睡着,都让她偶尔冒出来的一句给惊醒。
“知道了,快些睡罢。”一把将她搂住,阿柔秒睡。
那厢,阿木在陪顾瑾城喝酒。
二哥也在,他倒是没有喝,拿着一卷泛黄的书在专心研读。
“近来,还是睡不好?”阿木问他,“让你找宁大夫看看,为什么不去?”
顾瑾城自嘲地笑笑:“只会让他瞎担心而已。”
三年来,上到宫廷御医,下到赤脚大夫,什么样的偏方都试过了,没用就是没用。
心病,没药医。
大哥忧心地叹了口气。
二哥抬头看了顾瑾城一眼,见他正坐在亭边仰头看星星。
刀削斧刻般的轮廓在月色下蜿蜒出清新俊逸的弧度,笑起来的时候,似有星辰坠落眸中。
“你生病了?”二哥打量着他,看不出他哪里不对。
但大哥先前写信的时候似乎有提过,好像还挺严重的,不禁面露惊疑之色,“什么病?”
顾瑾城没有回答他,而是引开话题,问他:“看的怎么样?”
“没看出什么特别的。”二哥说道,“你确定这是传递消息的书?会不会原本里面夹着信件,但是被人取走了?”
顾瑾城摇头,说道:“这是白将军给我的,祖父让他把书交给我娘,只可惜……”
“我确定,这就是一本普通的书。”二哥合上书卷,封皮上写着手抄的《南华经》三个字。
盯着书本看了会儿,二哥说:“唯一的线索,就是这明显是手抄本——查查出自谁手,或许有用。”
顾瑾城沉吟片刻,将书收了起来:“多谢。”
将壶里的酒喝完,他准备离开。
“这么晚了,就在家中歇下,明日你不是还要随阿柔出门吗?”二哥说道,“上回的房间还给你留着。”
“也好。”少年与他们告别,回了上回的厢房。
简单洗漱后,夜已深了。
他也不在乎时间,反正也睡不了多久,便依旧像上回那样,和衣而睡。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顾瑾城很快便沉沉睡去。
没睡多久,的确发了梦,却和以往有些不同,不再是困着他的战场,而是几个时辰前刚刚去过的义庄。
他梦见自己躺在棺椁里,耳边响起哭声。
睁开眼,看见一只粉雕玉琢的小豆丁,梳着两个圆圆的花苞头,坐在旁边的木板上。
小胖手揉着眼睛,盘着小短腿,哭得他心都要碎了。
“你哭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冷。
小豆丁哭得更厉害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哥哥,他不、不要我了。”
“你哥哥真坏。”他从棺椁里翻身坐起,与小豆丁圆圆的眼睛对视着。
看她打湿的睫毛,越看越喜欢。
恶劣地捏她的小胖脸,见她扁着嘴巴,又心疼地去哄。
“你是蜚蜚吗?”他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小豆丁突然瞪他,凶巴巴地抓着他的手啃了上去!
顾瑾城:“!!!”
猛地睁开眼,先是让阳光刺得眼睛一酸,随即感觉到右手酸麻,发现是自己睡觉时候下意识握刀,结果给压麻了。
“什么鬼?!”顾瑾城用力甩甩手,跳下床,“竟然哄孩子哄了一晚上。”
等等……他又睡到了天亮?
顾瑾城惊疑不定地打量着这间房,开始怀疑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风水一说。
两次留宿,两次都睡得很好,应该不是巧合?
那他今晚还要赖在这儿!
卯初,在练刀的途中跟大哥狭路相逢,又一次被揪过去当陪练。
挨了一个时辰的揍,顾瑾城神清气爽地回来了。
衣服被汗水打湿,顾瑾城喊来暗卫,让他回府去拿换洗的衣物。
——他决定在江家多住几日。
因为要排查可疑人,阿柔早早就起了,特意换了身男装,早饭后在会客厅等顾瑾城。
不过,却先等来了萧如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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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如茵还是一副活泼开朗的模样,梳着坠马髻,看起来清丽漂亮,见到她便笑了出来,似乎心情很好。
叶灵芝也难得穿了身女装,箭袖窄腰,英姿飒爽,却仍板着一张脸,跟谁欠了她钱似的。
“你这样,倒叫我想起初次见面的时候。”萧如茵说道,“单你这张脸,便与你三哥有五分相似,气质也像。”
长得像她承认,气质?
三哥那傻乎乎的二狗子气质,和她哪里像?
“长公主恕罪。”阿柔先跟她说好,“今日我有事要办,恐不能作陪。”
萧如茵反倒更高兴了:“没关系,你尽管去忙,有蜚蜚在也是一样。”
阿柔更不想让她跟蜚蜚单独在一起。
怕妹妹被她诓。
“若要出门,最好让三哥陪你们一起。”阿柔说道,“外面乱,长公主当多关注一下个人安危,也算是体恤咱们了。”
“真是大言不惭!”叶灵芝不满地说道,“轮得到你来教公主做事?”
阿柔放下茶杯,凛冽地瞧了她一眼。
“好了,灵芝你这是干什么?”萧如茵训斥着她,“江姑娘也是好心提醒。”
叶灵芝仍不太服气。
“下次你若还是这样,就不必跟我出来了!”萧如茵也动了真怒,四下无人,她也不用顾忌什么,“江姑娘是我的朋友,自然与旁人不同。”
这话听得阿柔也不太舒服,却没有说什么。
沉默片刻,顾瑾城来了,见到萧如茵主仆两个,脸色恢复了平时的沉稳。
“有事?”
“不是来找你的。”萧如茵冲他摆摆手,“知道你跟江姑娘还有事,去罢,不用专程招待我。”
她毕竟是长公主,阿柔再觉得麻烦,也不会怠慢她。
只得狠狠心,将蜚蜚叫了起来,让她陪着长公主待会儿。
蜚蜚还迷糊着,在会客厅跟萧如茵大眼瞪大眼。
“长公主想去那儿玩?”蜚蜚意兴阑珊。
一听到玩,萧如茵来了精神:“我都可以,上回你推荐的那些,果然都很有意思。”
蜚蜚挠挠头,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并且正试着拉另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纨绔下海。
“上回听你说想打猎。”蜚蜚说,“托人问了下,西郊倒是有个猎场,只不过我家近来多有不便,恐怕不能陪你去了。”
“可以让纳兰公子出面联系,刚好纳兰府有喜事,春猎也是很好的放松庆祝。”蜚蜚提议道。
萧如茵自然听说了他们家的事儿,顿时拉着她的手说好话哄她。
蜚蜚不太习惯,状似不经意地抽回了手,引开话题说:“今日天气不错,眼光明媚的,不如,泛舟游湖?”
四月中旬,正值春夏交接之际,气候宜人,早些则冷,晚些则热。
只是荷花还未开,少些雅趣。
游湖玩乐倒是好去处。
“听你的。”萧如茵笑着望她,很好说话。
见她招来仆从,让他们先去准备。仆从走后,小姑娘以袖口遮掩,打了个呵欠。
她今日仍梳着双垂髻,瞧着倒比萧如茵还显小。
困得眼睛都眯在一起,却并不让人觉得她失礼,反倒显得率真可爱。
“走罢。”蜚蜚困倦的很,觉得没必要装扮。
萧如茵却喊住了她,难得表现得有些扭捏:“三哥不去?”
“咱们女孩子的聚会,他去不合适。”蜚蜚说着,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转过头来看她,一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表情。
萧如茵让她看的羞赧,头越埋越低。
就在她以为蜚蜚要拿三哥来取笑她的时候,突然听见她说:“你想听我三哥弹唱?”
萧如茵:“……”
“嗯。”萧如茵尴尬得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就是啊,你真的太聪明了。”
小姑娘这下犯了难:“可我哥已经发誓不弹琴了,我、我租个人给你弹,行吗?”
“行!”萧如茵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行,当然行了。”
完美解决,蜚蜚高兴了:“那走罢。”
跟家里人说了声,大哥派了两个士兵跟着她,三人便上了马车,出发去络江。
因阿柔有间镖局,时常要押送货物,故而有船。
方才蜚蜚便是让仆从来跟镖局的人说一声,借一艘船来游湖。
镖局的人自然积极配合,专程布置了一艘画舫,里面轻纱飞扬,灯红酒绿,别有一番风味。
画舫有两层,底下是两间船舱,一间摆了圆桌圆凳,布置了酒菜和瓜果。另一间摆了床榻用做休息。
船舱上面则做成了挑空的亭子,中间长长的露天甲板,视野极好。
蜚蜚言而有信,问了萧如茵说想听琵琶,便到醉红楼选了位卖艺的姐儿,一同带上了船。
络江是人工开凿的,水并不深,只是流域长,弯弯地半裹着沬州。
凉风习习,江水泛着细小的波澜,两岸是繁华的沬州城,坐在船上,吃着水果,听着琵琶。
即便萧如茵原本并不真心想来,此刻也不免有些陶醉。
“蜚蜚,我真的好羡慕你。”萧如茵突然说道,“有这么多好玩的、好吃的,最重要的是,他们都喜欢你——江姐姐、三哥、瑾城表哥……就连小舅妈,那个疯女人,她都夸你可爱。”
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极认真,让蜚蜚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你也可爱啊。”蜚蜚一边吃着葡萄,一边说道,“而且,你是长公主诶,只要你想,全天下的好玩的、好吃的都会捧到你面前。”
“不一样的。”萧如茵斟了杯酒,仰头喝下。
旁边的叶灵芝连忙劝她:“主上,那是酒,喝了要醉的……”
她没有说完,就听“嘭”的一声,萧如茵猛地摔了酒杯。
瓷片迸裂,擦破了叶灵芝的手背。
叶灵芝面露惊异,连忙单膝跪在萧如茵脚边。
蜚蜚愣住,葡萄都忘了吃。
讷讷地看着叶灵芝流血的白皙手背。
“看见了吗?”萧如茵说道,“全天下的尽在我手又如何?掣肘之处,多了去了。”
重新拿起一只酒杯,斟满,放到蜚蜚面前。
“听说你喜欢喝酒?”萧如茵笑得清丽漂亮,冲她眨眨眼,“其实我也喜欢,而且,我酒量特别好。”
蜚蜚见到面前变了个人似的长公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怎么傻了?”萧如茵歪了歪头,笑着看她,“船上都是你的人,你怕什么?”
蜚蜚连忙摇头。
“我不怕。”蜚蜚说,“我就是担心你。”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蜚蜚抿了抿嘴,犹豫着说:“叶灵芝也是关心你,你若不想要她关心,要与她说清楚啊,不然,她会误会的,这样你就会越来越难受。”
萧如茵倒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
“你呢?你对你哥哥姐姐的关心也是这样?不喜欢就直说,”萧如茵道,“——你不怕他们伤心?”
蜚蜚想了想,说道:“我想要的,他们都会给我。只有我做错了,他们才会阻止。所以,没有不喜欢。”
萧如茵笑了起来:“所以我才羡慕你。”
“不过,你可真是个小傻子,居然为我这个仇家感到担心。”萧如茵突然说道。
“什么仇家?”蜚蜚说道,“我怎么听不懂你说话了。”
萧如茵便凑近了她,在她耳边轻轻的,慢慢的,与她说道:“死在你家酒馆里的人,是我派人做的啊,你不知道吗?”
-
蜚蜚:“???”
“你、你在开玩笑?”蜚蜚震惊地望着她,“你可是长公主,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我、我觉得你在骗我。”
萧如茵让她逗笑了,望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欢喜:“真可爱,我现在知道他们为什么喜欢你了。”
“我骗你才没好处的罢。”萧如茵又斟了一杯酒,仰头饮尽。
蜚蜚还是不相信:“那你干嘛告诉我?”
“过来。”萧如茵朝她招一招手,学着她的语气,“凑近些,我告诉你呀。”
现在逃跑的话,蜚蜚心想,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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