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呢?”阿柔用力拍了一下他的手背, 把妹妹拉到自己身后, 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顾瑾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 一遇上妹妹, 脑子就钝了。
这几天好不容易积攒的好印象, 估计全泡汤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少年连忙解释,“就是……”看着妹妹, 实在说不出别的来,只好先放软了语气, 与她们道歉, “我错了,衣服挺好的,是我不正经。”
说话的时候, 明显有些紧张,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刀柄。
姐妹俩脸上写满了疑惑,完全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眼看着萧梵屹过来了,手边也没个可以遮挡的。顾瑾城一着急,把绑在后腰上的双刀卸了下来, 递给蜚蜚:“帮、帮我拿一下?”
蜚蜚:“……”
狠狠踢了一下他的小腿,小姑娘气呼呼地走了。
顾瑾城痛得直皱眉, 看着妹妹的背影,心里一万个后悔, 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柔瞪向他,也狠狠踢了他另一条腿一脚,追上妹妹。
顾瑾城:“……”
萧梵屹看着气呼呼的姐妹俩, 又看看一脸无奈的顾瑾城,了然地笑了笑。
“你做了什么?”萧梵屹洗好了手,便将袖子放了下来,遮住冰肌玉骨的手臂。
站到顾瑾城身边,胳膊肘随意地搭在他的肩上,哥俩好似的,和他聊天。
他比顾瑾城大几岁,身量也高一些,跟阿木差不多。
昨天他就看出来了,顾瑾城武功虽然很厉害,人也聪明,心机更是深不可测,但是一对上女孩子,人就木了,根本没辙。
就算没听到他们具体的对话,光是看蜚蜚气呼呼的模样,就知道他又犯浑了。
眼下,顾瑾城还不是很信任他,自然不会和他说真话。
便半真半假地说道:“女孩子心里都想什么啊?语气不好要生气,语气好了反而更生气。”
“你还小,不懂也正常。”萧梵屹拍拍他的肩膀,“跟我来,我教你。”
顾瑾城挑了挑眉:“你在这个地方,能教我什么?”
“怎么不能?”萧梵屹冲他眨了眨眼睛,桃花眼亮晶晶的,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帅气。
尤其半边脸还戴着面具,原本会给人难以接近的冷硬感,可这样一笑,顿时就就脸上的酒坑给中和了,不仅漂亮,而且很随和。
让人根本防备不起来。
“长这么大,我身边的人不是宫女就是内侍,或者是姑姑和嬷嬷,”向在种地的宫女们扬了扬下巴,萧梵屹说道,“要论女人们的心思,恐怕,没人比我更了解罢?”
说完。瞥他一眼:“倒是你,从小就跟一群大老爷们混在一块儿,你妹妹觉得你讨厌,太正常了。”
顾瑾城:“……”这确定是安慰?
顾瑾城仔细思考了一下,发现的确如他所说。
从小到大,他身边围着的都是大老粗,把他也养成了大大咧咧的个性。
男人嘛,前脚打完,后脚就能勾肩搭背着一起喝酒。
但对待女孩子,可就绝对不能这样粗野了。
女孩子娇弱、心思也细,和她们相处起来,要讲究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他刚离开军营,特别不适应,越想和妹妹拉进关系,反倒越让妹妹觉得他这个人很不讲理。
这样下去可不行!
所以,必须要跟这个小白脸好好学学。
“愿闻其详。”顾瑾城于是重新将双刀绑回后腰,跟萧梵屹去了他的禅房。
——向他讨教,如何正确的跟女孩子相处。
-
蜚蜚回了禅房,仍然觉得生气。
禅房内没有镜子,她看不到自己穿这身衣服到底是什么模样。
不由低下头,左看右看,疑惑地问姐姐:“真的很失礼吗?可是,寺里的女孩子都这样穿啊。”
阿柔看着妹妹可爱的小脸,又仔细品了品顾瑾城话里的意思,脸色更不对了。
——什么叫,衣服没问题,是他不正经?
目光在妹妹有些略低的领口打量片刻,阿柔一拍桌子,怒道:“我杀了他!”
“怎么了?”蜚蜚不太明白。
阿柔也有些尴尬,仔细瞧了瞧妹妹,无奈地说道:“要不、还是换一下罢。”
昨夜,两人换下来的衣服被姑姑收去洗了。
初夏的天气,没一会儿就能晒干。
于是,阿柔带着无比难以言说的心情,找姑姑拿回了衣服,跟妹妹一起换好。
得知真的需要把衣服给换过来的时候,蜚蜚有些失落:“真的很不合身吗?”
这么不合身,昨夜她还穿着去见了九皇子!这样一想,小姑娘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似乎、似乎丢人了。
所以,这次她又误会了顾瑾城?
如果不是他提醒,自己今天还穿着不合身的衣服乱逛呢。
被寺里的人看见还好,若是被其他人看到了,肯定要说她们不懂规矩的。
还好还好。
小姑娘顿时消了气,想到自己又凶了顾瑾城,便有点儿不好意思。
换回了自己的漂亮衣服,蜚蜚再三和姐姐确认,自己这样没有任何的问题,这才松了口气。
同时,又开始思考,要怎么弥补自己踢顾瑾城的那一脚。
“顾瑾城那个狗脾气,你别听他的。”阿柔见妹妹似乎有心事,劝她,“等会儿他过来,我非要再打他一顿!”
狗脾气?还挺形象的。
蜚蜚笑了笑。
“怎么,你不生他的气?”阿柔的情绪完全跟着妹妹来。
想了想,蜚蜚说:“原本也不是生气,只是有些不好意思。既然他不是故意针对我,反而是在为我们考虑,我自然也就不会怪他说话难听。”
“妹妹真大度。”阿柔捏捏妹妹的脸,“算了,不跟他一般见识,他狗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小时候就护食的很,说他是狗子,一点儿也不委屈他。
——许多时候,明明是为了她们好,却因为笨拙和表述不清,反而产生了误会,讨别人嫌弃。
但是,一旦她们遇到了威胁,又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保护她们。
甚至,永远和她们站在一边,即使被误会了,也不解释。
“嗯。”蜚蜚点点头,“他只是笨而已,人并不坏。”
-
此刻,只是笨,人并不坏的顾瑾城正坐在萧梵屹的对面,听他和自己分析,蜚蜚刚刚为什么会生气。
“女孩子都是要哄的。”萧梵屹说道,“你越想让她听你的话,就越是不能用命令的口吻。即使是为了她好,也要以她的想法为先。”
顾瑾城一脸的严肃,眼睛里饱含着对知识的渴望。
“比如,你想让她换一件更加合适的衣服,绝不能说,你穿着件衣服真难看,而要说,另一套衣服更适合你,显得更好看。”萧梵屹教他,“无论是什么年龄的女孩子,都是爱漂亮的。”
“其实你仔细想想,这件衣服真难看,和那件衣服更好看,分明是一个意思,但无论是谁,都会比较喜欢听后者。”
他这样一说,顾瑾城就懂了。
“那我现在挽回,还来的及吗?”少年不确定地问。
闻言,萧梵屹笑了起来。
之前他经常能听到顾瑾城的消息,无非是在战场上又立了什么功劳,今上又赏了他什么好处之类的。
印象里,他该是凶狠狂妄、茹毛饮血、阴冷残暴的形象,没想到,反差居然这么大。
或许,是心里有光,人就不至于陷入阴暗。
“你不能直接道歉。”萧梵屹说道,“女孩子生气,一般情况下,都不是气事件本身,而是,觉得你不够重视她,所以才不高兴。”
顾瑾城听了,频频点头。
觉得他说的对极了。
“的确,我越是想和妹妹拉近关系,妹妹越是觉得我在欺负她。”顾瑾城说道,“天地良心,我疼她都来不及。”
萧梵屹失笑着摇摇头,心想,你这么个疼法,对方迟早会被气跑。
“所以,只要你表现出对她的疼惜、呵护还有重视,就好了。”
“那、要怎么才能够表现出这些呢?”
“说太多你也听不懂。”萧梵屹慢条斯理地拨动佛珠,“总结一下就四个字:多送礼物。”
顾瑾城极力消化着这些知识点,再回想一下郑老见他们时的所作所为,那么几大箱子礼物,自然是有道理的。
况且,上一回,他带妹妹去放花灯、买彩线,小姑娘就很开心嘛。
“我懂了,”顾瑾城说道,“我现在就去问问妹妹想要什么。”
萧梵屹拨念珠的手一僵:“……”
不,你不懂。
“别着急。”萧梵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老妈子,为少年的心底事操碎了心。
“给女孩子送礼物,不在贵重,而在心意。”萧梵屹闭上眼睛,冰肌玉骨的指尖拨动着念珠,周身萦绕着一股世外高人的气息。
“刚刚才说过的,要表现出疼惜、呵护和重视,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那?”顾瑾城等着他的高见。
萧梵屹睁开眼睛,望着面前的少年:“最好从生活中的小事做起,而且,一定不能直接问她想要什么,那样,就成了干巴巴的赠予,体现不出心意了。”
顾瑾城还没有实践出真知,暂时没办法完全理解,但是他听进去了,并且,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正想着要怎样做,才会显得不着痕迹。既能让妹妹感觉到自己的心意,又不让人误会。
就听萧梵屹话锋一转,突然说道:“黎云郡主会在一个月后抵达京都,一个月的时间,把萧惊尘赶出东宫,你有多大把握?”
“你在朝中有多少人?”顾瑾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说话够分量吗?”
“还行。”
谈到这些,顾瑾城完全不见方才的迷糊,表情不自觉变的严肃起来,眼神都锐利了几分,鹰隼一般,强势而霸气。
“让他们帮我。”少年说着,执起他桌案上的笔。
提笔写下了什么。
笔锋苍劲有力,正如他此时给人的感觉,似一把出窍的刀,透着杀伐果断的气息。
萧梵屹垂眸,就见面前上好的白绢纸上,只有两个字,写的是:“捧杀。”
想到太子近年来做的事情,萧梵屹笑了笑,脸上浮现起醉人的酒坑,眼睛也如弯月一般,睫毛愈发显得浓黑纤长。
——今上最厌恶朝臣结党营私,出事的时候,替他求情的那些人,才是真正要害他的人。
“你这心思,比我可狠多了。”萧梵屹说道,“不怕牵连顾家?”
顾瑾城冷笑一声:“为什么我会第一时间想到这两个字?因为,纳兰家,就是这样对我母亲的,顾家,也是这样对我的。”
“明白了。”萧梵屹松开佛珠,任其滑落在冰肌玉骨的手腕上。
当着他的面烧了那张纸。
随即开口,打破沉默:“女孩子都喜欢吃甜的,你可以到膳房转转,说不定能有些收获。”
这家伙,话题转得够快的,跟他翻脸的速度有的一拼。
“谢了。”顾瑾城丝毫不与他客气。
大剌剌地离开了九皇子的禅房,却没有听他的建议,而是一路出了太常寺的大门,去了危机四伏的树林里面。
-
临近晌午,姑姑喊她们去用膳。
还是在萧梵屹的禅房,和昨晚一样,有四张桌案,萧梵屹坐主位,她们坐在对面,但没有看到顾瑾城的身影。
“不知九爷可曾看到顾瑾城?”阿柔主动与他说话。
萧梵屹原本正在翻看经书,闻言,便放下了经书,望着她,专心与她说话:“上午聊了会儿,便不曾见过了。”
“姑姑可知?”萧梵屹柔声问。
昨夜带她们过来的姑姑便如实回答:“晌午之前,瞧见顾公子出去了。”
“出去了?”蜚蜚瞪大了眼睛。
他怎么都没有和她们说一声,就离开了太常寺?
是去搬救兵了?还是,就这么丢下了她们?
“顾公子武功高强,咱们上午忙着种菜,就没有派人跟着。”姑姑的声音嘶哑难听,“要派人把他寻回来吗?”
萧梵屹摇摇头:“随他。传膳罢。”
一顿饭吃的格外不是滋味,盯着晶亮白胖的米饭,和摆盘别致的小菜,蜚蜚却只觉得食不下咽。
阿柔倒是和萧梵屹聊了几句,言语间颇为投机。
让人意外的是,萧梵屹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不近人情,反而十分风趣幽默,日常的琐事也能说的很有趣。
而且,特别会照顾别人的感受——并非觉得她是女孩子,所以让着她的那种照顾,而是完全能够站在她的角度去讨论一些事情。
是会把她当成一个平等的朋友那样谈天说地的照顾。
这样的男子,阿柔还是第一次遇见。
不同于昨日工于心计时,给人的疏离感。
此刻的他,显得那么温柔、随和,能让阿柔彻底放松下来。
丝毫不用考虑,说这句话他是不是会不开心,说那句话会不会显得失礼。
一顿饭的时间很快就结束了。
阿柔和他却越聊越投机,依稀能从对方眼中瞧见欣赏。
但是,午膳后,萧梵屹要做午课。
姐妹俩于是出了禅房,打算回自己的禅房睡午觉。
顺遍商量一下,晚上悄悄离开的事情。
不成想,刚来到她们的禅房附近,就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气!
蜚蜚扇了扇风,凭借多年吃肉的经验,闻出来,这分明就是叫花鸡的味道!
吃了好几顿的素,鲜香扑鼻的气味近在咫尺,顿时就把肚子里的馋虫都给勾出来了。
可是,萧梵屹昨日不是说,佛门净地,不宜杀生吗?
虽然蜚蜚看得出来,他只是单纯觉得麻烦,想省事儿而已。
但是,眼下饭点儿都过了,哪里来的叫花鸡?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九爷,瑾哥终于要开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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