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身心俱疲, 在家休养了几日才去上朝, 傍晚时下朝回家, 还没有到家门口, 周氏三个弟兄就从斜刺里冲出来, 嚷嚷着要见他。
一看到他们,太傅心里就隐约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冷哼一声,脸色极其难看。
“姑丈, 救命啊姑丈!”周老四扯着嗓子嚎。
太傅嫌丢人, 让仆从把他们拦住。知道这几人无赖惯了,若将他们赶走,势必要大肆造谣, 便让仆从将其带回郑府,他问过以后再把他们赶走。
许久没有踏足郑府,太傅一时五味陈杂,当年的真相,他已经派人查证了, 的确是大周氏所为。
不仅是柏秋,还有许多从府上离开的丫鬟和嬷嬷, 但凡手里握着她把柄的,都被她用这种方法给害了!
他之所以还留着大周氏, 就是想等女儿和女婿来京之后,让她亲自处置。
可是,还没等他找大周氏算账, 她那几个子侄竟然找上门来了。
究竟谁给他们的勇气,让他们如此猖狂?
太傅忍着怒火,让那三个人上来。周氏三兄弟一见太傅,就跪下开始哭。
哭了一会儿,周老四义愤填膺地控诉道:“姑丈,您再不管管江家那几个小的,他们就要上天了!”
“是啊姑丈。”周老六也跟着附和,“他们把大哥和二哥送官了,咱们好歹也比他们虚长一辈,大老远过来,她就这样对咱们。”
太傅还没有去过江府,并不知道下午发生了什么,一听几人告状,眉头就皱了起来:“送官?怎么回事?”
三人一看太傅似是动了怒,顿觉胜利在望,当即就添油加醋地把事情说了。
太傅原本就在生气,一听他们竟然在阿柔镖局开业当日,前去胡闹!结果阿柔竟只是将他们送官处理?简直太便宜他们了!
当即叫来亲信:“去打声招呼。”
三人一听,顿时喜上眉梢,望着太傅的眼神犹如在看活神仙。
哪知道,活神仙下一句话就让将三人彻底打入深渊。
“此事与阿柔半点关系也无,他们却挑着如此重要的时日闹上门去,还打人!”太傅与亲信说,“这种行为极其恶劣,让审刑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说着,还瞪了周氏三兄弟一眼。
什、什么?!周老四如坠冰窟,太傅怎么能能这样做?
他是老糊涂了吗?还是被下了降头?
以前他虽然凶,总训斥他们,但无论出了什么事情,太傅都会帮他们摆平的!现在怎么?……
按理说,大哥二哥犯的不是大事,顶多关个四五天就能放出来,可太傅这一句话,少则半年,多则没有尽头啊!
他怎么能这么狠心?
“另外,之前说的欠款,要尽快还上。”
没等他们震惊多久,就又听见太傅说,“月底之前还不上,我就让人到你们家里去量地,你们的宅院、田产、古董等,全都抵上,总能还清。”
周氏兄弟如遭雷击,疯了一般,忙给太傅磕头:“姑丈,姑丈你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要你们的命?”太傅猛地将手边的一堆状子打落他们身上,怒斥道,“这么多年,你们打着我的名义圈钱圈地,手上的宅子、佃田有多少,还用我帮你们数不成?!”
周氏兄弟哆哆嗦嗦地将地上的状纸捡起来,看到上面写着的,全都是关于他们恶意圈地、苛责佃户等恶劣事件,包括周大强娶民女的经过等。
他们记得的,不记得的,所有做过的亏心事,桩桩件件全都写得清清楚楚,连狡辩都找不到下嘴的地方!
三人只能把头往地上一磕,惊恐道:“冤枉,冤枉啊姑丈!”
“我若不查,竟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已经被你们败坏成了这个样子。”太傅说道,“我派人送你们回去,月底之前,如果能把欠我的银子尽数归还,我便既往不咎。”
“若还是这副嘴脸,你们便和那两个畜生一起蹲大狱去!”太傅恶狠狠地说。
周氏三兄弟终于明白了眼下的处境,当即像是被抽了主心骨一般,跌坐在地上。
完了,一切都完了。什么送他们回去?押送他们回去还差不多!一旦回了沬州,他们所拥有的一切都会被收回去,他们就要沦为穷光蛋了!
不仅没有从姑母那里拿到钱,反而要把全部身家都给赔进去!
他们这叫一个后悔啊,怎么就听了周大周二的话,大老远来京都闹事呢?如果不来,太傅可能还想不到要这样对付他们——他们这分明是、是上赶着找死!
“姑丈……”周老六还想说什么,太傅却瞪了他们一眼,摔袖子走了。
他一出门,就有三个凶神恶煞的壮汉走到门边,用充满威慑的眼神看着他们。
三人让他们吓住,哆哆嗦嗦地爬起来,随他们一同出门。
临走前,不甘心地看向审刑处的方向,可也只能看看了,毕竟,连自身都难保,怎么救他们大哥二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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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和周二正在牢里期盼着几个弟弟去找太傅告状,好把他们放出去,是以并不着急,甚至气定神闲地仰躺在牢房之间的木板上面,叼着一根枯草,吊儿郎当地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
老牢门外面巡逻的狱卒走来走去,周二唉声叹气的。
周大还说他:“愁什么?等老四他们去找了姑丈,咱们这点儿小事,还不是他一句话就能解决的?怕是今夜就要来接咱们出去了。”
结果一连过了许久都没动静,也不见狱卒过来给他们什么优待。
周二就又开始怀疑:“他们不会没有去找姑丈罢?”
“他们敢!”周大瞪眼睛,“地契都在咱们手里,他们不救我们,是想把土地还给那些佃户吗?”
说完,又觉得他们也不是干不出来,僵了僵,脸色陡然变得难看。
周二也和他想到了一块儿去,叹气道:“咱们人都进来了,地契你以为能保得住吗?”
他们两个的正房夫人早不知道换了几个了,全是中看不中用的主儿,若得知他们遭了难,怕是早就卷包袱跑了!
别说地契藏不住,那些房的小妾怕是也看不到了……
“这几个废物。”周大慌了,从床板上跳下来,扒着牢房的柱子,大声去喊狱卒,“喂,过来!”
外面巡逻的狱卒:“……”又有肥羊送上门来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周大一脸横肉,问他,“去把你们老大找来,我有事儿要同他说。”
“咱们老大估计找不来,但你爷爷我,随时奉陪。”狱卒从牢房的空隙间伸手拍了拍他的胖脸,多少带着些侮辱的意味。
旁边的牢房里传出了看热闹的笑声。
周大哪里忍得了这个?
当即凶相毕露,龇牙咧嘴地要和狱卒吵架:“你说什么?你爷爷的,爷爷弄死你信不信?”
话音刚落,狱卒就冷笑一声,打开了牢房的门,握着挂在腰侧的刀朝他走了过去。
周大没想到他真的会跟自己一般见识,见他狞笑的表情,顿时就紧张了起来,狱卒进一步,他就退一步。
一直到后背贴上侧边的牢房,冷汗涔涔地望着他。
隔壁牢房的犯人哈哈大笑着,推他的后背:“刚刚不是凶得很吗?别怂啊。”
四周的人都在笑,他们在这儿已经习惯了,见到这样的愣头青还觉得很有意思,这人怕是不知道审刑处的老大是谁,竟然如此嚣张,估计有的苦头吃。
周大全身的肥肉都在颤抖,害怕地看着越来越近的狱卒,话也不敢说一句。
周二更是吓得缩在角落里,极力想要撇清跟他的关系似的,就怕狱卒突然看他一眼。
狱卒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狞笑一声,伸手拽住周大的耳朵,把他往外面拖:“要见我们老大是罢?你要是死在这儿,我们老大或许能来瞧你一眼。”
耳朵脆弱,普通人揪一下都得疼得要命,更何况狱卒起了想要为难他的心思,用了力道,疼得他当即大叫起来,声音跟杀猪一样。
四周的犯人却都在笑,这让刚进来的周氏两兄弟产生了深不见底的恐惧。
被拖着走了几步,他还不得不跟上,就这样被拽出了牢房,不一会儿,周二就听见远处传来歇斯底里的叫声和求饶,吓得缩成一团。
之后的时间里,周大每喊叫一声,他就哆嗦一下。
喊声一直持续了许久,周二像是经历了刀山火海,却只知道捂着耳朵惊恐地躲在角落。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牢门被打开,周大被几个狱卒拖进来,随手扔在牢房里面,一边拖一边骂他重,像猪一样。
周二跟见了鬼一样,瞳孔震荡,抖如筛糠。
周大浑身伤口遍布,进气多,出气少,见到角落里的周二,就痛骂:“你怎么不救我?我命都快没了!”
“我、我怎么救?”周二小声道,“我不知道,是你自己要骂他的。”
周大气得哼哼几声,艰难地翻了个身,又觉得胳膊被压得很痛,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翻身回来了,这样的痛苦,让他不禁哭了起来。
“老天爷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对我!”周大哼哼唧唧的,“郑骁云那个老家伙,迟早我要弄死他!”
然而,没有等到他的豪言壮语实现的那一天,太傅的话被送到了。
从审刑处的老大接到消息的那一刻起,周大、周二的好日子就已经过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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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兄妹几个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一来是太傅并没有告诉他们,二来是因为江敬武和柏秋接到了顾瑾城的信,打算提前来京都了。
江家在沬州也有些积累,手底下培养了不少有能力的亲信,平时也只是每个月到店里对一下账簿即可,眼下有急事,便将生意暂时交给了亲信来管,收拾东西就匆匆过来了。
太傅得知了这个消息,十分激动,老早之前就开始打算,一会儿说宅子太小,不够住,要买个新宅子,一会儿又说担心周氏的案子把他们吓到,需得整理好证据,好好斟酌一番,再同柏秋细说。
另外还存了些期待,毕竟柏秋从小在京都长大,若她能过来,将小时候常去的地方再走一遍,是不是就能恢复记忆?
虽然他明白这个可能性很小,但还是存了些希望,打算要好好陪陪女儿,反正他年纪大了,朝堂上那些事情,他有心也无力,还不如在家养老,享享天伦之乐。
以前就不爱勾心斗角,眼下更不想参与那些。
不过,没想到的是,很多事情,顾瑾城想得比他还要全面、周到。就比如说买宅子的事,顾瑾城当即就表示:绝不能由他来买!
“太子倒台,九皇子入朝,虽说没有交给他实权,可他不少建议都被采用了,”顾瑾城说道,“比如治贪和滇南震灾的许多举措,说明今上有历练九皇子的想法。”
“而九皇子前两天向阿柔提亲的时候,今上并无表示。”顾瑾城看着太傅,讳莫如深。
但太傅已经明白了他的想法。
太子的亲事,自然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今上早就给他们看好了。
但九皇子不一样,他既没有入主东宫,又没有实权,母妃还不在宫中,自己做主向中意的人家提亲,这很正常。
今上什么都没有说,其实就等于默许。
为什么默许?自然是因为阿柔出身不低,人品不差、模样姣好、是为良配。
说白了,太傅外孙女这个称呼,在其中占了很大的成分。
太傅在朝中这么多年,闲云野鹤一般,今上是看在眼里的,若九皇子换个人,今上恐怕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说不定还要以为九皇子狼子野心。
而太傅不掌权,阿柔的娘家又是做生意的,好拿捏,九皇子向阿柔提亲,即便有人想要借题发挥,也无从下手。
但如果太傅这个时候去买宅子,问题就可大可小。
首先,朝中近来反贪腐的风刮得很大,此事一出,今上会不会猜想:太傅前些年都一副清廉的做派,怎么江校尉和顾瑾城一回京,他就开始又是带头反太子,又是买豪宅的?
难道前几年都是装的?眼下不装了,是因为觉得这几个孩子能在朝中有所作为?
毕竟无论是大哥还是九皇子,都和太傅关系匪浅。
即使今上不做他想,也免不了有多心的人,暗中拿这些来做文章,将他们置于一个尴尬的境地。
“还是你想的周到。”太傅点点头,赞许地望着他,“那你的意思是?”
顾瑾城桀骜地扬了扬下巴:“这个简单,我来买就行了。”
“我总不能成天赖在这儿。”顾瑾城说道,“之前就已经看好了,正在犹豫,此番二叔和秋姨也过来,刚好可以买个大的。”
太傅哈哈大笑:“我说呢,原来在这儿等着我。”
“你想买就买,但他们过不过去住,我可不能保证。”太傅故意打趣他。
“这您就不用管了。”顾瑾城经常和太傅一起上下朝,关系好的很,便回敬他,“相比看您脸色,秋姨肯定更乐意和我住。”
太傅佯怒着瞪他一眼,让他买完宅子赶紧滚。
顾瑾城跟蜚蜚的事儿,他自以为瞒得滴水不漏,只等江二叔和秋姨过来,给他们一个惊喜。
而在提亲之前,他当然要做些准备。
除了看宅子,他还看了许多有的没的,连嫁衣的款式都帮忙挑了几个款式,只等蜚蜚点头同意。
知道小姑娘不擅长这些,干脆什么都帮她准备起来,到时候,她只用欢欢喜喜地当他的新娘子就好。
一想到要和蜚蜚组成一个全新的家庭,顾瑾城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得意。
以前晚上睡不着是因为总做噩梦,现在睡不着,全是因为只得开心的事情太多了。
蜚蜚对此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或许不知道嫁人代表着什么,成天也不避嫌,一见到顾瑾城,眼睛就黏在他身上。
想着离他近些,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就会心情很好。而她这些小女孩似的单纯举动,却让顾瑾城心动得厉害,时常产生想要触碰她的想法。
可两人还没有定下来,他不能做任何出格的举动,只好含情脉脉地回望着她。
因为两人的克制,每当他们同时出现的时候,周围的空气都会变得粘稠、升温,让人想要忽视都难。
哥哥姐姐们早就知情,也知道他们各自的想法,就总是打趣顾瑾城,让他收敛些,毕竟,想做他们江家的女婿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在爹娘没同意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顾瑾城便越发期盼江敬武和柏秋的到来。
终于,在东胡使团进京的前三天,两人紧赶慢赶地来了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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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六月初,天热得厉害,顾瑾城和兄妹几个早早在城门口等着他们。
一见到他们的马车,蜚蜚和阿柔便激动地跑了过去,特意上了爹娘的马车,叽叽喳喳的,百灵鸟一样说个不停。
阿爹知道她们母女有体己话要说,与两个女儿玩笑几句,就把马车让给了她们母女三人,自己下去骑马,并同两个儿子说话。
一家人去往东市的江家。
顾瑾城已经提前搬回了长虹街新买的大宅子,毕竟他和蜚蜚还没有定下来,不好直接搬过去,若定了下来,没完婚之前更加要避嫌,便暂时只让二哥和三哥过去住,腾出来两间院子。
他们三个年纪相仿,又尚未婚配,有说不完的话,三人白天在江家吃饭,夜间便回顾府。
二哥连书都没有搬过去多少。秋闱将近,他该看的书也差不多了,眼下最需要的是在多多京都露脸,与朝中人走动。因此,住在顾府反而更加方便。
一路上,母女三人说了些体己话。
姐妹俩先前的经历,顾瑾城在信中简单提了几句,柏秋难免担心,问了许多问题,确定九皇子没有为难阿柔,这才放心。
“我们没什么的,倒霉的是其他人。”蜚蜚小声说道,“大周氏被外公给关起来了。”
此事,顾瑾城倒是没有说,柏秋面露担忧:“这是怎么一回事?”
没等蜚蜚回答,她也想起周家那几个子侄的事儿:“周家那几个子侄也遭了难,听说周大和周二判了几十年的牢狱,剩下那几个也因为恶意圈地,还闹出了人命,判了流放,还是赵大人亲自给做的批文。”
有这事儿?
蜚蜚和姐姐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瞧出来不可思议,她们原先并不知情,眼下听了,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毕竟那几个胖子来镖局闹事的景象仿佛就在昨天,眼下却得知他们连命都要没了。
“除了周家的老三还是老几,剩下的都不在京都了。”柏秋感慨道,“这才多长时间?偌大的周家,说败就败了。可见平日还是要行善积德,莫要做坏事。”
周家本就是虚假繁荣,大厦将倾,再加上为非作歹,作茧自缚是迟早的事情。
这件事给了姐妹俩许多启发,也认同阿娘所说的,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那周氏是怎么了?”阿娘忍不住问。
上回在沬州,大周氏也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她一直觉得大周氏瞧她的眼神很奇怪,加上小周氏侵吞她们见面礼的事情,阿娘总觉得其中有大周氏的参与。
以前小周氏不还说,小时候经常当着大周氏的面欺负她的吗?
以前她有这么怂?柏秋觉得不可思议。
在自己家里,还能让别人欺负了去,想想都不正常,莫非,正因如此,太傅对她才这样愧疚的吗?
若是出于这个原因,那她现在也不想原谅太傅。
自己女儿被续弦给欺负了,难道看不出来?阿娘心里总是有个芥蒂,不弄清楚,她恐怕没有办法像正常的女儿那样去孝敬太傅。
毕竟缺失了二十年,她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的感受,但她从心底里,有点介意太傅二十多年都没有找过她这件事。
她是向往也在乎亲情的,但说到底,还是有点担心。
蜚蜚看了阿娘一眼,欲言又止的。
因为她隐约知道大周氏对阿娘做了很不好的事情,可究竟是什么,她又不知道,所以当着阿娘和姐姐的面儿,也不好直接说。
“我其实有点怀疑。”阿柔说道,“她之前派人刺杀我和妹妹,此事暴露了。可她毕竟是太傅府的大夫人,依外公的个性,再生气也不至于把她关起来——我猜,她应该还做了别的。”
蜚蜚顿时睁大了眼睛,赞赏地望着姐姐。不愧是姐姐,真的好聪明,一猜就中!
“她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柏秋不可置信地问,“她因何如此?”
阿柔说道:“那些受雇于她的难民说,是想毁了咱们的清白,好让太傅离咱们远些,莫要碍她的事。”
“竟如此歹毒?”柏秋惊呼出声,“这还不至于关起来?要是我在场,怕是要宰了她!”
阿娘还是这么威武。姐妹俩一笑,一边一个搂着阿娘,撒娇说想她。
柏秋也想她们,但更多的是愤怒。
——他们江家在京都已经安置了住处,又不是没地方去,谁惜得住在郑府,看她的脸色吗?她倒好,竟然想出这种歹毒的招数。
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周氏现在在哪儿?”柏秋问道。
姐妹俩见阿娘的表情不对,便如实说在江家的柴房。
阿娘便拍拍她们的手,又将两个女儿抱着,心疼地说道:“我的心肝呐,怎么这么可怜?”
姐妹俩:“……”
还是头一回从阿娘嘴里听到这么肉麻的话,姐妹俩都有点想笑。
阿柔还插科打诨地说:“我们还好,大哥更可怜,明明跟我们一起来京都听封的,结果,拖了快一个月,今上都没有宣他进京,眼下还在城外的校场等着呢。”
柏秋心里就更难受了,就不该让他们来京都,看这事出的,一桩接着一桩。
偏偏还报喜不报忧,若不是亲自前来,都不知道出了这些麻烦。
柏秋心疼孩子,又气着罪魁祸首,一到江府,凳子都没有坐热,就说要去见大周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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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氏被关了小半个月,早就快闲疯了,成日摔碗摔筷子,嚷着要见太傅。
太傅却故意晾着她,想要等柏秋回来处置,一次没有来看过,她就闹,经常半夜不睡觉地哭嚎。
她身上仍然穿着那天从宴会上下来的装扮,可惜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
珠钗是利器,怕她伤到自己,已经全取了下来,但是没办法换洗,是以,头发都已经打结成绺,散发着奇怪的味道。
柏秋刚一推门进去,就看到她曲着腿坐在木板床上面啃一个油桃,眼睛向往地看着窗外,浑身上下写满了疲惫。
哪里还有一丁点儿太傅夫人的影子?
“老爷说明天见我?”大周氏自言自语地说着,“好,好,明天见我,赶紧打水来,帮我梳洗……”
说着,回头看到了背光站着的柏秋,当即一震,手里的油桃滑落。
“你、你怎么来了?”大周氏哆哆嗦嗦如见了鬼一般,“你死了!你不是……你已经死了,我亲眼看到你死了!”
柏秋不自觉拧起秀眉,将她惊恐的眼神尽收眼底。
——她的恐惧来的莫名其妙,分明不是对她,而是对她记忆深处的那个人……
柏秋心里有了一个猜测,冷着脸向她靠近。
“啊!——”大周氏声嘶力竭地喊着,看着背光的柏秋离她越来越近,她看不清柏秋的脸,只感觉到无数次出现在她噩梦里得鬼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原本就心虚,加上又被关了那么久,早就魔障了,一时只觉得害怕,挣扎着要躲。
可她的脚被栓在床柱上,根本就跑不了,一时只崩溃一般大喊大叫,声音传出去老远,把太傅都给惊动了,和亲信一起往柴房的方向赶去。
柏秋逐渐逼近大周氏,大周氏也渐渐看清了柏秋的样貌,隐约又觉得不像,稍稍冷静了一些。
但还是害怕,哆哆嗦嗦地望着柏秋,四下找地方要躲。
柏秋却抡圆了胳膊,狠狠一个耳光甩在她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蜚蜚也瞪大了眼睛,要上前去,却被阿柔牵住了手腕,拦了下来。
不仅是围观的人,连大周氏自己也傻了,忘了尖叫和挣扎,顶着一头乱发仰望着她,苍白憔悴的脸上,红通通的几个指印,十分明显。
“清醒了吗?”柏秋冷冷地问了一句。
大周氏陡然回神,才确定她并非噩梦里的鬼影,而是她死而复生的继女。
她竟然敢朝自己动手?自己可是她的继母!现在有人撑腰,就连礼仪伦常都不管了?!
大周氏眼里的惊悚被愤怒所填满,她极力压制着撒泼的想法,换了个动作,尽可能摆出目前能做到的最优雅的程度。
“清醒了,”大周氏说道,“那咱们便来说说,你殴打长辈……”
话没说完,柏秋在她另一边脸上也狠狠甩了一巴掌!
比刚才那一下还要响,还要重!直打得她偏过头去,耳朵里嗡嗡作响,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清醒了,就来说说你害我孩子的事情。”柏秋掷地有声地说着,语气充满了威慑。
大周氏猛地抬头望着她,眼里闪烁着的,不光是愤怒和震惊了,还有深不见底的悔恨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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