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丞磨了磨牙，压着火，声音似从喉骨溢出，薄凉而低沉，“捡起来，道歉。”
杨意扬着脸，听到他的话，有些诧异他现在说话这么温和？但转而想到上次，现在又是白天，还在诚川校内，不由语言更加挑衅：
“陆四，脾气好了啊？但你这大白天做什么梦？以为还像上次——”
话音未落，陆嘉丞直接挥着拳头往他脸上砸，他出手凌厉，杨意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直接被打的后退趔趄了下，鼻子唰地下来流出鼻血。
杨意刚要张口，陆嘉丞拳头接连落在他身上，陆嘉丞黑眸里满是杀气，拳头一拳一拳地揍着他的脸。杨意本就大病初愈，身子虚，被他一顿揍，直接岔气反应不过来。
陆嘉丞抓着他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揪着后仰，漆黑眸子带了嗜血的残忍，“老子给你脸了是吧？”
他拍了拍杨意的脸，冷笑：“还想你爹我教你做人？”
陆权则反应过来，想去拉陆嘉丞，他有些心惊，陆四打架实在是太狠了。
那个不要命的气势，不说和他打架的人，他旁观就已经有了惧意。
他这么一动，跟着杨意过来的小弟们也反应过来，本来是无意撞上陆嘉丞的，杨意故意挑衅，不过是撞了他一下，踩了张纸。
两人嘴炮都打上了，陆嘉丞还刻意收敛着，加上正是去上课的路人，学生比较多，他们以为陆嘉丞服软了。
没想到，下一秒陆嘉丞就直接单方面碾压，那个下手的状态，他们看了都有些发憷。
太狠了。
离线的众人反应过来后，第一反应不是上去招呼陆嘉丞，而是想从陆嘉丞手里救回被虐惨的杨意。
“陆四，你快停手！”陆权则着急地和人一起阻拦陆嘉丞。
但陆嘉丞根本不理，谁来拉他，他打谁，结果本来不想惹是生非的几个人，挨了一顿揍，有些窝火，也不准备救杨意了，直接撸起袖子干陆嘉丞。
陆嘉丞扫了一眼，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嗤，“一起上吧。”
*
“老师老师！那边打起来了！！陆嘉丞和人打起来了！根本拦不住！”同班的男生，急忙忙跑来报告。
体育老师本来正准备集合，结果听到这个消息，急忙跟着那个男生要出去，才走两步就折回来，“班长带几个男生和我走，剩下的先自由活动，体育委员来安排。”
说完就匆匆赶去，黎遇带几个高大的男生紧随其后。
“啊？怎么回事啊？怎么就打起来了？”老师一走，学生就开始讨论起来。
“前两天我就听说，诚川准备搞陆嘉丞了，好像杨意还回来了。”
“啊？那陆嘉丞应付的过来吗？”
“那谁知道呢？”
孙清禾看了眼老师离开的方向，不自觉地抠手，她刚提醒陆嘉丞的，而且，陆权则一行人也应该在他身边的，应该没事的。
南竹听闻这件事，直接闻声赶过去，结果拉着孙清禾一并过去。
“欸？”孙清禾有些诧异地看她握住自己手腕的手。
“清禾你带我过去吧？我不知道嘉丞现在在哪。”南竹语气焦急，握住她手腕的力度，也不自觉加大。
孙清禾视线转到她脸上，对上那双担心的眸色，很轻地点了点头，“好。”
她们到的时候，陆嘉丞堪堪被拉住，一群人很是狼狈，倒在地上哀叫的有不少。
陆嘉丞的衣服，在刚刚冲突中，胸口被扯的很开，布料都是皱巴巴的。
他整个人浸在一片阴郁中，看向杨意的表情，依旧带着狠戾，他整了整领口，从黎遇的手中挣脱开来，目光定在地面上被蹂|躏成废片的米黄色纸条。
弓着身子，把纸条捡在手心，外封的[陆嘉丞收]，已经被磨的看不清字样，整张纸也是脏兮兮的。
陆嘉丞心下更是气结，刚抬脚想再踹一脚杨意，就听见一声娇柔的呼声：
“嘉丞——”
陆嘉丞把纸跳揣兜里，漫不经心地转过脸去看她，刚转过来，就看到南竹身后不远处的孙清禾。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孙清禾，不轻不重地“嗯”了声，算是应答。
孙清禾本来是不想靠近的，远远看个情形就可以，但是她看见陆嘉丞不紧不慢地向这边走来。
手不自觉想要拳成一团，指甲刻在皮肤上，有了痛意，脸上一派平静。
“嘉丞，你没事吧？”南竹担心地上前，想要搀着他，被他不动声色的避开。
陆嘉丞唇角留有一团乌青，整个拳头沾了不少的血，有别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孙清禾目光平视，并不抬头，只是在一旁陪着南竹，扫到他手上的血的时候，孙清禾心忽然软了一下。
陆嘉丞走到孙清禾面前，身体忽然倒下去，孙清禾猝不及防，手忙脚乱地环抱着堪堪倒下的男生。
“陆嘉丞你没事吧？”
孙清禾有些吃力地支撑着他，又有点担心地想看他的状态。
“有事。”
陆嘉丞卸力环着她，他整个人很高，弯着腰，脑袋搭在孙清禾的肩上。
声音又低又轻，尾音下掉，“你给我的纸条坏了。”
孙清禾扶着他的动作一僵，有些困惑地抬了下眉，“嗯？”
陆嘉丞还没来及开口解释，就被黎遇陆权则架走了，南竹也上前跟在后面。
他眼神直直地看着孙清禾。
孙清禾目光澄净，看到他唇角的伤，有是手上的血迹，沉默不语。
陆嘉丞被肖光带去德育处了，只是去之前，他还要去洗个手，肖□□得双眼冒火，对着那张吊儿郎当的脸，指指点点说了一通。
陆权则心理默默吐槽：陆四的臭洁癖在这个时候还改不了！
*
体育课经过这一闹，大部分都分了心，体育老师也没强求，跑了几圈步就让大家自由活动了。
孙清禾犹豫了，刚抬脚准备走，沈熹的声音就传来，“清禾去哪？”
“我、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准备去趟医务室。”孙清禾垂眸，望着地面。
“那你没事吧？我陪你一起去吧？”沈熹走进，关切地看着她。
“没事，我自己去就好，你在这里等我吧。”孙清禾连连摆手。
她存了点私心，想要“顺便”给陆嘉丞拿点药，沈熹在，她觉得可能会误会。
*
孙清禾在教室门口喊了声“报告”，英语老师黄方看到是她，怒气腾腾的脸，平静了一瞬，挥手让她进来。
教室气氛格外凝重，孙清禾奇怪地扫了眼教室，大家都在认真看课本，她把手伸进校服口袋，窸窸窣窣地把从校医那里要来的药，快速地放到桌洞里。
她在校医室等了校医好一会，校医打了上课铃声后才回来，她要完药之后，就狂奔思齐楼了。
校医室在行政楼那边，距离有点远，回到教室已经上课有一会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气氛这么……严肃。
孙清禾轻轻侧头，偏转了视线，余光一扫，她发现陆嘉丞不在了。
唔。
是还在德育处？还是逃课没来上课？
英语课在后半节气氛才慢慢转为正常，下课的时候，几个女生在不断吐槽。
“妈耶，真的要吓死！”
“是啊！黄老师今天实在是太恐怖了！！”
“额……也不能怨黄老师吧？陆嘉丞都那样挑衅了，他作为一个老师，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啊！”
另个女生也加入了讨论：“可是……我觉得也不太怨陆嘉丞吧？黄老师最开始说话确实难听啊。陆嘉丞性子本来就不好管，他这么一说，铁定火啊。”
……
孙清禾听着她们的对话，不动声色，陆嘉丞德育处回来和英语老师起冲突了？
她伏在课桌前，拿起笔准备写发下的英语报纸，状似不经意地对同桌问道，“今天英语课黄老师发火了？”
同桌徐天浩听到她问自己，忙着点头，眼神不自觉往她身上飘，“是的。”
“今天陆嘉丞和黄老师在课上差点打起来了。”
孙清禾的眼眸不自觉睁大，很是吃惊，陆嘉丞和老师打架？
随即清秀的眉皱起来，表情有些苦恼，她本能认为陆嘉丞本性不坏，可是和老师打架这种事，她对陆嘉丞的观感瞬间下降。
认为自己想太多了，或许陆嘉丞确实是一个恶劣的不可救药的问题少年。
而之前并不这样想的理由，她讲不清楚，大概是一种她自己也说不清的缘由和感受
。
或者说，陆嘉丞给她展现的细节，让她觉得，他并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恶劣。
孙清禾记起，也是一节英语课上，那节课的主题是动物保护，黄方放了几个英语公益片段。
视频拍的很好，讲的是捕杀鲨鱼制成鱼翅，时常没有特别长，但拍得真实而又残忍。
她清晰地记得，当时全班都在安静地看视频，在鲨鱼被杀时，一个清晰又隐着怒气的冷厉声音响起，格外明显。
“操。”
她不自觉地偏了视线，看见那人眼睛紧盯多媒体显示屏，唇动了动，看样子还在低声骂什么。
距离有些远，孙清禾听不真切。
但也因为看到他皱眉，黑眸隐着的情绪，孙清禾本能地认为，这样的人，不应该是个坏人。
徐天浩把过程大致和孙清禾讲清楚，陆嘉丞德育处回来，被老陶下了死命令，今天必须一天都乖乖上课，她已经把陆嘉丞今天的事情通知给他父母了。
他还是那副闲散懒懒的样子，英语课上，也是那样的漫不经心，黄方本来就看不惯他这不学无术富二代的做派。
刚上课就找陆嘉丞答题，陆嘉丞的反应自己不好，黄方性子又暴躁，当下直接嘲讽了陆嘉丞二世祖，没学生样子，有娘养没养生，他是谁儿子谁倒霉。
也不知道那句话戳到了陆嘉丞，他直接踹了桌子，黄方本来就在距离他位置的不远处，这一下，也直接激怒了，要往前冲到陆嘉丞的面前。
两个人肢体略微有了冲突，其实陆嘉丞也没下手，两个人只是推搡，而且很快就被班里男生拉开了。但场面气氛太诡异，加上师生推搡本就是性质问题。
陆嘉丞直接被老陶带办公室罚站了。
“这次肯定会严惩的，都和老师动手了，性质严重，已经通知陆嘉丞他爸，他爸不来，他不能走。”徐天浩感慨着，陆嘉丞也真够种，老师都不放眼里。
孙清禾点点头，没有多话，只是把装药的塑料袋，塞到自己的书包里。
给还不是不给？她有些犹豫。
下午第三节物理课结束，孙清禾跟着老师去办公室领卷子，她在办公室一眼就看到了，背对着强的陆嘉丞。
他姿势站的散漫，人又高又瘦削，背对着人，她可以看见他肩背的肩胛骨微微凸起。
陆嘉丞听到声音，扭了脑袋去看她，还是平静的眉眼，只是望他的时候有些犹疑。
孙清禾抱着卷子离开的时候，看他对视了一眼，大约是因为过了些时间，之前没有显现的淤青，渐渐凸显。
眼角和唇角都有青色的淤痕，右手手臂有明显的擦伤，双手直接在清洗后没有及时处理，现在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她低垂着眉眼，双手紧紧抱着物理卷子，在放学的时候，她照例错过饭点，在教室写作业，等人都走得差不多，她摸了摸书包里的药。
慢慢走到最后一排，蹲下身，她原本想塞到陆嘉丞书包里，但是看到桌洞只有没打开的书，没有书包时，孙清禾微不可查地叹了气。把药袋放到桌洞里，就去食堂吃饭了。
*
晚自习后半节，孙清禾觉得自己有些浮躁，书看不太下去，记起自己借了教室书架上的《霍乱时期的爱情》。
她起身，走到讲台上，和老师小声地请假，老师同意后，她就直奔三楼去拿书。
孙清禾抱着书，准备下楼，脚步刚踩到楼梯，就听到了一声低声沙哑的声音：
“孙同学。”
随即是一声低低的轻笑。
孙清禾被这突然的一声吓了一跳，眼睛惊恐地向上望着声源。
那人伏在楼梯扶手上，身体前倾，右手手肘向内曲起，搭在扶手上，左手伸出扶手之外，灯光从他头顶倾下，罩住他整个人，侧脸在光线里，格外深邃。
孙清禾仔细辨认，发现他右手有火星在亮着。
他在吸烟。
“孙同学逃自习？”
依旧是带着笑意的声音，但格外低沉，在安静的夜里，别样的撩人。
孙清禾下意识地摇头，反驳，“只是回来拿书，没有逃课。”
一本正经的抬头和他说话。
陆嘉丞点点头，身子伏得更低一些，笑着凝着他，“副班帮个忙？”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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