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省里的砖总也批不下来, 开会就再没来全过这么多人,看着下边密密压压的脑袋, 高厂长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
确定会议桌前各部门都到齐后, 高厂长清了清嗓子,“大家静一静, 静一静。”
乌压压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期待着高厂长讲话。
“今天,把大家叫来是有两件好事要宣布, ”高厂长说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第一件大喜事就是, 我宣布,我们石景钢铁厂的第二套家属楼于今日正式列入生产计划。”
这话一出, 前来挺热闹的职工们顿时炸开了锅, “真的假的?要盖家属楼了?”
“天天都说盖盖盖,一直也没见行动, 搞得现在我想和媳妇亲热亲热都得等家里人都上工去。”
“毛头小子就你猴急,这不是说要盖了。”
“早就说要盖了,不是说一直没砖么?”
“这次都列了计划了, 应该是动真格的吧”,有人不确定的重复一遍,又想起一事“你说之前不是传说那个谁来着,去东北买砖去了么?你说会不会是真买回来了?”
“不能吧,你说那临时广播员啊,我咋听的是人家找姥姥姥爷去了。”
“你们说林家那小姑娘啊?她姥姥姥爷不是被下放了么?咋还有胆去找。”
“那难不成真是去买砖去了?”
“可得了吧, 咱厂长啥人物你们忘了?连他去省里都批不下来砖厂的条子,一个小丫头片子跑那么远能跑出来啥,不是去旅游就不错了。”
“说的也是,反正这家属楼能盖上就行,就是不知道这楼咋分呢啊?我家可是厂里老职工了,可不能亏待了咱。”
“当谁家不是啊?”
“都别吵了,再听听。”眼看高厂长话没说完,工友们纷纷互相制止继续讨论。
见人群安静下来,高厂长满意的继续讲话,“接下来我要宣布的第二件喜事也和家属楼有关。”
高厂长卖了个关子才继续说,“咱们厂的广播员林冉同志,此次出差东北,为我厂购回了一千万块红砖,大大解决了厂里盖楼难的困境。这批红砖将用来盖职工家属楼,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感谢林冉同志在这次任务重的突出贡献。”
买砖--盖楼-广播员,都一一和传言挂上了钩,却又大相径庭。
职工家属楼是全厂职工判了好几年的事情,在巨大的喜悦面前,所有谣言都要往后边靠靠,随着高厂长的话音落下,响起的是雷鸣般的掌声,大家一同看着厂长旁边一直低头认真做着记录的小姑娘。
“那就是林冉吧?这么小的丫头,竟然能办到厂长都办不到的事?”
“要说别的小丫头可能不行,但她,我可听过,你知道她是咋进咱厂的么?”
“咋进的啊,之前都没见过这号人。”
“之前厂里有个人做了手拉犁,上边还特意点名表扬咱厂了,你记得不?”
“有点印象,但这买砖跟手拉犁有啥关系?”
“买砖是和手拉犁没关系,但这俩事都和林冉有关系啊。”
“你是说,之前传的有个女的做手拉犁被破格录用进厂的,就是她?”
“就是她啊,你这消息多落后啊老哥。”
“你说那话,那手拉犁跟我有啥关系,我家各个都是工人,”问话的大叔自豪的挺了挺胸膛,“不过就冲她能让咱厂盖上楼,我以后,就记住她了。”
有这种想法的在场职工不在少数,之前手拉犁的事虽然轰动一时,但那是农民用的家伙,钢铁厂的人除了听个光荣事迹以外,没别的感想。但这次买砖盖楼可不一样,这可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呢,这下子,林冉的名字算是彻底深入了钢铁厂职工的脑海里。
不过有人疯狂有人欢呼,自然也有人不满,钱红就是其中之一,因为女工的身份,她不能坐在前排的会议桌前,只能跟冯曼丽站在人海里看着,“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家什么背景也没有,还买来一千万红砖,做梦来的快一些吧。”
冯曼丽看了一眼钱红没有吭声,她知道钱红只是说几句酸话解解气而已,高厂长既然都开会了,那这事就是铁铁的真。
和钱红一样酸了吧唧的大有人在,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厂长,真要盖楼啊,你可别忽悠咱们大家伙儿白激动一场。”
高厂长平时就平易近人,这会儿更是好脾气解释。“这还能有假的,下午铁道部运来的第一批砖就到县里车站了,你要不信,跟我一起去拉去看看。”
“说定了,到时候卸车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我也得去看看。”
“算我一个。”
多一个看热闹的人就多一份人力,第一批砖拉了整整十二节车皮,高厂长也不反对,直接宣布下午不上工的职工都跟着去卸砖。
“厂长,林广播员都来这么多天了,你也不给我们介绍介绍。”有大婶看着林冉眼睛直冒光,喊着让高厂长多说两句关于林冉的话。
这位可是厂里有名的‘媒婆’,谁家有个姑娘小子的都让她过过眼,将来有合适的人选好相看相看。
高厂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光顾着激动了,自始至终没介绍过林冉,“是我疏忽了,现在为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咱们厂新来的广播员,林冉同志,半个月前因为表现优异被我厂聘用,刚入职没几天听说咱们厂里盖楼遇到困难,主动请缨去东北给咱拉了砖回来。”
“下面有请林冉同志为我们说两句。”高厂长鼓励的看着林冉。
做着关于自己彩虹屁的会议记录,林冉面色淡定心里尴尬,突然被点名,只好放下笔站了起来,“大家好,我叫林冉,是咱们厂里的广播员。这次出差之所以能够成功,还要感谢厂里的信任,感谢高厂长信任我,给我这次机会,万幸我没有辜负这些信任。比起我的父母和厂里的叔叔婶子们,我林冉做的这些微不足道,我很幸运能成为钢铁厂的一员,能为大家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我感到开心和自豪,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小孩子家家的就是太谦虚了,高厂长笑的嘴角压不下去,“哈哈哈哈哈,说得好!你的贡献大家伙儿都看在眼里,我替大家感谢你的贡献!”
“感谢林冉同志。”
“对,大功臣!!!”欢呼雀跃的声音连成一片。
“林冉好样的!”
“闺女你许没许人家啊,你看我儿子咋样!”有大婶不知从哪个方向在喊。
“就你儿子,可别是癞□□想吃天鹅肉”
“去去去,去一边去。”
“哈哈哈哈。”
也有人小声嘀咕,“还真买回来啊,牛啊。”
“不是说去找姥姥了么,咋还真是去买砖了啊。”
“啥找姥姥啊,连她妈刘秀都不知道姥姥在哪,她一个小姑娘能知道?我估计是有人看不惯瞎传的。”
“我看也是。”
“谁他妈的脑子被驴踢了传瞎话,别让老子发现,让老子知道了揍他个半死。”
对林冉的欢呼声一层盖过一层,宣传部把临时写的好消息帖到布告栏,方便没来参加会议的职工们查看,关于林冉的赞扬占了大半篇幅。
前半程会议结束,职工们激动过后有序退场,等到看到布告栏,才反应过来一件事,“这家属楼盖好了,给谁住啊?”
“这家属楼盖好了,给谁住啊?”同一时间,职工散去的会议室里,高厂长也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根据计划科估算,这次的砖量大概能建成150套房子,但厂里几千职工,分成户也有六七百户,不说在厂外自己有房子的,就说在筒子楼里挤着的那些人家,谁家不想搬出来住新房呢?
“按劳分配吧,谁家功劳多就给谁。”
有人提议,但很快被否决了,“能在筒子楼里住下的,谁家不是四代同堂,一大家子算下来,谁家功劳都挺高。”谁敢说谁家功劳不高,那不得被人拼命啊?
“要不就给年轻的吧,现在好多人家都跟我反映说家里人多,结婚跟妹结婚没两样的。”这次提议的是个年轻小伙子,说完以后也是脸通红。
“什么事都可年轻的先上,咋不让老人家享享福呢?再说咱们宿舍不是给她们分了么,是她们自己不乐意去的啊。”去宿舍住意味着离开父母,没了父母补贴,自己单住根本不够吃饭的,所以很多年轻的新人都不愿意去住宿舍。
“要不就投票表决吧,谁票多久给谁。”
“那不是乱套了,到时候你拉一票我拉一票,谁不给投票就要跟你绝交。上次搞了一次还不够你闹心的啊。”厂里之前进行过劳模投票,后来因为拉票搞得乌烟瘴气,已经吃足了教训,这个提议很快被所有人否决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怎样啊?”楼还没盖起来,烦恼的问题就已经这么多了,对比之下,其他材料的采购反而是用钱和关系就能解决的小问题了。
几十人的会议室顿时沉静下来,被他们吵得头痛的林冉放下笔,悄悄活动了下手腕:大家说的太快了,她写的手腕好疼。
同样被这些人吵的头痛的高厂长转了下头,正好看到林冉的动作,以为年轻人终于肯发言的高厂长,决定给林冉这个机会,“林冉有什么提议么?”
作为刚刚被全厂表彰过的‘英雄人物’,林冉的名字瞬间吸引来全部的注意力。
被几十双期盼的小眼神盯着,林冉突然感觉压力好大。
作者有话要说:林冉:救命,亚历山大。
魏亦鸣:媳妇我来救你。
高厂长:不好意思,编外人员禁止进入会议室。
魏亦鸣:……看来只能在小剧场里露个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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