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老旧的木门被轻轻推开,地板上的刻痕早已陈旧,走廊里的灯泡无风自动,透明的圆形灯罩上黏连着积年的血丝,一只蚊子扇动翅膀,停在了门框上。
“滋滋滋——”跛着脚的人一瘸一拐拖着沉重的斧头,在地上留下丑陋的白色痕迹,一只贪婪的蚊子被斧头上的血吸引,欣然的落到了斧头上。
他的一只手缓缓的,搭到了门上,接着是手臂,是肩膀…那只手的主人终于带着他的斧头,悚然地出现在了房门口。
地板上的血迹结了一层厚厚的痂,他舔了舔嘴唇,拖着他那条和斧头一样肮脏的瘸腿,走进了屋里。
屋门被悄无声息的掩上,连那道有人想要爬出来的血痕也一并被关在了里面,和女人的尖叫声一块响起的,是走廊里灯泡的碎裂。墙角的那台旧收音机突然自己按下了开关,转轴里的磁带顿了顿,马上飞速旋转起来。
那只蚊子吸饱了血,晃晃悠悠从门缝里挤了出来,一时不察撞在了门框上“303”这几个数字上,又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误伤了,连同满满一肚子的血,全死在了那个“0”字上,颇为可惜的流成了长长一条线。
……
墨蓝色的天空悬着一轮弯月,浅浅的冷光照在冰凉的地砖上。
连空气中浮动的细小灰尘都成了这缄默气氛的从犯,窗外树影微动。
那是一栋掩藏在层叠树影中的别墅,外表上来看没什么特别的,除了地理位置偏僻荒凉了些。
别墅里空荡荡的,只有卧室里断断续续传出了隐约的电流声。
“滋滋——滋——救我,救我!救命……不要”
“啊啊啊啊!好痛啊!滋滋滋——”收音机的电流声混合女人绝望的求救,一起打破了黑夜的宁静,在这黑沉沉的夜里,一个男人躺在大床上,从他的表情看来,他睡得非常不安稳。
只见他额头上起了一层薄薄的细汗,连鬓发都被汗水打湿,眼皮急速颤动着,但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显然,他沉浸在一段不为人知的诡异噩梦里。
“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收音机里的声音忽然尖利了起来!对方歇斯底里,尖的似乎穿破了磁带。这一嗓子几乎是划破了寂静,同时也立马把人从恐怖梦境里拉回了现实,所有的画面和声音一并消失了,那男人猛地睁开眼睛,入目的是雪白的天花板,耳边的声音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呼——”顾砚初喘了一口气,坐起来拍了拍胸脯,不安的左右张望着。
片刻后,他收回目光,眼睛里是显而易见的失望。
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时间,果然又是三点四十分。
已经连续一个月了,他每天晚上都会被这个声音吵醒,他分不清那是什么,这像是老旧收音机的声音,因为伴随着旧磁带在转轴上的转动声,还有开关“啪嗒”的声音。
但是,他家里根本就没有收音机这种老物件,如果是这栋别墅里有哪个不为人知角落里放了一台天杀的收音机,那他选择换个地方睡觉。
如果是在一个月以前,顾氏的小公子是不会为这种事情发愁的,毕竟他名下房产众多,这个地方睡不好觉那就换个地方。
于是隔天他就换了个地方,但还是一样,不管是哪里的房子,甚至是酒店他都住过了,他找遍了所有的方法:不带手机、不带电子产品,要求酒店方在晚上断电,但无论如何都于事无补,这个声音霸道的仿佛是从他脑海里响起来的一样……尤其是每次他被吵醒的时间,都是三点四十分。
这一个月,对顾砚初来说可以算是难捱了,他几年前本来就患有严重的失眠症,这段时间才刚刚得到缓解,结果又碰见了这种事。
不过显然他算是个心大的主了,他试了几个方法没用之后,生活又照旧了,他回到了这个别墅,承受着越来越严重的噩梦困扰。
这或许不是梦,因为他的画面是断断续续的,只有声音连贯,就像是有个什么人,把一台收音机放在了他的耳边。
顾砚初烦躁的开了灯,屋子还是他睡前的样子:窗户开了三分之一、窗帘同样、电视机关着,他睡觉老实,连被子的痕迹都没动过。
不信邪的他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连马桶都掀开盖子狐疑的看了很久,自我放弃了之后才挫败的合上了马桶盖,头痛的按了按太阳穴,连续一个月失眠之后他的精神就没好过。
其实光看相貌的话,顾砚初这幅皮相怎么都不像是个纨绔子弟,戴上眼镜或许更像个大学讲师,他长身玉立,眉目精致,脸部轮廓完美,现在他通红着眼睛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甚至有几分期待会不会从里面伸出个什么东西来。
但结果自然是没有的。
这觉是睡不成了,好在他逐渐习惯。他洗了把脸出来,叼了根烟站到了落地窗前,夜色有点凉,他指尖火星点点,突然想起来一个月前,自己第一次听见这奇怪的声音时,第一反应居然想到了苏沉鱼。
但是想到了又如何呢?这没良心的,连他的梦里都不肯出现。
一个月前,他在朦胧的睡梦中被女人的尖叫声吵醒,混杂着男人粗暴的吼声与凌乱细碎的脚步,仿佛他无意中直击了命案现场。
接下来,这个声音变得如影随形。
它不光是晚上出现,甚至白天,它也像恶魔伸出的触角,仿佛情人贴耳的亲近呢喃,在他耳边诉说着什么他听不懂的话。
索性睡不着了,他趿拉着拖着下楼,在过分空旷的客厅里,打开电视柜里的摆放的整整齐齐的碟片,挑拣出一张放进dv机,不多时,屏幕里出现苏沉鱼那张漂亮的脸。
顾砚初看着电视屏幕,沉默着点燃了今天晚上的第三根烟。
……
第二天一大早,他的电话催命似的响起来,迎着晨光看了一眼时间,他才迟钝的想起来今天是苏沉鱼的忌日。
也是她的追思会。
苏沉鱼去世三年,前两年的追思会他都没有参加,媒体们梗着脖子说他冷血无情,说豪门果然都只是表面功夫,他顾砚初从小到大顶着一个纨绔的名头,背后骂名无数,别人说的再多他都只是一笑而过。
别人向来读不懂他的心思,就连几个至交好友都觉得他在苏沉鱼死的这件事上表现得太过冷血,对方好歹死前是国内娱乐圈一线小花,也是他大方承认公开过的女友,所有人都觉得两人感情甚笃,结果三年前,苏沉鱼一朝身死,他身为正牌男友在葬礼上连个面都没露。
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他对苏沉鱼也不过如此,直到某家周刊开始写苏沉鱼的所谓黑料贴,他看起来并不在意,却第一次坐实了自己以权压人的形象,几乎是用野蛮的手段关停了那家周刊。
他昨晚在沙发上睡着,屏幕上苏沉鱼的mv已经反复播放了无数次,他拿起手机戳着屏幕回复了几个朋友的消息,目光又转回到了mv上。
“你要是没死……我俩说不定都结婚了。”他自嘲的笑了笑,按灭的烟头静静地躺在烟灰缸里,酝酿出一起袅袅青烟。
……
尽管苏沉鱼去世已有三年,媒体对她的死因还是猜测纷纷,这其中说是顾砚初害死她的观点占了五成以上。
苏沉鱼是自杀,在一个下雨的凌晨,莫名其妙从自家阳台上坠楼身亡,再好的美人死了也是一堆白骨,可她连死的动机都没有。
她在事业上升期,圈内人缘不错,不管是演戏还是唱歌跳舞都拿得出手,要说唯一哪点挫败的就是和顾砚初的感情被人从开始唱衰到结束。
而且顾砚初又不参加她的葬礼,更像是坐实了心虚。
顾砚初到达追思会现场的时候,媒体比起前两年已经少了很多,他到场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他全程冷着脸,由几个朋友带着进了会场。
苏沉鱼连遗像都很漂亮,他坐在前排,看着台上的遗像,内心说不出什么感觉——不是难过,更多的是失望和认清现实之后的颓然。
坐在他左边的是发小,姓林,叫林萧,林萧捅了捅他的胳膊,小声说:“你的病好点了吗?”
病?他还是条件反射想说我没病,但很快想到心理医生的话,又沉默下来。
林萧知道他为人,叹了口气:“沉鱼死的突然,但都三年了,刚开始那半年时间你颓废到所有人都很担心你,后来你是恢复正常了,但是你总是说你看见沉鱼了,你总是不相信她死了,连她的葬礼你都不肯去,心理医生说你病了。”
顾砚初神色微动——就像林萧说的,他总能看见苏沉鱼,不管是在哪里,他总觉得苏沉鱼就在他身边,但结果都是他的幻觉,他病了。
林萧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还年轻,想开了就好,沉鱼如果在世,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沉鱼……顾砚初在想,如果苏沉鱼在这的话……她也不可能来参加自己的追思会。
接着他一扭头,看见了贵宾席上叼着棒棒糖的苏沉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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