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

    大学门口的人仍旧很多, 几个月前那场闹剧似乎已经完全没有半点遗留的痕迹, 周文奕带着自己的画和猫下车,尤骊则是如同幽灵般跟在他的身后, 存在感极力压到最低。

    理所应当的, 不管是周文奕的气质还是他的车,都惹来了许多学生的目光, 周文奕穿着一身休闲装目不斜视进入学校,目标十分明确, 就是自己老师所在的办公楼。

    尤骊穿着深蓝色卫衣和休闲裤跟在周文奕身后,显得十分没有存在感, 左看右看,倒是对学校十分感兴趣的模样。

    滴滴滴。

    周文奕手机内突然传来一条信息, 周文奕打开一看, 眼神立刻忍不住的四处乱飘, 脚步也沉重不少, 尤骊在旁边看着周文奕脸色大变的动摇成那一副模样, 不由得感觉十分新奇。

    尤骊当然知道这一次来这里是为了找周文奕老师的, 周文奕提起老师的时候十分尊敬, 所以本来按照周文奕的性子尊师重道也是理所应当,但是现在周文奕却做出这副模样。

    照他了解周文奕的程度, 现在能够让这个大画家动摇成这样的老师想必不是网络上说的那种和善样,肯定脾气不怎么好, 但是却让周文奕十分尊敬, 甚至心怀感激。

    “怎么了”尤骊问周文奕, 但是也猜到对面是什么样的信息。

    “我老师现在在发脾气,师兄正在劝他。”周文奕十分勉强的对着尤骊笑“我感觉我这一次要完。”

    “喵呜。”奇奇窝在周文奕的怀里舔他的手指,显然闻出了周文奕现在的情绪,于是张嘴,给周文奕小声喵喵叫了好几声,安抚了下周文奕的情绪。

    周文奕将脸贴在小黑猫的头顶上,脸颊将奇奇两只耳朵压得折下,然后一蹭,以求治愈,但是头顶的阴云还是聚而不散。

    周文奕难得的认怂让尤骊忍不住笑“我觉得你那一幅画完全可以的,你要是紧张的话,要我给你放松一下么”尤骊伸手,示意他可以再给周文奕按摩放松一下。

    “不,还是算了。”周文奕后退两步拒绝,虽然老师发脾气让他压力很大,尤骊手艺也是毋庸置疑的好,但是这到底是在外面,他哥的保镖想必还在不远处。

    走到教学楼外,周文奕深呼吸,如临大敌的扭头率先嘱咐尤骊“如果一会我老师有要砸东西的动作,你一定要保住我的画。”尤骊的武力值他完全相信,想必面对暴走的老师也会游刃有余。

    尤骊点头,十分靠谱的郑重道“没问题,交给我。”

    “拜托了。”周文奕语调十分沉重,直接将手中的画框递给尤骊,顺便把奇奇也放在周文奕肩膀上,要是他抱着猫去见老师,指不定自己就得挨揍,然后被骂玩物丧志

    周文奕的意思尤骊当然知道,于是尤骊十分顺从的拿好画,让蠢猫蹲在自己肩头,就跟在在周文奕的身后当着一个靠谱的保镖。

    奇奇对于蹲在主人的肩膀上这件事十分不情愿,一边呜呜叫一边用爪子踹尤骊脸,尤骊被踹的一头青筋,于是快速伸手揪住小黑猫后颈皮,将它扔进自己的卫衣帽子内,奇奇在帽子内滚一圈后露出个脑袋,被看过来的周文奕抚摸脑袋毛,于是老实了。

    冯老的办公室是在一楼最里面,周文奕刚走没一半路,就听到冯老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姓汪的居然敢那么说他以为他是谁,几十年都挣不到一个金奖,现在还给老子搞这一套当老子吃素的”

    周文奕

    姓汪的,他老师的老对头,虽然画画的水平不算高却很能作妖,在全国艺术协会里担任着重要职位,一向以给他老师下绊子为乐。

    周文奕脚步一下子慢下来,几乎可以说是一点点的往前蹭着,似乎是希望他拖延这么一小会,就能够让冯老的气稍微消下去一点。

    但是周文奕的美好愿望注定只是美好的愿望,冯老的咆哮声仍旧在整个走廊回荡,中气十足。

    “周小子还没来他属乌龟的都几点了啊都几点了”

    咆哮再起,这一次话题指向的就是周文奕这个苦逼人士,周文奕脚步立刻放的更慢,简直怂的不行,尤骊跟在他身后,看着周文奕纠结成一团的眉峰心情大好。

    真有意思,他想到。

    周文奕和尤骊不管走的有多慢,这段路都只有那么几十米,所以好几分钟后,两人还是走到了冯老办公室的外面,办公室内的冯老仍旧在咆哮,似乎还在拼命拍桌子,史慕凤拼命的劝也没见什么成效。

    暴风雨将至啊。

    周文奕怀着一种风萧萧兮的心情敲了敲冯老的门,来之前想要让老师好好看他画作的雀跃心情简直一点都不剩,现在只剩下希望老师不要把他训得太狠的愿望。

    门内的咆哮声骤然凝固,过了好几秒钟,或者是十几秒,门咔哒一声打开,史慕凤愁眉苦脸的揉着自己脸颊出现在周文奕面前,一看周文奕就眼睛一亮,然后就是一暗,十分小声的提醒周文奕

    “老师现在心情很不好,你进去时候小心点。”

    周文奕不用师兄你说我也知道。

    “出什么事了”周文奕想了想还是问道,好歹知道原因还能少踩雷,毕竟前两天老师让师兄催他的时候还挺心平气和,怎么今天就这么一副喷火霸王龙的模样

    史慕凤声音压得更低,尽量简明扼要的给周文奕概括前情提要“姓汪的徒弟不是也要参加这一届吗姓汪的就在网上给他徒弟造了点势,还在网上说了点你家里的事,然后老师就炸了”

    事实上网上说的比这个过分许多,周文奕前几年的那一幅追忆也被说成是周文奕抢了别人的画,那个人被周家势力逼迫自杀,而证据就是这几年周文奕压根都没有出过什么好作品。

    这些当然都是小道上的乱传,姓汪的当然不会正面和周家对着干,但是稍微那么一暗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当然就会让流言越来越凶猛,就算最后说的完全是没影的事,也能给周文奕现在参加的这一届比赛带来不小的阻碍。

    流言猛如虎。

    本来周文奕这几年状态已经是在谷底,姓汪的没有必要那么针对他,但是在前一阵子传出周文奕复起,并且状态比以前还要好的消息,最后加上周文奕被冯老力荐参加这一届的盛会,姓汪的就坐不住了。

    “所以就是这两天网上的流言很多,虽然大部分不是姓汪的弄出来的,但是源头也就是他,他也知道现在打压你就是打压老师,所以老师现在正为这种事生气呢”

    史慕凤那么一说周文奕就明白了,他老师这是被姓汪的刺激的,而他纯粹是比较倒霉,刚好怼上这个时间。

    “而且老师放狠话了,你要是敢把冠军后的欧洲巡展让给姓汪的徒弟,他就直接把你逐出师门。”

    周文奕

    “说什么小话,当我聋了是周小子就给我滚过来”

    已经在办公桌后面喝下一杯茶润了嗓子的冯老见周文奕还没进去就直接开吼,暴风雨再起,史慕凤立刻同情的让开地方让周文奕进去,看都没看周文奕身后的尤骊,总之尤骊总是带保镖过来过去,他都习惯了。

    周文奕低着头,灰溜溜走进去,低声叫声老师。

    冯老的办公室现在只有他和史慕凤两个人,显然冯老在这专门等他,现在冯老面前的大屏幕手机上播放着一个网页,上面似乎有一张画,周文奕瞟了一眼就没敢再看,只乖乖低头,等着冯老的训话。

    冯老似乎平复了一下呼吸才开口“画呢”

    周文奕看向尤骊,尤骊面带微笑把画框递给冯老,冯老接过画框掀开上面的画布,只一眼,口里立刻就是重重的吸气声,目光也直接凝固,脸色涨红,看上去血压一瞬间都高了不少。

    冯老的状态吓了周文奕一跳,急忙过去搀扶,冯老摆摆手示意周文奕放手,自己则是从办公桌后面走出去,来到一个画架前,将那副画放在画架上。

    史慕凤轻手轻脚的关上办公室门后也走过来,伸着脖子一看,然后立即也呼吸一窒,眼珠子顿时也不动了。

    周文奕默默的跟在冯老的后面,看到冯老将他的画放在画架上背着手后退两步,心情立刻就放松不少。

    这是他老师对于一幅画的认可,周文奕明白。

    周文奕眼光跳过冯老的肩膀,看向自己的画,目光柔和。

    漫天的星空下是一望无边的大海,海上水波一叠一叠,看似平静却暗藏汹涌,似乎只要一错眼,汹涌的海浪就用急涌而上,卷走一切。

    一眼看上去,这幅画给人的感觉就是深邃而冰冷的,冰冷的星空,冰冷的大海,那其中的压抑情绪铺天盖地,强烈的吸引着人的眼球,带给人沉闷的窒息感,但是看着看着,人的注意力却会不自觉的看向右下方。

    周文奕整幅画的用色多是深蓝,看上去透着一股压抑的暗,但是在右下角却有似乎用了些黄,冰冷的海面上立刻就多了一点似乎虚无缥缈的光,似乎是灯塔,又似乎是希望。

    周文奕最初画这幅画的时候右下角的灯光还很亮,但是现在,他却将那些亮光盖住,只留一丝,但是其中透出的情感却比以前要多上百倍。

    尤骊保持微笑看着师徒三个在那里看画,他当然已经在来之前看过了那幅画,所以他知道周文奕一定行。

    冯老长久的立在周文奕的画前,过了许久,才缓慢开口“周文奕。”

    周文奕一愣,冯老已经很久没有正式的叫过他名字,总是周小子周小子的叫他,现在猛地一叫全名,就让他突然有些反应不过来“老师”

    “单这一幅画,我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教你的地方。”冯云生抬头看着周文奕,面容慈和中透露着感叹“你终于可以出师了。”

    周文奕喉咙一梗,似乎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塞在他的喉口,让他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几年不单是他,冯老也遭受了不少的流言蜚语,除了说他本身就不行的,还有些人说他的灵气是硬生生被冯云生耗光的,冯云生捡了一颗原石后却误人子弟,难听的话不知道有多少。

    但是冯老却没有一丁点怪他的意思,也从没提起过这些,只每一次都告诉他应该怎么改,他到底哪里出的错。

    冯老毫不保留的教他,他却没有达到冯老给他的标准,只日复一日画着空洞的画,不敢上在上面放半分的真情实感,活像一只乌龟。

    在几年之前周老爷子死后,周文奕成为了一懦夫。

    所以原来的周文奕到底还是让冯老失望了,但是直到现在,他进了狼人杀游戏寻到了自己的希望,冯老却仍旧是当时收他的模样。

    “好好好,既然你已经到现在的地步,我也就不说什么了,画我给你交上去,你一定给我拿个大奖回来,气死姓汪的。”

    冯老回过头,轻轻的将白布盖上画框,接着就朝着周文奕哈哈大笑,刚来的时候气成那样现在也变得心平气和“我现在就给他们打电话,把你的画报上去。”

    “那就,那就麻烦老师了。”周文奕低下头,无限的感激,冯老摆摆手“等你毕业,前两年可以将你的画放在我的画廊里卖,两年后你就爱在哪滚哪儿去,明白了吗”

    周文奕鼻尖又是一酸,再度低头,冯老这是为了给他铺路他也知道,在油画这个领域,冯老已经是国内地顶尖,画展内自然也都展示的全是精品,多的人往里面送钱,冯老让他将自己的画放在自己的画廊里,就是在给他打出名头。

    “行了,既然画好了就快滚,你也快毕业了,这一幅毕业作品我会好好给你打分的。”冯老赶苍蝇似的将周文奕赶到门口,周文奕刚想走,冯老却再度大喝一声

    “周小子等等。”

    “老师”周文奕疑惑回头,却见冯老看向那个被白布盖上的画“那幅画,叫什么名字”

    周文奕登时愣住,他画的时候倒是很痛快,但是现在看去,无数情感涌上,却让他完全不知道该起什么名字,他又看向那幅画,却听到身后的尤骊轻轻说了几个字,于是他又朝着冯老扬起笑脸

    “那就叫灯光吧。”

    当时他在第二个模组内,看到的灯光。

    尤骊看向周文奕的侧脸,那张原本布满冷淡和忧郁的脸现在却充满勃勃的生机,而他现在也是。

    腰背笔挺,头脑清醒,再不像一个半条命踏进鬼门关的人。

    出了教学楼,奇奇就挣扎着从尤骊身后的卫衣帽中窜出来,喵的一声飞扑进周文奕的怀里,虽然刚才在冯老办公室的时候十分安静,但是等出来就使劲的喵喵叫着冲着周文奕撒娇。

    周文奕将小黑猫举起来亲昵的蹭,刚才他的画被冯老那么赞叹他的心情简直前所未有的好,虽然前几年他的画没了灵气以至于不敢让人看,但是现在他却完全没有了那种烦恼。

    有了无数模组里不同的风景,也敢于将自己的情感灌注,不管画什么,都万分的快乐。

    于是日子就那么一天天的过去,周文奕从交上画之后身上的压力就轻松许多,现在就随意画着一些在模组内的东西,出了模组,也只画一些小玩意,也不出门,仍旧过的惬意。

    “你哥给你的保镖可真执着。”尤骊突然搭上周文奕的肩头,悄悄指指一旁树影中亦步亦趋跟着他们的好几个壮实大汉,周文奕瞥他们一眼,他们就努力的更加收敛自己的存在感,装成自己只是不小心路过的路人。

    尤骊的感觉向来敏锐,不管那些保镖怎么躲也能被尤骊轻易找到,也是因为尤骊,周文奕才知道他哥哥到底在他旁边和他住的小区内安插了多少人。

    周文奕瞥过那些人也不过稍微皱一下眉头,没有让他们影响自己的好心情“没关系,他们要跟就跟,否则大哥那边也不好交代。”

    周文奕蹭够了小猫咪,就将乖乖绒绒的小黑猫抱在怀里往外走“我能在外面住这么久已经已经很不错了,大哥也是担心我的安全。”

    他当然是不喜欢被那么多保镖跟着的感觉,但是不管怎么不喜欢,他都得妥协,因为那是大哥派来的人。

    尤骊想起周文乾就不由得缓缓皱了皱眉头,周文奕妥协的态度他不是不懂,周文乾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他也不是看不出来,以前的他是根本不想管也不能管,但是现在

    周文奕还在前面走,他已经很习惯抱着猫的动作,一边走一边去挠奇奇的小下巴,很难想象他在两个月前还是个完全没有养过猫的人,不远处,那些人紧紧相随,偶尔看向他的目光狠厉的如同刀锋。

    尤骊缓缓露出一抹笑容,迈步往前,跟上周文奕。

    于是就这么过了一个月,周文奕的画顺理成章的通过了初赛进入决赛,到时候他们所有通过初赛的作品都会在j市的体育馆展览,并且让前来的游客投下分数,加上评委的打分,最终排为本次赛事的名次。

    现在网上关于这场比赛的风波已经越演越烈,说什么的都有,不时史慕凤就要给周文奕发短信哭诉冯老又发脾气了,周文奕倒是已经清闲,只可怜他每天都要挨批。

    对此周文奕是爱莫能助,他当然也没有底气去硬刚冯老,于是就只装着不知道。

    周文奕两耳不闻窗外事,没了必要交的画作,他就每天随便画点东西,其他时间看书或者玩平板,又或者去副厅看看电影,过的十分逍遥。

    周文奕性子宁,在这间小屋子里也呆得住,烦闷了还有模组,而尤骊比周文奕还要耐得住性子,周文奕进模组他跟着,只要不是第一天被刀,他怎么也要想法子让自己比周文奕早死。

    因为如果他先死被踢出模组之后过不了多久周文奕就能醒来,但是如果周文奕先死,那么他就得凄凄惨惨的在模组内熬几天才能出来,睡不着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尤骊怎么也要争分夺秒。

    照现在的速度,尤骊也说了,周文奕只需要再过不到五个多月就可以进入二度升级的模组内,比起其其它在模组内讨生活的人,他这已经是窜火箭的速度,对此周文奕自然是十分的感激尤骊。

    尤骊有了充足的睡眠,大脑轻松之下也就褪去了当初周文奕第一眼见过的阴翳,笑容温和又纯真,一看就十分能唬人,脊背现在也挺得笔直,怎么看,也不能将他和三个月前的他当做同一个人。

    这样的尤骊温和,亲切,懂得东西多还很有那么一些风趣,或许是因为职业是心理治疗师的缘故,和他谈话只能让人感觉到舒心,综合来说就是一个做朋友的极佳人选。

    当然,周文奕也不例外的十分喜欢尤骊的智商和情商,没交画前他们就能时不时的聊一聊,虽然说得多是狼人杀的内容,但是到底还是一点点的熟悉起来,等到交了画得了许多空,两人整天呆在同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就慢慢地在其他方面聊了许多次。

    这些的讨论自然多是一些艺术方面的问题,周文奕对其它的也不算怎么感兴趣,但是对于绘画方面却有着十分的执着,而尤骊不会画画,关于鉴赏的眼光却十分独到,所以两人常常能聊得十分开心。

    彭四当然也回来过几次,每一次都是大呼小叫的回来然后又风风火火的走,很明显在外面呆的乐不思蜀,彭四对于周文奕居然交到尤骊这个新朋友的事实倒是不感到意外,只不过还有悄咪咪的问过周文奕他们之间是不是还有其他他不知道的

    彭四这个问题没有问到最后,因为尤骊就笑眯眯的站在他的身后,一拍肩膀,彭四就刷的跳起来,晚饭都没吃就急匆匆的再度出门。

    有朋友,有猫,周文奕的生活过得简直不能更舒心。

    但是尤骊却知道,周文奕的舒心最多也只能再持续那么几天,因为只要有周文乾横在那里,周文奕就不会有真正的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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