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
思想斗争了半天,裴风然最后还是让沈危进来了。
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起身准备迎接沈危。
虽然白修坑了他,但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位沈将军绝对是位为国为民的大好人,而且,一个能文能武的将军,性格又好,能和下属打成一片,待人真诚,修养节操都上等。
这种人找上门来,你能拿他怎么办?
反正裴风然对这种认真又努力的类型完全没有拒绝的抵抗力,人家只是来请教问题,如果拒之门外放任不管的话,他绝对会良心不安的!
不过,幸好在沈危进来之前,谢时玄和白修都提前避开了,让裴风然松了口气,他可不想在师兄和白修面前丢人。
冒充仙君什么的,真的,太丢人了!
“仙君。”沈危进来就先行礼,不愧是读过书的将军,礼仪方面十分周全。
“你……算了。”裴风然本想纠正他的叫法,但估计是想起了在主厅里的那些被敷衍的经历,又自己咽了回去。
“这本来就是你家,随便坐吧。”裴风然指了指屋里的众多空座,示意他随便挑。
沈危当然不会真的那么随便,他谨慎地挑了一个下首的位置,小心落座。
因为地方换了,不是在众人聚集的主厅,裴风然也就懒得维持人设了。他本来也就只是为了恶心一下那个躲在暗处的魔族而已,沈危乃是蛟龙异象相伴之人,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动他,因此裴风然对他很放心,直接就排除了他的嫌疑。
既然这里没有外人,裴风然为了省时间,直接气场全开,沉声道:“沈将军找我,所为何事?”
沈危也紧张了一下,暗自握拳,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侧身看向裴风然:“仙君可知沈危为何叫沈危?”
嗯?聊姓名?
躲在屏风后面偷听的谢氏主仆俩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眼。
“咦,沈将军选了一个极佳的切入点啊,那家伙肯定很有兴趣,啧啧啧,沈将军可能不知道,他面对的可是个最死心眼至今都不愿意改姓名的顽固分子。”白修仿佛专家一般地评论着。
谢时玄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瞥了他一眼,仿若无意地淡淡道:“姓名确实很重要,比如你,不是也不愿意改姓谢吗?”
身为谢氏家臣却不改姓谢,怎么看都是白修的错。
白修顿时心虚地闭嘴,决定做一张安静的壁画。
和白修预料的一样,裴风然在听见这个开场白后,觉得还挺有趣的,于是就顺着对方的话说道:“愿闻其详。”
沈危站起身,展示自己身上的衣袍:“仙君请看,这只是一件做功普通质地也十分普通的衣服,很常见吧。但是,在很多地方,能穿得上这套衣服的,一整个城镇,一个也没有。”
“他们不是穷,也不是懒。”沈危的语气开始变得悲愤。
“五年前,先帝驾崩,几个皇子开始争夺皇位,为了拉拢拥有军权的将军,他们不惜重金贿赂。但是,他们的钱从哪来?能从哪里来?”
安静听着的裴风然转着手里的扇子,适时接话:“层层盘剥?”
“没错!”沈危咬着牙点头。
“如果不是我在因为战功当上了将军后也收到了那份贺礼,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知道那些人能有多狠!”
“他们是普通的百姓,只有一座房子和一片田地,他们每天努力地干活,从日升到日落,偶尔闲下来的时候和孩子们一起嬉闹,教他们识字。”
“但是,即使是那么平凡的生活,也有人要全部夺走。”
“这是个什么世道?安分守己的百姓没有好下场,他们辛苦得来的全部财产都要上贡给某些好吃懒做却只是有几分权利的官员,然后那些官员再层层上贡,最后还能平步青云,继续作威作福,凭什么?”
沈危的声音飘忽,像是在回忆。
“那段时间,我连每天做的梦都被分成两半,一边是瘦骨嶙嶙还要受人折磨的七旬老翁,一边是纸醉金迷还能享受荣华富贵的贪官污吏。”
“难道我们保家卫国,保卫的就是这样一群人?我们并不畏惧死亡,战死沙场对士兵来说反而是一种荣耀,我们只是想知道,我们到底是在为谁而战!”
“多亏了仙君您的名声,他们也怕天谴,所以没敢下黑手,所以尧城的状况还算好。我在尧城待三年,读了三年的书,我觉得我终于想明白了,现在的大宇朝,并不是我想要的大宇朝。”
沈危抬头看向裴风然,这位尧山仙君,他心中能无所不能的仙人。
“所以,我改了名字,我要叫沈危。我要告诉我自己,我的想法是危险的,我的决定是危险,我的未来也是危险,但是,我的国家和人民更加危险!”
“曾经民心所向庇护百姓的大宇朝,它真的……已经岌岌可危了。”
理想和生命的碰撞,经典二选一。
沈危选择了理想,但是裴风然不。
都是成年人了,可以贪心一点,他选择全都要。
裴风然看着这位真情流露得都快哭出来的铁血将军,忽而一笑,若春风拂面:“之前对你说过的话我可以再说一遍,青山有幸埋忠骨,若是你死了,我允许你葬在尧山。”
“不过……”
裴风然话锋一转,成功地让沈危的神经紧绷了起来。
“是在你建立起你想要的国度之后,我才允许。如果你没有完成,那你就随便找块地埋了吧,尧山不葬半途而废之人。”
大概是被裴风然的语气给带的,沈危总觉得事情好像突然就变简单了。
沈危既佩服又恭敬地看向上首的男子,仙君依旧是那样淡定和悠然,那是一种他几辈子都达不到的人生境界。
“想必在仙君看来,沈危的想法应该很幼稚吧。”对于裴风然,沈危总是抱着晚辈的心态。
“并没有。”裴风然摇头,想起自己那更加过分的做法,不由轻轻一笑,“我也是被某个人称为,死都不改姓名的顽固分子呢。”
“哎?仙君也?”沈危这才想起来,他一直不知道尧山仙君的真实姓名。
“沈危有个请求,不知算不上冒犯……”
裴风然一眼看出了他的想法:“你想问我的姓名?”
沈危老实地点头。
“其实这个问题,我很难回答你,我的姓氏并非简单的父子血缘。但如果你非要一个来作为称呼的话……”
裴风然很纠结,手里的折扇被攥得很紧,扇骨都快被捏出声音了。
“裴,我姓裴。”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站在屏风后面的谢时玄垂下了宛若星河的眸子,白修也难得深沉地摇了摇头:“可惜了,他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
“他才刚成年,不急。”谢时玄并不在意。
“额,是哦!他平时的表现太完美了,搞得我差点都忘了,其实他才刚成年。”
但白修愣了一下又道:“不不不,不对,他的成年礼还没办,没有举行成年礼怎么能算成年?所以,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还只是个未成年人?!”
白修震惊了!
屋里唯一的“未成年人”正在和叛军首领密切交谈着。
沈危终于知道了仙君的姓氏,觉得自己获得仙君信任的表现,有些开心:“我记得,京城有一支裴姓高门……”
“与我无关。”裴风然提前截住沈危的猜测,他们可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沈危识趣地停下这个话题。
正当沈危还想和仙君聊些其他的话题,增进一下双方感情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惊慌失措的呐喊,出现在门外,声音由远及近,看起来事态不小。
“将军,出事了!二公子被人打晕送回来了!”
“什么!”
沈危直接站了起来,眉宇间泛起清晰可见的怒色。
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动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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