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林中仙(十三)

    洁癖症晚期的白修宁愿站着也不坐着,且因他迎风而立的姿态仙气飘飘,收获了不少从这里经过的士兵百姓仰慕崇拜的目光。

    他看到上山的两人结伴而归,就走过去随口问了一句:“休息好了?打算什么时候走?”

    裴风然横着扇子,推了还在抗拒的沈危的背一下,对白修说:“你先带他回屋,一会儿去我那拿药。”

    白修立刻瞪大了眼睛,和沈危对视一眼后上下打量着:“你就上去吹个夜风也能病着?”

    这样的身体素质能当将军?

    “不不不,没有!我没病!”沈危立马摆手对白修解释,然后转头小心翼翼地为自己争取,“仙君,其实我刚才只是打了个喷嚏,并没有……”

    裴风然根本不理会他的辩解,悠闲地看了看四周,然后瞥了他一眼,直接一句话压死了他后续所有的话。

    “喝不喝?”

    沈危乖巧闭嘴:“……”

    您都一副敢不喝就强制的样子了,他还能答什么?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仙君是在趁机报复的错觉。

    [不是错觉!他就是!]

    [还不走?再不走就不只是喝药了,那家伙对付人的手段多得是!]

    白修见状,连忙拉着沈危就往外走,边走边道:“任何时候都要防患于未然啊,沈将军!”

    沈危认命:“是是是……”

    待两人走远后,沈危询问白修。

    “白前辈,我之前请求仙君能担当国师之位,但是仙君没有回应。所以,这到底是算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啊?”

    他觉得自己刚刚在山上的态度可以说是非常诚恳了,但感觉似乎依旧无法打动仙君。

    虽然他非常希望仙君能出山,但他又清楚的知道仙君更喜欢隐居山林的生活,所以他非常纠结。

    [他到底是继续请求呢,还是就此放弃?]

    听到沈危居然还来了这么一出,白修兴奋了。

    他的眼睛狡黠地转了转,然后向后偷瞄一眼,见裴风然没注意,凑近沈危,小声道:“他是什么性格,你还看不出来吗?推一下,动一下,你不推,他就不动。”

    “他们师兄弟俩一个性子,都宅得很,如果没人找上门,他们能在一个地方一直待着不动。这次,如果不是我们连哄带骗,他是绝对不会和你们搞什么起义的。”

    其实任务才是关键。你弟弟沈难不仅被魔族附身了,还到处假冒他的身份,裴风然当然要跟着。只不过,这些白修都不能和沈危说。

    “但是,你发现没?”白修挑眉示意了沈危一下。

    “他是个医者。尧山上那个少年倒下的时候,他第一个跑过去,你弟弟昏迷了,他明明不想管你们的事情却又忍不住去看,你刚刚才打了个喷嚏,他就要给亲自你熬药。”

    “……虽然他可能会故意给你熬苦一点,咳咳!这个不重要。”

    对于裴风然的恶趣味,白修心知肚明,连忙假咳一声,略过。

    “所以,你懂了吗?”

    沈危听完身为仙君朋友的白前辈对仙君的描述后,在心里和他所知的仙君对比,默默点头:“白前辈,我懂了。”

    白修顿时高兴了,凡是能坑到裴风然的他都高兴。

    “懂了?那就赶紧找病人来哭吧?”

    沈危一愣,他以为白修说的是仙君天性悲悯,愿意帮助别人,没想到是这种计策:“啊?这样能行?”

    “不然呢?”白修没觉得有什么,一脸的理所当然,“你以为那家伙的心肠能有多硬?”

    “何以为医?德不近佛者,不可为医;才不近仙者,无以为医。这话说得很好,只是,恐怕大多数医者都做不到,但若是你家仙君的话……好吧,我、勉强承认。”

    不在裴风然面前的时候,白修还是很乐意夸奖他一番的,虽然看起来也很不情愿就是了。

    [不愧是仙君,果真是悲天悯人,自己远不及也!]

    沈危之所以那么希望裴风然能留下来当国师,并不是想把他绑上自己的战车,只是想尽力回报仙君对自己的帮助罢了。

    但他现在才发现,他错了。

    仙君如此才德,愿意出山帮他已是大幸,他不应该再为难仙君。想来白前辈之前那些话也只是开个玩笑,提点他罢了。

    仙君如此性情,如果天下太平,是否能让仙君少操心一点?

    [也许,这才是他对仙君最好的回报?]

    思索了一阵后,沈危恭敬地给白修行礼,感激道:“感谢白前辈指点,沈危明白了!”

    白修会错意,还乐呵地对他摆手:“既然明白了,那就去做吧。”

    “不过,等会儿的药别忘了,记得喝完!”

    还是没能躲过一劫的沈危:“……是。”

    ***

    大军在睐城修整过一段时间后已经彻底恢复。

    于是,沈危下令前往京城。

    这是最后一战,也是绝对他们命运的一战。

    被保护的最周全的谢时玄坐在马车上,用手掀开帘子,抬头看着天上肆意游弋已经开始逐渐化龙的的青蛟,面色平淡:“不用打了,已经成了。”

    裴风然也笑着赞同道:“哈哈,想来也是,那位公主殿下必不会让沈危专美于前啊。”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裴风然可不觉得楚久玉就真的像她介绍的那样,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女子,这句话形容被她一掌劈晕的沈难还差不多。

    “那接下来要谈的,应该就是皇位的归属了吧?估计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裴风然不在意,只是优雅地摇了摇扇子。

    “面对这个看不见硝烟的战场,不知道他们两个会怎么想。”

    沈危想要这个皇位吗?他会将剑指向一个追随爱慕他多年的女子吗?

    公主想要这个皇位吗?她会对一个自己追随爱慕多年的男人下手吗?

    裴风然略微有些好奇,看向窗外,和夜色一样深沉的眸子凝望着不远处影影绰绰的京城缩影。

    但不管怎么说,今晚一过,天下易主已成定局,而那些把天下弄得一团糟后又临阵逃脱的皇子诸侯们,已经被这个时代和百姓淘汰出局了。

    “到了,这既是京城。”

    沈危手里握着缰绳,看着近在咫尺的城墙,心中难免有些忐忑。

    “这城墙也太……”

    白修看了一眼,挺想吐槽的,但随即一想,这城墙再矮再破也是这群人曾经的信仰,他还是别开口破坏气氛的好。

    沈危倒是不在意,反而接了话:“这城墙是有些破旧了,等大家都安定下来后,我就上奏,请工部的人再修一修。”

    “哎?上奏?”白修惊讶地看着他,小声道,“……你不准备登基称帝啊?”

    年仅二十四却经历了人间众多悲欢离合的宇朝将军沈危,抬着头,注视着眼前连绵的城墙,东边晨曦微露,难得的一缕光芒,照在他周围,澄净得像是能看透一切的佛子仙人。

    白修眨了眨眼,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他在沈危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仿佛是裴风然的错觉,那种明明安静却又夺目的风采,真像啊!

    “我知道城里的那些人在想什么,他们估计都准备看我和久玉的笑话,以为我们两个也会和那些人一样因为争权夺位打起来。”

    沈危似笑非笑,他早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进宫觐见皇帝都能被太监随意刁难的卑微少年了。

    “呵呵,区区皇位……”沈危冷笑一声,然后转头看着东方即将冲破云层升起的太阳,“我沈危要的可不是这些。”

    白修在一旁看着,听到这句话,突然就笑了:“噗,完了,你现在越来越像他了!”

    沈危的气势顿时一消,弱弱地问:“像谁?”

    “像你家仙君。”白修斜了身后一眼,继续每天的作死,“他也是家里有皇位,却死都不想继承,以致现在都逃出来了。”

    虽然没听懂仙君要继承哪里的皇位,但沈危却是立刻反驳:“仙君绝不是在逃避责任!如果仙君真的不想继承皇位,那也是因为皇位不仅不能帮助他反而会束缚他,我支持仙君!”

    白修:……兄弟,你很有当脑残粉的资质啊!

    “嗡——”

    远处传来沉重的响声,只见城门缓缓打开。

    沈危仿佛心有灵犀地回头,一眼就看到最中间那抹明艳的身影。

    是她!

    沈危紧了紧缰绳,大喝一声:“走!上前!”

    楚久玉盛装打扮,亭亭玉立地站在仪仗队当中,她看着让自己魂牵梦绕的男人离他越来越近,下意识咬紧嘴唇,双手颤抖,心跳加速。

    其实他们本来应出城三十里迎接的,但很多大臣都不同意,或者说不敢,但楚久玉也不介意,她知道沈危不在意这些表面的仪式。

    只要能让她亲自开城门迎接他就行,在她最美的时候。

    楚久玉的美眸一直盯着沈危,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很快,她就能清晰地看见那个总是能牵动她心绪让她朝思暮想的容颜。

    然而,就在她恍神的时候,沈危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利落地跪在仪仗队前,高呼:“参见陛下!”

    “参见陛下!”

    沈危身后的将士也都跟着跪下,气势如潮。

    一下子,整个京城都被惊动了,面对这个变数,站在两边的很多臣子百姓都没回过神来。

    万人山呼,让楚久玉一下子就回过神来了。

    等等!

    刚刚发生了什么?

    不应该是她出城迎接沈危登基称帝吗?然后她再努力嫁给沈危吗?

    [怎么她就变成陛下了?]

    本来只是想做皇后的楚久玉,就这么猝不及防就被沈危扶上了皇帝的宝座。

    自此,天下易主,女帝君临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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