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个子娇小的少女站在人群中间,漆黑的长发随风摇曳,全身笼着白灿灿的阳光,精致的面容变得朦朦胧胧,琥珀色的眼眸很亮,像坠入了细细碎碎的光,盈盈流转。
她朝着天空微微仰起脸,歌声如天籁般,让人仿佛能看见眼前有音符在飘动,旋转,肆意绽放着属于音乐的美妙。
一曲终了时,少女茫然了一会儿,往远处看,悄悄弯了弯唇角,眼眸清冷。那一瞬间,阳光模糊了她的面容。
琉生看完视频,更加握紧妹妹的手。她正盯着门外发呆,察觉到手上突然加大的力度,仰起脸问他:“怎么了,琉生先生?”
琉生摇了摇头,摸她的脑袋,声音很柔:“七月,要出去,走一走吗?”
还没等七月回答,几个女子凑过来,娃娃脸的女子兴致勃勃地问:“呐,呐,七月酱,你有兴趣当偶像吗?”
“对呀对呀,现在网上好多人在找你呢。”
“啊咧,好像还有事务所用奖赏让网友帮忙找噢!呐,琉生,你妹妹唱的这么好,肯定能成为日本第一的偶像哟。”
几人三言两语说着话,琉生柔柔笑着,看向七月,轻声说:“七月,想做、就做吧,我会、支持你的。”
七月迷茫地看了她们几秒,拒绝了她们的提议:“我不想做偶像。”
“诶?为什么?”长发女子长得比较高,弯腰拍着她的肩膀,笑得温柔:“七月酱,有很多人在期待你哦!你的歌声能让人感到幸福呢。”
“很多人……?”七月重复了一遍,浅眸亮极了,嗓音微低:“当偶像的话,大家都能听到我唱歌吗?不仅在日本,中|国,还是其他地方的人都能听见吗?”
几个女子楞了楞:“诶?”
她们面面相觑了半刻,短发女子歪了歪脑袋,不太确定地说:“应该可以的吧?只要你红了,知名度就有了哦!”
七月低头盯着自己的指尖,继而抬起头来,笑了,露出虎牙:“我要当偶像!”
闻言,娃娃脸女子立刻掏出手机,吧嗒吧嗒打着字,一脸兴奋:“七月酱,我这就给事务所发消息,啊呀好激动啊,我们居然能够为日后的偶像搭线!”
“喂喂喂你是为了奖金吧……”
“哼,才没有呢,别冤枉我了,我弟弟看完视频就迷上了七月酱,我正好可以拿到第一手的签名,嘿嘿嘿!”
“诶对对,我家那臭小子也是这样,呐七月酱……”
……
琉生看了眼几个同事围着妹妹七嘴八舌的样子,也没阻止,先准备开店去了。
大约闹腾了半个小时,几个女子收起心思,专心工作。起初只有几个客人,慢慢多了起来,还有不少熟客专门来找琉生做发型。
七月趴在二楼的栏杆,垂眸环顾楼下热闹的场面。小腹隐隐作痛,她拿起保温瓶,喝了几口,温热的红糖水进了肚子,小腹的闷痛感稍微好转。
身体依旧是凉的,七月裹紧了外套,下楼往门口走。
大街上人流熙攘,正是吃午饭的空档,不少上班族出来吃饭,还有家庭妇女,牵着小孩的年轻女子,打着电话的中年男子,相携而走的情侣……
人们一一从她面前走过。说话声,汽笛声,吵闹声,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让人感觉很烦躁。
七月微阖着眼,戴上耳机,靠在墙上,婉转的歌声从耳线传入耳内,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周围像是变得安静了,只有歌声。
是谁的歌声呢?
是谁从那小小的窗户里探出个脑袋,笑得狡黠。是谁逆着阳光,使劲把手伸进来,青葱般的指尖缓缓地、慢慢地触碰她的指尖。
浓烈的阳光几乎把那个人湮没,夏蝉在不停地叫着,微风吹过远处的大树,露出了一小片被枝桠剪碎的苍穹,骄阳漫天。
好像有谁用着清脆的声音说:“七月,夏天到了噢!”
七月茫茫然地抬眼,货车开过眼前,风呼啸而起,卷起满地尘沙,散落的长发跟着飘扬,缓缓滑落肩头。
夏天到了吗?
“是呀。喂,七月,唱歌吧,我们来唱歌吧?唱给在夏天出生的七月听噢。”
唱什么好呢?
“唔……七月想听什么呢?只要是七月想听的,我都会唱给你听,只有七月能听的哟。”
七月往前走了一步,几步开外的斑马线站着不少人,红灯亮起。
阳光静静地洒落,她伸出指尖,冰凉的、苍白的指尖一点点被温暖的光线覆盖,身体似乎跟着暖了起来。
但是啊,还是很冷呀,浅白,很冷呀。
“冷吗?七月,伸出手来,我握着你,还冷吗?”
是谁用双手捂住了她的手?是谁在轻轻哼着歌呢?
红灯过去,汽车稳稳停住。亮起绿灯,人们脚步匆忙地走过斑马线。七月收回手,神色恍惚,一步一步走过去。
“七月,你还记得我的样子吗?不能忘记哦,因为我最喜欢七月了,我不想被七月忘记,好吗?”
不会忘记的,唯独不会忘记你。你有着浅色的长发,黑珍珠般漂亮的眼睛,对了对了,还有微翘的嘴角。你一笑起来,好像连阳光都黯淡了。
七月停在斑马线的边沿,耳边仍然回响着浅浅的歌声,对面行人不停地掠过眼前。她微微抬眼,行人的面容是模糊的,渐渐地,浅色的长发闯入视野。
黑珍珠般漂亮的眼睛,微翘的嘴角,比阳光还耀眼的笑颜。
浅白,是你吗?
绿灯暗下,红灯亮起。
七月伸出手,往前走。
汽笛声骤然炸响!
电光火石间,有谁拉着她的胳膊往后拽,汽车同时飞快驶过。她坐在地上,耳线掉落肩膀,谩骂声传了过来。她慌乱地看向斑马线对面,浅色长发已然消失。
“喂!你疯了吗!”
有谁在低声怒吼。
七月仰起脸看他,少年精致的脸气得发红,薄唇抿得很紧,眸子被墨镜遮住,大抵也是充满怒火的。
她愣住了。
周围行人投来诧异的目光,显然刚才闯红灯的行为让人觉得她是在寻死,而这个怒火冲天的少年应该是她的哥哥或弟弟。
风斗瞪了瞪七月,眼眸不动色声地扫过隐约认出他的女生们,下一秒拽着她起身,大步流星。
七月被他拉着走,脚步稍显踉跄。恍惚的思绪逐渐恢复清明,她往回看,对面的行人脚步如旧,那么多模糊的脸没有一张是清晰的。
就连前面的少年,她也记不住他的样子,隐隐能从声音中分辨出来,是见过一面的偶像弟弟——风斗。
她低下头任由他拉着自己走,一步步踩过地上的影子。
浅白去哪了呢?世界这么大,声音这么多,她要找多久才能找到呢?离开了那间阴暗的小屋,从一片黑暗中醒来,变成了小小的婴儿,在陌生的环境里慢慢长大成人,有两个自称是父母的人,他们去哪了呢?
哦,对了,他们在她面前睡着了,永远睡着了。
那后来带她踏遍美国的男人去哪了呢?那个高大的、黝黑的,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的男人呢?
前面的少年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瞪她,墨镜已被摘下,恶狠狠地问:“你刚才在干嘛?我亲·爱·的·姐·姐!”
七月转过脸,看了看小巷的里面。昏暗的光线下,脏兮兮的流浪狗弄翻了垃圾桶,迫切地啃咬着一切能吃的东西。
她定定地看着,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一字一句地说:“我在找人。”
“找人?你眼睛瞎了吗?看不到亮得跟灯泡一样的红灯吗?”
风斗拿出手机发了个邮件。刚刚本来打算到琉生哥这里弄个发型,没想到无意间看到这个仅仅见过一次的姐姐,令他错愕的是,她居然在亮起红灯的时候往前走,简直不要命了!
发完邮件,风斗靠着墙,等着她开口。
“没看到。”七月的表情带着一丝茫然,肩膀传来微微的刺痛感。她抬手捂住肩膀,黏腻的感觉透过布料渗透出来。
风斗噎住了,没好气地说;“算了,这次亏得有本大爷,不然你死在外面都没人知道。”
七月仰起脸笔直地看他,瞳孔很浅,清澈如水;眼底淡淡的青色很明显,为干净的面容添上些许慵懒。
她的视线很专注,瞳孔倒映出他的样子,风斗莫名觉得脸上一阵燥热,默默扭头。好半响后,他回头,一脸不耐烦:“看我干嘛?本大爷知道自己长得帅。”
七月摇了摇头,视线略微涣散,连带着弟弟的脸都在摇晃。手指已经全部湿透,兴许是弟弟拉她起来的时候太过用力,扯到了肩膀的伤口。
她疲惫地垂下眼睫。现在还得回店里,琉生先生的同事帮她联系了事务所,不能耽误了别人的时间。
七月闭了闭眼,再睁开,一步步往巷子外面走。旁边的风斗一愣,又拉住她的胳膊,音量稍高:“等一下!现在别出去!”
“诶?”
“外面有我的粉丝,等她们离开再出去。”
七月“哦”了一声,疼痛逐渐侵入大脑,麻痹了思考的能力。
“你刚刚说你在找人?找谁?”风斗瞄了眼外面,长腿一迈,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她前面,背对巷子外面。
视野骤然暗下来,七月抬起头,正盯着她看的弟弟背着光线,精致的脸看不出情绪。
“找谁……”她低低地重复了一遍,接着举起自己的左手,浅眸无焦距地落在指尖上,过了好几秒才说;“我也不知道。”
她的声音很轻,风斗皱了皱眉。
七月用力地仰起脸看向禁锢在墙壁中的一小片天空,流云漂浮,阳光缓慢地移动,一点点移到墙壁里面,尽数洒落耀眼的光芒,几步远的垃圾桶同样蒙上一层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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