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章

    拍完短短的戏份后,七月连续几天又补了一些镜头,公司随即马不停蹄地安排出道单曲的准备工作。

    经过一阵子的磨合,练习,录制,协商,七月正式出道了。

    没多久,七月走红的速度快到令人难以置信,好像是在一夜之间,那首出道单曲“寻”便传遍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电台一个又一个地播放着,人们一次又一次地传唱着,轻轻缓缓的音乐,清清淡淡的音调,听起来有些悲伤。人们听着歌的时候,心里某些无法忘怀的事情,静悄悄地从尘封已久的地方破土而出。

    或许是之前传遍网络的“无名酱”让观众印象深刻,总之,七月的出道非常顺利。于是整个秋天,七月都是忙碌的,经济公司眼光毒辣地找准时机,趁机将七月推向大众的视野。

    对于这样的生活,七月并不讨厌,也谈不上喜欢。

    直至冬天的到来。

    *

    萦绕在鼻间的,似乎是一股清冽的味道,这样的味道,会让七月想起,很久以前,浅白曾经从窗户那边递进来的花。

    那是什么样的花?

    七月慢慢睁开眼,漫天彩霞如血色般红的妖冶,她没什么表情地盯着天空看了一会儿,然后看向抱着她走的人。

    大抵看了十几秒,她淡淡地垂下眼。

    “醒了吗?七月桑。”

    他语气轻缓地说着,声音很好听,不,应该说朝日奈兄弟们的声音都很好听。七月盯着自己的衣服看了半响,从脑海里许多声音中勉强找出他:“……祈织君?”

    “恩。”祈织抱着七月不紧不慢地走进庭院。

    七月想要说自己下来走,但是她已经累的不能动了,所以刚才才会在保姆车里昏睡过去,大概是经纪人叫兄弟下来接她的吧。

    其实说起来,七月不喜欢跟陌生人太过亲近,拥抱也好,触碰也好,牵手也好,她只想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做,不喜欢别人主动靠近她。

    然而现在的她拒绝不了,已经累到连话都不想说了。

    祈织理解自家妹妹疲惫不堪的情绪,勾着浅浅的笑抱着她一直走。穿过庭院时,七月看到开得正好的花,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花,正迎着寒风摇摇欲坠地晃悠。

    天气很冷,七月无法想象有什么花能在寒冷的天气下绽放。

    对了,那个时候浅白递进来的花是什么花?

    只是无论七月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是不是回忆太多,导致有些时光被遗忘了?她忍不住会这么想。

    “七月桑,如果太累的话,可以考虑放慢脚步。”

    突然地,祈织温和的话就这么响起,七月仰起脸去看他,他也正低头看她,目光如水,仿佛风一吹便会漾出涟漪。

    七月看着他平静的眼眸,心里逐渐升起一股古怪的违和感,不过一刹那,她随即不去纠缠这股奇异的感觉,只是恩了一声。

    有点像在敷衍自己,祈织笑了笑,也就没再继续说。

    祈织抱着七月走进起居室时,只有零散几个兄弟在,因为劳累过度而在家休息的雅臣,正好回家拿资料的右京,还有学校提早放假的昴。

    右京早先接到经纪人的电话,原本想下去接自家妹妹,却在不经意间看到恰好回家的祈织,便让祈织接妹妹回来。

    沉默的目光投向被祈织放在沙发上的七月,他沉了沉呼吸,想要斥责她努力过头,拼命过头了,难道工作远远比不上身体来的重要吗?

    他几欲脱口而出的话语在触及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时,立马消失得荡然无存,只余叹息在心中散开。

    “……七月桑,”右京走上前,伸出手想要摸摸自家妹妹的脑袋,下一秒停在半空,停了几秒的时间,缓缓落在她的头顶,极轻极轻地揉了几下,声音温柔:“在你如此拼命的同时,能稍微顾忌一下身体吗?我们是你的哥哥,我们会担心你。”

    七月不只一次的听到右京说:“我们是你的哥哥”,只是时到今日,她仍然没什么实感,还记得吗?最开始从黑暗中醒来时,有两个自称是父母的人陪了她几年时间,接着那个带她走遍美国的男人陪了她几年时间,后来伙伴们陪了她几年时间,最后,美和妈妈陪了她几年时间。

    她换了一个又一个地方,见过无数人在身边留下,又离去,最终剩下她一个人留在原地。因此她不明白,一段明摆着并不会长久的关系,为什么右京先生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去维系呢?明明只要再过一两年就不会看到她了。

    因为七月不明白,所以她拒绝回答。

    右京见妹妹再次沉默不语,镜片后的眼眸闪了闪,并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了,高大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眼看自家二弟碰了个软钉子,雅臣握了握拳,决定由身为大哥的自己来为小妹开导开导,然而没等他张嘴说话,手机猛地响了起来,他急忙接起来,三两步走出起居室。

    客厅就剩下祈织,昴和七月了。

    昴坐立难安,正想找个借口离开,祈织先一步走了,走了几步,回头对弟弟平静地交代着:“昴,陪着七月桑,我去浇花。”

    昴:“……”

    在昴十九年来的人生中,从未有现在想要拔腿逃离的强烈情绪,他故作稳定地看了看趴着膝头的妹妹,然后……打开了电视机。

    很不凑巧,电视上正在播放七月参加的一个节目,那时节目组斟酌了七月的人气,最后决定在节目的开头让她打歌。

    电视上的妹妹非常耀眼夺目,昴愣愣地看着,有些不敢相信家里又出了一个明星。他扭过头想去跟妹妹说话,却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打消了想法。

    还是让妹妹好好睡一觉吧……但是,这样的天气在沙发上睡觉是不是太冷了?

    昴挣扎着该不该去把妹妹叫醒,挣扎了半响,起身走向闭着眼的妹妹。随着他的走近,高大的身影逐渐将她笼罩地一丝不漏,连丝毫光影也没有。

    “……七、七月?”隔着三步的距离,昴轻轻叫了一声,又局促地走了一步。

    叫了好几声没得到回应后,昴干脆拿来一条毯子,蹲下|身正要给妹妹盖上,却突然发现,原本抱膝而坐的妹妹不知不觉躺在了沙发上,双手紧抱着自己,身体微微颤抖着,好像很冷的样子。

    昴带着疑惑去查看暖气的开关,并没有坏,而妹妹身上穿着连他看着都觉得十分厚重的外套,即使这样还会觉得冷吗?

    稍微犹豫了一下,昴蹲着身子,伸出有些微颤抖的手摸了摸妹妹的额头,几乎是同时,他忍不住惊呼起来:“七月?!”

    明明穿了非常保暖的衣服,妹妹的体温为什么会如此低?低到简直就像一块冰!

    隐隐约约的,有些遥远的呼唤透过朦胧的雾气传了过来,七月稍微睁开眼,眼里蔓延着无边无尽的迷茫。

    有时候,她会想,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自己在那间屋子里度过漫长的、长到看不到尽头的时光?

    “七月桑?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很冷?我带你去医院!”

    昴焦急的声音有着无法造假的担忧,七月抬眼去看他,轻轻地笑了笑:“请不用担心,昴君,我只是体质问题而已,并没有哪里不舒服。”

    ——那种捂不暖的冷,是从灵魂散发出来的。

    听她这么一说,昴似乎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没事就好。”边说着,边要站起来,但是因为蹲的时间有点久,双腿霎时间变得稍微麻木,一个没站稳,往前扑。

    高大的身影在一瞬间往自己压下来,七月怔了怔,侧着身子要躲开,无奈昴的体积比她大好多,没躲过,直愣愣地压在她身上。

    幸好有厚重的外套和毯子当缓冲,没给七月造成过重的内伤。

    昴:“……”

    已经没有哪个哥哥当得比他还丢脸的了。

    几个呼吸间,气氛陡然安静的诡异。昴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那双漂亮的眼眸底下,有着化不开的青色,给整张精致的脸增添了颓废的气质。

    她的呼吸很轻,洒在他脸上,仿佛感觉不到,有一种随时会消失的错觉;又好像一阵风,抓不住,摸不着。

    比起昴的失神,七月敏锐地听到电梯开门的声音,刚想说话,热热闹闹的脚步声立刻扑面而来。

    兄弟们走到起居室,一眼便看见昴跟一根电线杆似得杵在那里,低着头一言不发,没等兄弟们开口,他迈着大长腿快步离开。

    擦肩而过的时候,梓不经意瞥到自家弟弟通红的脸。

    “诶~?昴这是怎么了?”

    “昴哥逊毙了。”

    “昴昴好奇怪啊。”

    “昴君身体不舒服吗?”

    椿收回看着昴的视线,回头望去,自家妹妹坐在沙发上,穿着厚厚的外套,像一只毛茸茸的动物,可爱极了。

    “妹妹桑!终于能在白天看到你了~!”

    “七月姐姐!”弥高兴地紧挨七月坐下,扬着灿烂的笑容说:“七月姐姐!班里的同学都很羡慕我有七月姐姐噢~!姐姐的歌真好听,比风风的歌好听多了!”

    兄弟们和绘麻随之坐下,绘麻碰巧坐在七月的右边,听弥说完,声音轻柔地补充了一句:“七月桑的歌真的很好听,我们班里的同学好多都会唱。”

    七月笑了一下,说:“是吗?”

    很快的,兄弟们接二连三回家了,窗外夕阳西下,夜幕来临。

    晚饭前,兄弟们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说着话,七月因为懒得回房再下楼吃饭,索性坐在原位没有动弹,第一次体验这种氛围,倒是有些新鲜。

    晚饭的时候,雅臣宣布了一个消息,过几天会组织一次家庭活动,目的地是神奈川,目标是泡温泉。活动刚提出来,立马得到热烈的响应。

    弥:“我要去我要去!雅雅我要去!”

    椿:“诶~?大后天……到时候我看工作安排,不过我会尽量挪出时间来的~!毕竟是第一次和妹妹们的家庭活动嘛。”

    梓:“我会尽量参加。”

    要:“唔……时间上有些难办呢。”

    右京:“有空。”

    琉生:“会尽量、空出时间。”

    祈织:“会去。”

    昴:“大、大概……有空……”

    侑介:“去去去!”

    兄弟们逐个发表完了意见,一致看向还未开口的两个妹妹。绘麻思考了一会儿,笑得温婉:“大后天刚好放假,我想去。”

    七月对这种集体出行的活动不感兴趣,正想拒绝,冷不丁听见右京低沉的声音说:“七月桑,木之本先生在五分钟前给我发了邮件,说近期工作力度太大,给你放几天假休息,养养精神。”

    七月楞住了,这种事不是应该跟她说吗?

    于是没由得她拒绝,温泉之行就此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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