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沈听白又叫了句，不是对曲曼婷那般能亲昵地摸头。男女有别，他也不是和她很亲，只不过是顺带的照顾。
声音大了些，女孩像是被针刺了下，原本蜷缩的身子猛地就是一抖，眼睛睁开，黑漆漆的瞳仁正对着他的方向，能从里面看见他的倒影。
说来很是奇怪，一个这么喜欢钱的人，眼睛却是格外干净，空得没有一丝欲望，像刚刚出生的婴儿。
“下去吃饭了。”他解释道。
刚醒，铃铛脑子还是晕乎乎的，盯着面前的脸看了好久，才说话：“大哥？”
沈听白点头。
大脑有些空白，过了会儿，铃铛垂下眼去看怀里的布袋。
“没拿你的钱。快点下去，都在等你。”沈听白看见她的动作，撑着膝盖站起身。
语气并不是很友好，像是曾经对铃铛也抱有希望的沈老爷，看见她偷钱直接将手里的拐杖打过来，还罚她跪了一晚上。只是面前的人不对她很在乎，失望也只是一点点。
“我……”铃铛抬头，想说什么。
沈听白却是走到门外了，半点也不想再理她，房间里只有木地板上被拉得老长的影子，半响，门吱呀合上，连影子也没了。
一堆花花绿绿的衣服里，铃铛面上还是温温的，心情却是蓦然有点低落。后面的话像羽毛般轻：“不是担心钱被偷了……”
身体只是下意识想把钱藏起来，这像是一个脏兮兮的人看见在意的人，想将身上擦干净。
他们对她很好，她也不想让他们生气。她不是没有良心。
楼上的人慢慢挪着步子下来，铃铛在常坐的位子坐下，她看了主位上的人一眼。
沈听白却是没看她，和往常般说了声“吃饭”就静下去。
沈君山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也没说话，默默吃着碗里的米饭。半个小时就是这么安静着。
晚饭她难得只吃了一碗。
那天后，沈听白可能是有些生气，很少再管她了，每天除了固定留些钱给铃铛房间里，就没在她面前出现过。他不想见她是很简单的，早出晚归就很难能碰见。
铃铛有想过晚上不睡等他回来，但却是没听见那汽车声，眼一黑就天亮了。
至于为什么要见他，她归咎于她所有能花的钱都来自于他，所以他不喜欢她，她就慌了。
此后，铃铛每日能看见的活人除了张妈、小月就是刘老师。
仆人很是会察言观色，她们也不是很待见她，没什么人跟她说话。为了避免惹麻烦。她们也不愿意放她随便玩。
有一天下午，她跑去厨房对张妈说想出去。张妈忙着弄饭，只是很无奈地将少爷给的钱塞进她口袋里，和她说：“小姐，不要闹了。”
她们十足将她当成脑子有问题、又蠢钝贪财的坏孩子，但也没什么不好，布袋里的钱是越来越多。
她也就每每顶着她们鄙夷的眼神和她们提各种奇怪的要求来拿钱。唯一剩下的还算可以说些心里话的人就只有刘佳。因为上课的缘故，她们每日都要说着话。
“小姐学得很快，休息一会儿吧，下周我们就可以学诗词了。”
正是午后，暖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光晕映在女孩下巴处。刘佳看着桌上铃铛写的字，手轻轻摸了摸女孩的柔软的发丝。
今天铃铛穿了蓝白相间的学生裙，垂眼写字的样子很是乖巧。
她已经学到了千字文的一半，可能是格外喜欢漂亮的东西，她字写得慢，但很好看，工工整整像印刷出来的。
铃铛很听话地放下笔，捏了捏指节。刘佳也在一旁坐下来，喝了口茶，放下杯子，眼前却再次被推过来一本书。
“老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铃铛指着书页中间的一段。
字她都认得，只是话还是很难理解。她记得这句子似乎在哪见过。
刘佳看了那几个字一眼，笑着说：“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就是你受了别人一滴水的恩惠，就回报别人一汪清泉。”
铃铛还是很不明白，再次询问：“是这样吗？”
刘佳点头，然后想起什么“呀”了声，低头从口袋里翻出一个小木匣。
打开里面是一个五角星的珍珠发卡。“就像昨天你给了我一块蛋糕，我就会特别想送给你一个好看的发卡。”她将它轻轻夹在铃铛的头发上。
这是铃铛第一次收到沈家人以外送的东西，她愣了会儿，手指慢慢摸上自己耳边，上面是一颗一颗圆圆的珠子。她也终于想起来那句话沈老爷打她的那天晚上骂她的。
“我养条狗，它都知道涌泉相报，你呢？天天吃好穿好尽给沈家丢脸。”两鬓斑白的老人气的满脸通红。后来过了几个月，他就去世了。
心里有点难过的情绪，半响，回过神来。她看着刘佳很认真地说，“谢谢。”她很感谢她不讨厌她。
那一刻，她也想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在乎沈听白了。因为他对她很好，给了很多钱，还能每天吃到饱，也从来没有骗她，就像沈老爷一样。
身体是希望能对他们好的。所以，她是应该涌泉相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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