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是梦吗?
炭治郎不敢确定。
好久没听到的嗓音一个个的在他耳边响起,温柔中又带着些许歉意,告诉他不要责怪自己,要好好活下去,不要放弃,他们都会守护在他的身边。
“妈妈……竹雄……花子……六太……”
“我们一直都在哥哥身边哦!”
“最喜欢哥哥了!”
“虽然没办法……但是哥哥不用担心,我们都很好。”
最后出现的葵枝温柔地轻抚着炭治郎的头发:“炭治郎一直都是个勇敢又坚强的孩子,你一定能够走下去的,真的很抱歉,妈妈不能陪你走到最后了。”她的声音十分不舍,“还有变那个孩子……如果可以的话,请帮我告诉他,‘那天不是你的错’。”
“变?”
“他一直在因为那天的事责怪自己呢,就像你一样。”
“怎么会……”
忽然,几人的身影飘忽起来,葵枝伸手抱住自己的长子:“对不起……”真的很想陪你们一直一直走下去啊……
***
如月变在想自己第一次见到哥哥那天的事,他们一开始不是一家人,而是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才认识的对方,在此之前他一直都是被之前的家庭无视的状态,性格远比来到这边时要孤僻。
不管是快要定型的性格,还是日渐增长的怪力,都是他们间的隔阂,但是哥哥没有放弃他,一直在为他奔走,想要治他的“病”,就算那时身在“壳”中的他感受不到哥哥的善意,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也是一样。
“我身上有什么你想要的吗?”如月变问,不然怎么会这样尽心尽力的帮他呢。
“……我不是想要回报才这样做的哦。”哥哥听出他的潜台词,沉默一会才答。
“可是,世界上没有免费的东西,你这样做,我会不安。”
“这样吗……你就当做是成为你的哥哥所付出的报酬吧。”
“?”
“‘作为你的家人’就是我从你身上获得的东西,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这样就可以了。”
那时的他是怎么回答的来着,还是说没有回答?虽然哥哥说了不需要回报,但不论是谁,一直得不到回应还是会感到失望的,可哥哥对自己的态度一直都没有变。
现在炭治郎也已经足够强了,不需要自己跟在身边,任务方面也同样不是非他不可,其实,已经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
“妈妈……!”
一旁睡梦中的炭治郎忽然出声,一边流着泪一边睁开了眼睛。
“醒了吗?”如月变看向他,看炭治郎的样子,术法应该是成功了。
坐起身后,炭治郎的表情还有一瞬的茫然,下意识望向另一个声音来的方向,好一会儿才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变……”
“嗯,感觉怎么样?”
“我看到妈妈和竹雄他们了……”炭治郎捂着额头喃喃,眼泪不受控制地从他脸上滑落,“他们说要我不要担心他们,他们都很好……可是……可是……”炭治郎拿着从头上滑下来的面具,视线无意识落在面具左额的太阳花纹上,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如月变不太明白炭治郎的反应,再见到自己的家人,就算是哭也应该是喜极而泣才对,为什么炭治郎一点都不开心的样子,他把这个问题在心里转了几圈,觉得问出来应该不是什么没礼貌的事,就直问了:“炭治郎见到葵枝阿姨他们不开心吗?”
“不、不是的,但是比起现在这样,我更希望和他们一起,大家都好好活下去啊……”
如月变沉默。
这他可没辙,能够找青先生要来这个术法已经是破例,再搞出死人复活的事,事后他怕不是要被吊起来打。
于是他只能拍拍炭治郎的后背,低声说了句抱歉。
炭治郎抹抹眼泪,情绪稍平复了一些,声音虽有些哽咽,但不影响说话:“这也不是变的错。”
如月变的手一顿。
“虽然是梦……但是妈妈让我告诉变,‘那天不是你的错’,她说,你一直在因为那天的事责怪自己,那天是……发生什么了吗?”炭治郎的声音十分小心,生怕触动了什么伤口似得。
(太温柔了,为什么要对别人这么好呢。)
心知对方的温柔性格,如月变不由得更加痛恨自己来。
要是能够控制住自己,那天的悲剧说不定就可以被避免了,明明在最后已经恢复了意识,身体却不受控制,连那个鬼的样子都没有看清,太无能了,实在是太无能了。
“那天……我本来可以救下他们的。”如月变呼出一口气,将后面的话说了出来,“鬼到来的时候我在屋子后面看柴了,听到动静回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我失控了,没有在第一时间去救他们,而是和那个鬼打了起来,最后被打昏过去,既没能帮他们报仇,也没有救下他们……这就是那天发生的。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炭治郎原本不会失去他们。”
炭治郎没有说话,只是拿着面具的手捏紧了一点,如月变看在眼里,心也渐渐沉了下去,但要说的话不能不说,而且对炭治郎的这种反应他早有所料,也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我知道我不该获得原谅……本来是打算去寻找那个鬼报仇的,但是不能留你一个人带着祢豆子去那么远的地方,所以才一直没有说,现在炭治郎也够强了,我也该离开了。”
“变。”
“嗯。”
“那天不是你的错——这不是转达妈妈的那句,是炭治郎向你说的。”
头顶传来头发被轻轻抚摸的感觉,动作十分温柔。
“抱歉,都没有和你说过,我其实,一直很感谢变的到来。
“你来到这里的时候,家里刚出了变故,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可能还要在悲痛中挣扎很久吧。就算之后发生了那样的事,受了那么重的伤,变还是选择和我一起去寻找鳞泷先生。”少年的声音和他的动作一样,轻柔又温和,“明明比我小,还是个孩子,一路上却一直在照顾我、考虑我的感受。还不顾生命安全和我一起参加了这个选拔——如果这样的变都不算个好孩子,不可以得到原谅的话,那说出‘我不原谅’这种话我才是个坏人吧。
“可是,我、”
“况且,如果能够选择的话,变肯定不会想在那时失控的,对吗?”
“炭治郎……”
如月变一直都很清楚对方是个什么样的性格,也明白按照炭治郎的性格很可能不会怪他,所以才有意把自己往坏里说,就是希望炭治郎不要那么轻易地就原谅他,可是现在这种伎俩也被看破了。
……不如说是完全没有起到作用。
“炭治郎的嗅觉也太犯规了。”
“欸?”
“请不要夸我。”
“?为什么。”
“会让我忘乎所以,然后忘记自己的过错。这样的我根本配不上炭治郎的夸奖。”
看着拉下面具遮住脸的少年,炭治郎没有戳破对方,而是轻轻笑起来:“我没有夸你,但是变的确做过这些事不是吗?”
“……就算炭治郎这么说了。”如月变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任由炭治郎继续揉自己的脑袋,因为把头埋在抱起的膝盖里,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我还是觉得不应该这样,做了错事,就应该被责怪,炭治郎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了我呢?”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想法,人只要做了错事,伤害了别人,就应该受到、接受惩罚,就像是那句话说的“要是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呢”。
听了这些话,炭治郎沉默了一会,放下在如月变脑袋上的手,转而按住他的肩膀,板着脸问:
“我问你:变是故意不想救妈妈他们的吗?”
“当然不是!”
“那你的歉意是假的吗?”
“不。”
“作为道歉的诚意,如果我要你和我一起杀掉那个鬼,你愿意吗?”
“这个不用你说,我一定会杀了它。”
“那我为什么不原谅你呢?”
“我……”
看着抬起头还要再说什么的如月变,炭治郎叹口气,表情也不复刚才的严肃,带着一些无奈和心疼:
“你为什么不愿意原谅自己呢?”
如月变哑然,迎着对方灼灼的目光,他不得不偏过头来错开视线。
从没想过这件事,也没有人问过这个问题,如月变陷入了混乱和茫然之中,只是本能地逃避炭治郎的追问,但是按照炭治郎那股子固执劲儿,要是不给出一个答案,恐怕他能就这么按着自己的肩膀盯一晚上。
良久,如月变才喁喁出声:“我的态度……没什么关系,只要炭治郎不生气就、痛。”
炭治郎的脸上难得出现生气的表情,他保持着出手拍脸的动作,用力捧住如月变的脸颊,大声说:“不可以。”
“可我、”
“不可以看轻自己!”
“我没有。”
“但是你的这种逃避态度就是在看轻自己!”
如月变没有再说话,但控诉的表情明显是在昭示自己的不满。
面对这样不配合的谈话对象,炭治郎反而表现得十分耐心,他放轻自己手上的力道,循循善诱:“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虽然被突然打了一下有点生气,但如月变还是老实答了炭治郎的问题:“嗯,是朋友。”
“所、以。”炭治郎本来想说朋友间应该相互关心,转念又想到如月变的性格,便改成了更强硬的说法,“所以变应该考虑到我的想法,你这样不顾自己感受的态度,会让我很不高兴。”
“唔,这样吗……”但是想想这个理由也没什么不对,于是如月变点点头,“我知道了。”
“一时半会做不到也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
“……好。”总觉得被诓了……
见如月变被自己说服,炭治郎重新展露笑意,笑眯眯地把还贴在如月变脸上的手收回去,注意到前者脸上还残留明显被拍出来的红晕后他连忙道歉:“抱歉抱歉,刚刚我下手太重了。”
“没关系,一会儿就好了。”自己的回复能力虽然不比鬼,但作为“人”还是挺强的。
“那怎么可以,这样吧,反正我也醒了,从现在开始我来守着,你去休息。”
这倒没什么可拒绝的,就算是狱卒也是需要靠休息来回复精力的,不然就太犯规了。如月变应了一声好,往身后的树干上一靠,就要闭眼。
“咔啦……”这时,不太明显的碎裂声响起,但在场两人的听觉都经过苦练,非常人能及,因此很快就找到了声音的源头——炭治郎手里的面具。
如月变:“……”不会吧,他是严格按照青先生教的一步步做的啊。
事与愿违,那面具在他紧张地注视下毫不给面子地碎成了好几瓣,被不明所以的炭治郎捧在了手里:“怎么突然碎开了?”
“……不知道。”如月变眼睛一闭,往后一靠,“我睡觉了。”
炭治郎:“……”我好像闻到了心虚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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