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说你什么时候才会想起来呢。”青泽笑着抽出一张纸,那是他曾经给如月变看过的那类表格,看样子是早就准备好了。
闻言如月变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太迟钝了。”
“哈哈哈,现在能想起来也不错。”笑过之后,青泽把这张纸递给如月变,又上下扫了后者一眼,“第二次的时间快到了。”
“诶?”
“说不准还能见到那里的名人呢。”
“您是说……”
“做好准备吧,那里是比第一次要更为久远的时代。”
通讯到此结束,这是如月变在临行前,为确认某件事而特别进行的联络。
其结果和他想的一样。
那么,这样就能放心出发了。
***
谨慎小心,是长寿的一大秘诀,对人也好,对鬼也罢,小心些总没有错。
就像童磨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样,悠久的寿命令它可以不紧不慢地做任何事情。它不用向人类那样,因为时间不足,只好选择去冒险、去盲进。很多时候,只需要藏身于暗处,然后静静等待,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这种处事方式令它十分满意,不需要那么辛苦,不需要那么努力,反正天赋和时间它都有,只需要等待就好。
因此,童磨不能理解像是猗窝座这样,不停战斗、迫切地寻求武道最高点的家伙是怎么想的。
(这家伙迟早有一天会死在追求武道的路上。)
结果正如它所料,猗窝座死了。虽然原因还不明,但显然是因为挑上了过强的对手,也许还要加上“们”。
(真傻,明明只需要等就好了。)
童磨在得知猗窝座的死讯时,有些无聊地想。
(但是这样也很没趣。)
明明几百年来都是这样度过的,童磨却忽然感到了几分空虚。
(活着,然后呢?)
除了顺从无惨大人的愿望,似乎也无事可做了。
那就先这样吧。
在做下决定后,它见到了被代行者带来的两个人。
接着,这个决定被推翻了。
它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戴着斗笠的那个女人身上,自有意识以来,第一次产生了不受理智控制的“冲动”。
——撕碎她,吃掉她,一块不剩。
就连变成鬼的那段时间,它都没有生出过如此的渴望。
童磨没能维持住人类的伪装,剥落的假面后,是只属于磨牙吮血的怪物才会有的险恶表情。
还没有离开的代行者被吓到了,他的腿一软,瘫坐到了地上,但是无人理睬。
在场的另外两个人类都没有把注意力放到他的身上。童磨的反常举动让她们警惕不已。没有遮住脸的少女从腰带里抽出了一把刀,她挡在了另一人的身前。
这个动作激怒了失去理智的食人鬼。
若是还清醒着的时候,童磨会选择制造出冰晶的人偶与敌人缠斗,然后一边将毒扩散到空气里,一边收集敌人的信息,确认无误后,再采用相应的战术将其一举击败。
但现在不同,失去了判断能力的它只遵循生物的本能行事,用尖牙,用利爪。
持刀的少女——蝴蝶忍没能挡住这次攻击,她本就不是以力量见长的类型,而且也没有想到才一进门就遭到了攻击。情急之下,她来不及做出应对,被横扫过来的手臂砸进了一侧的墙壁里。
待她从剧痛中缓过劲来,却发现童磨的身体不动了。
那边的地上落着一个斗笠,站在食人鬼身前的少年面无表情,他的左臂上有一道被锐器划开的伤口,鲜血汩汩而出,而这正是童磨定身的原因。
别说蝴蝶忍,就连如月变自己都没想到,他的血有这么好用。或许毒性上它比不过蝴蝶忍从中提取出的高浓度毒液,但在控制方面……
如月变低头看向被血液的味道迷的如痴如醉的食人鬼。
事实上,这和血液的新鲜程度无关。
如同初到这个世界时,如月变所拥有的怪力一样,那是一种和肉丨体无关的能力,来源于他的灵魂中,还未被开发部分。
而现在,它被激活了。
“那是什么味道?”如月变低声问。
没有回应。
白发的食人鬼像是正处于一场奇幻的梦境里,神情恍惚,琉璃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带着梦幻的笑意。
现在,它的表情和教内那些狂信者聆听教义时的表情一样,如梦似幻,如痴如醉,狂热、且虔诚。
当然,之后那些狂信者就被“渡化”了。
神感念于他们的虔诚,于是将这些人融成血水,化为了它的养分。
“……”
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月变其实是知道的。即使他的鼻端只能闻到血腥气,或许还混杂了一点这个房间里的梵香——童磨需要它来掩盖尸体的味道——但他依然知道对方没能给出的答案是什么。
因为他嗅过那个味道。
在明亮的月色下,寂静的寺庙庭院里,那些摇曳的树影、折断的优昙花、蜿蜒的血,还有——
如同蛇吻中吞吐的馥郁甜香。
令他心神摇曳,
令人心神摇曳,
令怪物心神摇曳。
青泽给他的那张纸上清晰地标出了每一次数值波动的位置,每一次的波动之后,那代表着初始的能力值就会下滑一段。
但这不代表它们消失了,这些能量只是转换成了某些未知的部分。
现在,这些部分被找到了。
被杀死后的那段波动名为“同化”,这是一切的开始。
被灌输记忆后的那段波动变成“读取”,那些被掩藏的过去无所遁形。
被入侵梦境后的那段波动化作“噩梦”,不明物自黑影中诞生。
被毒素入侵、又以恶意浇灌,那段未知的“土地”上终于开出了纯白的毒花——
“血毒”。
将拥有知性的食人鬼重新变回无理智的怪物,它杀死的并非实体的血肉,而是非人的魔性。这也就是在面对吃过人的鬼和没吃过人的鬼时,它的效用截然相反的原因。
这就同它主人的观念一样:没有吃过人的鬼,不过是生了重病的人,而一旦吃过同类,就再难脱离怪物的身份了。
确认童磨已经失去行动能力,如月变不打算留手,他将绑在腿间的短刀抽出,一刀捅进了食人鬼的喉咙里。
短刀的手柄部置一个精巧的机关,将刀身刺入鬼的身体后,它会自动将里面的毒液推出。
这是蝴蝶忍准备的,这样即使她刺杀失败,如月变也还能继续攻击。
童磨的身体慢慢僵硬起来,它的脸上流露出了明显的痛苦之色,嘴角不断溢出鲜血,但即便如此,它还是没能恢复神智,依然满脸狂热地跪在原地,深陷血香中无法自拔。
渐渐的,它的身体开始融化了。但如月变没有后退的意思,甚至还因担心伤口愈合,用刀在原来的位置又划了一道。
蝴蝶忍看到他的身体晃了晃,那是失血过多引起的。
她得帮他一把。
于是,她将落到身边的刀捡起——那里面也有毒液。因为童磨刚才的重击,蝴蝶忍的下半身暂时失去了知觉,但这不影响她将手中的刀投掷出去。
“?!”
“什?!”
谁都没想到的是,被血毒控制的童磨突然动了。它一把抓住如月变流血的那只手腕,血鬼术所化的冰晶拔地而起,遮蔽了他人的视线。
蝴蝶忍最后所看到的,是食人鬼向避之不及的少年张开的獠牙。
待冰晶融化,她挣扎着起身看去,那里却是空无一人。
恶鬼,人类,通通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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