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与重要之人重逢的喜悦中的人们没有发现,在无数纯净的灵魂中,有一个黑色的灵体也在缓缓上浮,那是能够将太阳的光线一并吞噬的,如同浓墨一般的黑色。
脱去了怨念的其他灵体在看到了它后纷纷变了脸色,忙不迭地飘远了一些,免得被波及到。
鬼舞辻无惨,或者说它的灵体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想起了临死前的那个梦,这如它从“原来真的有死后的世界而且自己似乎可以继续转世”的喜悦中稍稍分出了一部分,化作了怒意。
可不等它冲那帮家伙说些什么好发泄自己的情绪,鬼舞辻无惨忽然发现自己向上漂浮的趋势停止了。
一个声音,似乎就是梦中说着“人生来受苦”的那个声音出现在他的耳畔:
“你,需得赎罪。”
和梦中的飘忽不同,这一次那个声音所说的话里充满了威严的力度。鬼舞辻无惨想要挣脱这束缚,却惊恐地发现那些随着怨念消失的丝与线又回来了。它们从地底深处钻出,如同一根根藤本植物的枝条,一但碰到自己的身体,便用那无形的吸盘扣到上面,叫它如何扭动肢体也无法摆脱。
与人类的怨恨不同,这次落在鬼舞辻无惨身上的,是这片土地的怨念,它涵盖了所有知性生物对鬼舞辻无惨这个存在的憎恶,其中也包括神明。
用温和语气与富冈义勇说着什么的锖兔瞥了那边一眼。
“怎么了?”富冈义勇也跟着看向那边——自然,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啊啊,没什么。”锖兔摆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态度,随意地摆了摆手,义勇看不到是最好不过,没必要让这种腌臜画面污染好友的眼睛,为了不让富冈义勇持续关注那边,他一把抓住黑发青年的肩膀,“比起这个,义勇,记得好好给我上供哦!我和大家都会保佑你的,贡品的话,问阿封要就可以了。”言语间,丝毫没有犹豫地把对自己出言不逊的小师弟卖给了好朋友。
“嗯。”富冈义勇没有多问,能够知道锖兔他们没有就消失已是再好不过,他没有更多的要求了。
“那么,差不多也到时间了。”锖兔松开自己的手,看了看天色——日头渐升,灵体们的身体变得透明起来,他回头看向富冈义勇,见后者似乎在忧虑什么,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担心,他们都还在,只不过你们不能看到了而已,我也是一样。那么义勇……我们狭雾山再见。”
说罢,锖兔一摆手,那道在阳光下显得透明的身影消失无踪,富冈义勇却不觉失落。
(是该回狭雾山看看了……)
他将被安置在一处平坦地面的阿封抱起——总归身上还有伤,不适合扛这么粗暴的运送方式,准备早一点把人送去医疗部。
那端,战场各处。
“再见啦,大家。”
“要好好活下去!”
“你一直都是我的骄傲啊。”
“我会一直爱着你的。”
……
不约而同的,在生与死的界限即将被重新划分之前,灵体们向着依依不舍的人们做出了最后的告别,或抱含热泪,或面带微笑,他们最后一次拥抱了仍在人世的亲友与爱人,不再抵抗轮回的牵引,向空中飞去。
在地上的人们挥舞着双手。
“下一次、下一次还要在一起!”
“一定还能见面的!”
“在见到您之前,我会一直努力下去!”
……
如此,自顾自地定下了再会之约。
无数如同白云一样上浮的灵体中,唯有一个黑色的灵魂是在违背自己的意愿缓缓沉入地底。
没有人看得到它,也没有任何灵魂愿意把注视他人的时间浪费在它的身上,被神和大地囚禁的罪人灵魂终于是放弃了挣扎,不为那压倒性的力量,而是它发现了,在通往地狱的路上,并没有会拯救自己的蛛丝。
愿意自天堂垂青自己的存在已被他亲手杀死。
这一次,要独自前往真正的地狱去了。
“自诩是鬼,却比任何人都像是一个人类啊。”有谁叹了口气,“虽说,更多的是普通的、人类的恶意罢了。”
……
自与家人们的重逢中苏醒,泪流满面的炭治郎睁开了双眼,下意识地在视线的范围里找寻着谁的身影,可周围的人却都不是自己想看到的那个。
“哥哥?你在看什么?”不知何时醒来的祢豆子问。
“就是、”想要回答的炭治郎突然卡了下壳,在沉默良久后,他的声音低下来,沮丧地垂下头,“我忘记了……”
祢豆子立刻抓住他的手,用激励的语气说:“没关系的,我们一起找,这次我和你一起。”
炭治郎这才稍稍缓过来一些,他看向祢豆子,握紧了妹妹的手,恍惚间似乎看到了谁站在他们俩的身边,可仔细看去的时候却发现哪里什么也没有。
“哥哥?”
“没事……”炭治郎呼出一口气,“这一次,换我们来寻找吧。”
“嗯!”
……
狱都。
某房间内。
“回来啦。”青泽笑眯眯地放下手中的夹着几页纸的垫板,站起身,动作轻巧地绕过了面前的办公桌,如同青色尾羽一般的衣摆未动,人已来到了叩门而入的少年面前。
“是的,青先生,这次的任务我通过了吗?”
“当然,你干得很不错,会有额外的奖励。”
如月变却没有因为这后半句话露出更加明显的笑容,他勉强把嘴角的弧度往上抬了抬:“那真是太好了……”
“给我精神一点啊。”青泽摆出了不满的表情,“虽说确实是完成得相当不错,不过这个奖励可是我为你特别争取来的。”
听到青泽这么说,如月变真的提了点劲出来:“多谢您,到了最后还在让您费心,真不好意思……”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再一次低了下去。
青泽有些头疼,但这一次他不必再费心地安慰面前的失意小孩了,因为他家长来了。
“小凝。”青年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哥哥。”如月变转过身,青年依然是一身正装,笑容也是如他记忆里的那般温和。
“我来接你。”
“……谢谢。”
和十岁时初见时的那样,如月变在稍一犹豫后,便将手放到了青年的手中。他的手被一种不会滑脱、也不至于让他不适的力道轻轻拢住了,来自另一个人的体温从指尖传递过来。
自传送门处出来后,如月变就一直处于低落状态,青年在这种细微之处的温柔让他好受了一些。
“不管看多少次,你这种人会做(温柔地对待同类)这种事还真是惊悚啊。”青泽用仿佛见到了地球倒转一样的语气,硬生生地插进了兄弟俩的温情氛围里。
“。”虽不明白青泽在指代什么,本能的危机感让如月变在这时选择了沉默。
青年转身,脸上还保持着那个温柔的微笑:“你在说什么?对待你的时候我不也很好吗?”
不同于如月变的适应良好,在面对这个笑容的时候,青泽机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够了,快滚吧,凝的任务后续我会处理好的。别忘了过段时间来取你的东西。”后面一句是对如月变说的。
“辛苦您了。”
“小事,任务奖励……唔,反正到时候你也会见到的,当做惊喜好好期待吧。”
“?……是,谢谢。”
……
之前也提起过,青年的工作并不轻松,在短暂地陪伴了如月变几天后,他便不得不因堆积如山的工作被下属一个跨海电话叫了回去。
至于为什么如月变没有跟着一起去,青年表示这次的工作会比较繁忙,可能没有照顾到他和他妹妹的精力,还不如就让他留在当地,也方便接妹妹来一起生活,好互相有个照应。
“妹妹……?”乍一听到这个代称时,如月变呆了几秒。
青年的笑容不变:“不管怎么说,一个人还是太孤单了,所以给你找了一个妹妹。”像是意识到如月变的顾及,青年很快补充到,“别担心,这是合法的,而且她本人也同意了——那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这也是我收养她的另一个原因。”
原本还想着“未成年人有同意这个的权利吗?”的如月变在听到最后一句后松了口气:“这样啊……”
“那么,要好好相处哦。”
“没问题。”
虽然这么说了,但不久后,如月变便遇到了更加实际的麻烦。
(学校的路……要怎么走来着。)
即使手上拿着自带导航功能的手机,如月变还是迷了路。拎着包低头七拐八绕一阵,再抬头时周围的环境已经完全分辨不出来时的方向了。
(这里真大啊……)
如月变在心里哀叹。
又转了五分钟,如月变决定靠观察寻找周围和自己穿同样校服的人,然后跟着对方走。
(学生总要去学校的嘛。)
这样想着的如月变,忽然听到了前方拐角后的一连串脚步声,于是他停下往边上站了一点。
一位叼着面包的少女与他擦肩而过,嘴里“唔唔唔”的声音应该是在说“要迟到了”之类的。
和少女漫画不同的是,少女嘴边的面包并不是吐司,而是法棍……?不不不,重点不是这个,那个少女身上的制服似乎就是自己身上的同款。
如月变下意识转头想要叫住对方,却没料到拐角后居然又转出一人,对方奔跑的速度不慢,再加上他毫无防备,两人就这么狠狠地撞到了一起。
“痛……”
“哥哥你太慢了……哇啊没事吧?”
“没事。”如月变扶着被磕到的后脑勺,感觉还有些晕乎。
(避开了上学迟到叼着面包奔跑的女孩子,结果撞到了她的哥哥吗……)
想想就觉得狗血。
(不对,这个声音……?)
在如月变侧头去看那位少女时,一只手先递到了他面前:
“这位学长,你没事吧?”
“……”
这只手上没有常年在雪地里劳损而生的皲裂,没有苦练剑技磨出的厚茧。指尖饱满、手掌厚实,是一只完完全全的、属于这个年纪的少年人所拥有的手。
听到这个声音,如月变忽然有些不敢抬头了。
少女不明所以地看着地上的如月变,却无端生出几分熟稔的感觉:“你……”
那边,见如月变迟迟没有回应,少年有些着急地蹲下身来,像是做过无数次那样,动作熟练而轻柔地拉开了他挡住脸的手,观察起如月变的表情来:“是撞疼了吗?我的脑袋比较硬,抱歉……”
“没事、我没事……你,叫什么名字?”如月变没有拒绝对方查看的动作,配合着左右歪头,然后仰着脑袋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时间好像回到了那个冬天,少年屏住了呼吸。
在如月变的注视下,他小心翼翼地呼出一口气,像是害怕惊走一只停歇在指尖的蝴蝶:
“炭治郎,我的名字是灶门炭治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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