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
他的声音跟他给人的感觉一样,低沉而温润。哪怕是面对应如笙,他的一举一动也是绝对温和的。
“今天还有我的戏份,得赶去片场拍戏。”应如笙应道,“如果盛总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便要拉开他的手,可却被他反手握住了。
骤然被握住,她看向握住自己手腕那只修长完美得如同艺术品的手,若有所思。
“你确定你还能坚持去拍戏?”他静静地瞧着她,声线不变。
盛含泽没有明说,可应如笙又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她抬头去看他:“为什么不能呢?妈妈的孝我守完了,至于其他人...”她道,“这些天我仔细想了想,觉得那天盛总说得很有道理。”
盛含泽微眯着眼没说话,只是看着她,明显在等她说下一句话。
应如笙温和地笑着:“我怕什么呢?我为什么要怕呢?我没必要害怕的。”
这是七天前盛含泽问应如笙的话。
当时的她崩溃又绝望,就像一个吊着最后一口气的将死之人。
见盛含泽还是不开口,她又笑了笑:“不过是几件血书血衣和几句谩骂而已,她们又不敢真的把我怎么样,毕竟我还有盛总您撑腰呢,左不过是您又骂我两句而已。”
她贴近他,温软的气息暧昧地起伏在他颈侧,“您说是不是?”
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简单勾过了这将近一个月来的无边黑暗,仿佛过往那些时日里无尽无止的谩骂和羞辱不过是不值一提的笑话,更仿佛那天里崩溃到绝望的人根本不是她。
这样的应如笙,让盛含泽有片刻的恍惚。
他还清楚地记得那天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包括明明虚伪,却真实到险些不像话的绝望。
他垂眸看向怀里笑得灿烂的应如笙,又想起那天她的绝望,果然那天又是在骗他吗?
“我的确说过会一直养着你,可你也该认清自己的位置,网上的爆料都是你亲手种下的孽,你的确不该害怕,至于爆其他黑料的,你爱怎么处理,那是你的事情,和我无关。”
盛含泽没有推开她,却也没有环抱住她。
闻言,应如笙却是笑:“我觉得网上的爆料都不需要处理啊,毕竟我被骂被寄血书血衣,盛总也跟着我遭殃呢,挺好的...让我想想,网上都有怎么骂您的。”
她掰着手指,仔细地想着,“盛含泽这个眼瞎的智障傻缺,妹妹都被欺负成这样了,竟然还养着那个白莲花,果然是下.半身思考的东西...别人长脑子是为了显得高,盛含泽这sb倒好,高都没显出来......”
眼看着盛含泽周身温润的气息沉了些,秘书默默匿了自己的存在。
应如笙念了好大一堆,似乎才发现了异常,惊讶地道:“盛总不会以为是我在骂你吧?”
她戳着手机屏幕,“盛总放心,我怎么会骂你呢,您让我认清了自己的身份,我谢谢您还来不及呢,要不我帮盛总骂几句回去吧?”
“唔,要不就‘我是配锁的,您配吗’吧。”
这次,秘书的头更是快要低下去了,恨不能找个地方藏起来,这不是把盛总一起骂了吗?
盛含泽却似乎没听出来一样,连那一瞬间沉下去的气息都恢复了,只淡声道:“你如果累了,就回去休息了再去片场。”
他就要握住她的手腕。
温和体贴的态度,关怀亲昵的语气,只会叫人觉得是她在单方面无理取闹,而太难让人相信这样一个人会是厌恶极了原身的。
似乎除了刚才她念网上骂他的话他似乎有一瞬间的沉郁之外,他一直都是温和平静的,甚至没有像那一天一样讽刺她,看她也像在看一个胡闹的孩子。
应如笙立即明白了,原身有精神病,盛含泽也是知道的,他估计没当现在的她是正常人,也就懒得和她计较。毕竟和一个精神病复发的人有什么可计较的呢?
思及此,她眼底略有讽刺地笑了:“盛总不必用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看着我,也不用想我精神病犯了,要把我抓回去关着,我现在不累,也清醒得很,没犯病...要犯病早就犯了,怎么会等到现在。”
她在他还没抓住她之前离远了,“好了,骂完了,我也该去剧组了,下午还有我的戏呢,盛总不用太感谢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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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应如笙走得很快,盛含泽凝视着她正红色的婉约背影,镜片后的神色沉凝了下去:“她最近有没有按照医嘱用药?”
秘书仔细想了想家政的话:“佣人说,应小姐最近一直有按医嘱用药。”
“是吗?”盛含泽若有所思地道。
除却最后几句话言语间的嘲讽,从始至终,应如笙眼角眉梢都噙着浅浅的温和笑意,完全不同于以往面对他时的笑,显得纯粹又干净,寻不到一丝一毫过往的痕迹,干净平静得让人心惊。
就像是所有的爱恨,在那一天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突然感觉一阵晕眩。
秘书赶紧扶住了他:“盛总,你怎么了?”
盛含泽骤然发黑的眼前又恢复了正常,眼前已经没了应如笙的身影。他平静了呼吸:“没事,连续几天加班没休息,现在有点累,你扶我进去。”
指纹感应开门后,一股还未散尽的煤气味扑面而来。
盛含泽的步伐蓦然一顿。
“盛总,应小姐她......”秘书迟疑。
显然,不止盛含泽闻到了,秘书也闻到了。
盛含泽视线淡淡扫过室内,最终落在秘书身上,眼中神色讳莫如深:“家政也该换了,煤气泄露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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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含泽虽然在资源上故意明捧暗压,但是为了营造他的确是大力捧原身的模样,金钱和资源方面,却是半点不缺原身的。
就如此刻,应如笙坐的保姆车,绝对是配置顶尖的。
她打量了一周,就又开始想盛含泽。盛含泽也是盛家人,更是原身爱了整整八年的人,完成任务不可能不把他考虑进去。
但她接收完整个记忆,总感觉盛含泽这个原著中的男主似乎很不对劲,这种感觉在刚才她故意试探着骂盛含泽的时候就更明显了。
她知道盛含泽本身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娇养着原身?
即便他在盛如苑进了娱乐圈之后,故意把原身送进娱乐圈,还每次都给原身没脑子又不能凸显人物性格的恶毒女配剧本,让原身被骂,也不管原身的任何黑料,都是为了报复原身当年伤害盛如苑的仇,是为了让原身一辈子都活在盛如苑的阴影下。
可若是报复,分明有一千一万个比这更简单有效的方法。
还是说,盛含泽觉得这种方式更能让原身疼彻心扉?毕竟谁又能忍受自己永远活在那个毁了自己的人的阴影下呢?
应如笙垂眸思考着,经纪人王颖却是一边看着热搜,一边止不住地皱眉头:“这种时候,你怎么还想着去剧组,出去避避风头不好吗?”
“我没做过,没错,为什么要避风头?”应如笙撇开杂念。
理直气壮的一句话,倒把王颖问懵了。
她看了看自家艺人,如笙的性格和人品,她多多少少是有了解的,但盛如苑在圈子里更是出了名的好,当年的事情,她不清楚,也不好评说,只是.......
“就算是你没有做过,但是没有证据,谁相信?何况就算是有证据,以你的名声,估计也没多少人肯信,只会认为你在伪造证据。
这风头上,你越是出现在公众的视线里,越是被黑得厉害,倒不如休息一段时间,避开风头也就没事了,人都是健忘的,何况是一群在网上狂欢的人。”
“我明白姐的意思。”
见应如笙似乎有所松动,王颖继续劝说:“听我的话,既然盛总还愿意养着你,你休息一段时间,也会继续有好资源的......”
“颖姐真的觉得盛含泽会给我好资源?”应如笙突然截断了她的话。
王颖的话戛然而止,她也不是不清楚盛总对自家艺人奇怪的态度,就像这次爆料,但凡盛总愿意压一压,也不会闹得这么大。
但至少可以肯定一点,盛总是肯护自家艺人周全的,只是以盛家红.三代和富三代的背景,自家艺人上位的可能性是没有了。
“无论怎么说,盛总是愿意养着你的,如果不是盛总,娱乐圈这淌水,你以为你能像现在这么干净?陪一个人睡,总比陪一群人好太多,何况盛总的家世、能力、气度,甚至相貌,哪个不是极好?
别人挤破了脑袋都想往盛总床上钻,你可别想不开,离了盛总,你上哪里去找这么好的金主?而且你现在离开了盛总,媒体和网上那群人不得把你吞了?”
王颖语重心长地劝道,她就怕自家艺人想不开。
“日久方长的,说不定是谁吞谁呢。”应如笙捻过指尖,轻勾了勾唇角。
暂时想不通就慢慢来,她虽然有时候会有些暴躁,但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完成任务的路上,让原身痛苦绝望过的,一个都逃不了。
“你要起——”王颖看着应如笙面上似有若无的笑,只觉不妙。
“呲——”
一阵刺耳的急刹,应如笙手中的剧本跌落地上。
“怎么回事?”王颖扶着应如笙稳住了身体后蹙眉问道。
司机歉意又委屈地解释道:“刚才突然有人蹦出来闯红灯。”
“没撞到人吧?”王颖心头一跳,自家艺人名声本来就够差了,如果还撞到人,就算是闯红灯的人的错,估计也没几个人会信。
“你先在这里等着,我下去看看。”吩咐了应如笙,她便戴上口罩打开车门下去了。
应如笙等了些时间,见王颖还没上来,就放下剧本微微打开了车门。
“真的抱歉,我急着过马路赶128去影视城,闯了红灯,没想到...真的对不起,我没事的,不劳烦您帮我收拾了,我自己可以收拾好的,耽搁你们的时间了......”
打开车门的同时,陌生的男声断断续续传来。
很好听的声音,应如笙半坐在车里,透过车门的罅隙看去。
洗得泛白的牛仔裤,黑白相间的宽松毛衣,外搭一件黑色羽绒服,狭长的瑞凤眼,眼尾微微上挑,此刻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容,眼底那条细细的卧蚕便清晰地露了出来。
干净。
这是应如笙的第一感受。
东西很快收拾好,也正好是绿灯。只是少年刚站起身,认真地道了歉,对面的128已经飞驰而去。
少年脸上的失望显而易见。
“我们也要去影视城,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
闻得一道温和的女声,瞿景郾惊诧地转头看去,便见着车门后缓缓步出一道正红色的姝丽身影。
与网上谣传的张扬跋扈、不可一世不同,也与今天热搜图里的绝望崩溃不同,此刻站在面前的她,整个人都是宁静的,尽管面色有些许苍白,却无损于她的美。仅仅是站在那里,便如同圣手笔下最绝妙的水墨画般惊艳而扣人心弦。
“应前辈。”
尽管少年举止大方,应如笙还是从细枝末梢品到些许了他的紧张。她笑了笑,松泛氛围似地道:“以我的资历,是当不了前辈的,你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她看了看荒凉到几乎没人的四周,“这附近不太好打车,你要是等下一班128可能也需要一些时间,我看你好像有点着急,我正好要去影视城拍戏,不介意我的名声的话,我捎你一程。”
“当然,我不会吃人的。”
最后一句类似自嘲的打趣解释,彻底让少年的紧张心态放松了下来。应如笙吃人的梗来源于网上,因为网上人人喊打,甚至有人拿应如笙来吓唬自己孩子,不好好吃饭,就要被应如笙吃掉。
“都是网上一些谣传,您别放在心上。”
瞿景郾笑着道,这附近是的确不好坐车,他闯了红灯,惊了她的车,她不仅不介意还好心捎带他一程,他又怎么会介意?何况她和网上的谣传完全不同。
下车后,瞿景郾有些恍惚,不是恍惚其他,而是恍惚于与网上谣传完完全全不同的应如笙。
尽管他只算是半脚踏进娱乐圈,可也知道网上的谣言与现实很可能不一致。但或许是受了网上的影响,尽管他没跟风谴责过应如笙,可潜意识里却也觉得应如笙多多少少是有些跋扈恶毒的。
只是没想到他似乎错了。
如果车上还只是做戏,可这么些天,她在剧组里仔仔细细地看剧本,不懂的时候就去请教导演,发现经纪人助理忙得累出汗了还会亲自为他们拧开瓶盖递过去水。
诸如此类的贴心举止不胜枚举。这样细微体贴的举止是最难以作伪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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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瞿景郾的仔细观察,因为瞿景郾没有特意来应如笙面前晃悠,她早把前几天帮他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人都是欣赏美的事物的,少年阳光又干净,还非常讲礼貌,她并不介意帮一把这样的人,但也仅此而已。
不过剧组里的人指指点点的时候,她偶尔还是会想到瞿景郾,无他,她在他眼里从没有见过鄙夷歧视,而剧组里的大多数人,对她或多或少都带有鄙夷,只是还算比网上的一群人理智些,不会明面上对她怎样。
而剧组里的人看见应如笙的时候,最初是错愕的,毕竟网上闹得这么大,那一组九宫格的绝望图片也是深入人心的,没想到下午当事人就来剧组了,还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当然,错愕过后就是鄙夷厌恶了,这种人竟然还敢来剧组。
剧组的诡异氛围就这样持续到了五天后,影帝温行阑和影后盛如苑到剧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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