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起一块,将有些散掉的视线重新凝聚回来,布加拉提看向二人。
“三百一十年前死掉的,原因是自己偷闯进来不慎从阁楼的台阶滚了下去。”
加里森达脸上早就一片铁青,一直保持着扶着布加拉提身体姿态的岸边露伴只剩下了惊讶。因为他也开始隐约可以听见。
“呐……呐,我真的不想继续……这里……放我出……”
断断续续的话语掺杂在大量的嗡嗡声中,冲击着大脑用来感知的部分。岸边露伴从没有过这样的体验,这份痛苦几乎不用几秒就击溃了他!
“唔……!好痛!”
才懂得布加拉提此刻到底有多痛苦,想要逃离却想着自己还没有得到金币而心有不甘。他不想空手而归,更何况老头也说过,这样出去是不可能的。那么这些充斥着怨灵的金币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原本又是谁……
一直看着痛苦的两人仰躺在金币上,加里森达嘴角只有无奈的笑。并非善类也并非恶灵的他,心中完全没有一点感知。是这群自不量力的年轻人执意要进来,自己明明有告诉他们会死。自己找寻了这么久都无济于事,这两个人能挺住财宝的诱惑不迷失心智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放弃吧,你们。”
老头冷冰冰的话语传到岸边露伴耳朵里后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不清,在拼命爬起来之后不得不让“天堂之门”帮助对方短时间内什么都听不见,然而自己想要摒除掉杂音根本不可能。
双手捂住耳朵,那声音就穿透颅骨直达大脑的最深处,所以岸边露伴并没有听到那句话,而布加拉提一瞬间恢复了神志后,包括那股逐渐变得强悍的引力都跟着消失了。
“哼……”
被这种可笑的东西搞得苦不堪言,布加拉提甩了甩脑袋,目光紧盯着加里森达。他一定知道内情,也许他说的自己也分辨不出来哪一枚是他们在找的也是假话。但这些东西本就属于他,布加拉提也没有多怪罪于那无辜的魂魄。眼下还是解决问题要紧。
与外表所看起来的四方体不同,内部构造为圆筒形的塔或者说阁楼墙壁也并非完全都是薄厚一致的。四个墙角与筒形阁楼的中心距离最远,布加拉提在进入时十分幸运选择的地点几乎就是最薄弱的地点。可眼下他要做点什么,而这件事还必须以最显著的效果呈现出来,那么他必须先寻找一下墙壁最薄的地点。
如果记忆没出错的话,自己登上台阶的朝向跟进入阁楼的朝向似乎相同。也就是说,当他们二人登上最后一级台阶时,身体应该是朝向正北方的。而这座建筑物四面墙恰巧方向比较规矩,所以拿楼梯口作为参照物非常管用。
“接下来你说的话我可能都听不见,也许这样显得有些失礼,不过即便我听不见也希望你能听一听我要说的话。”
找准了位置,布加拉提非常敲了敲墙壁,这才回头看向仍旧窝在角落的幽灵。
“以灵魂的姿态在这里守护几百年,思想早已经被禁锢住了,或者说是腐蚀掉了吧?自诩死后对金币并无贪恋,然而你的所作所为却没有改变。如果说这座塔让你离不开,受到诅咒的金币也会让我们离不开。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
原本正直而干净的眼神突然变得不同,那蹙在一起的冷冽眸光让身为灵魂的加里森达都不禁哆嗦了一下。
“你将其视为恋人、视其为毕生向往的金币,可以自行离开呢……”
“你要干什么?!”
这句话终于让无动于衷的老头害怕了,而他不管说些什么,布加拉提都不想在乎,因为他听不见。他只是扬起手来,一只手臂背后,另一只优雅上举,食指与中指并拢后,在满是金币的墙壁上抚摸着。
眼神有些残忍而迷离的布加拉提让人害怕,那随时都会落下来的手如此危险!见识过对方的能力是能够将物体剖成两半,那么他……
唰——!
毫不犹豫在墙壁上划出一道拉链,不等加里森达扑过来阻止,那宛如泄洪一般的,还闪耀着金色光芒的金币瀑布开始朝下流淌!
“不!!!!!”
被眼前的一幕吓到发出奇怪的嘶吼,然而布加拉提仍旧一脸平静地看着加里森达。
“抱歉,就算你的口型不算太难,我也不懂唇语。如果想要向我传达什么,请用肢体语言与我交流。为表示尊重,我会一直看着你。”
金币还在朝着塔外倾泻,那些如同闯破囚笼的冲劲谁也无法阻挠,夜色浓重之时,只有最底下的安保人员听见了塔一侧发出了爽快的哗啦哗啦声。
“你这个疯子!你把我一生的心血……心血都放走啦!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顾不得还在朝下坠落的金币,加里森达像是发了疯一般朝着布加拉提的脖子伸出了双手。愤怒让他面目狰狞,而他此刻也恰恰是想要掐死眼前这个男人。
“你毁了一切!!!那可是能让任何一个人奢侈一生,甚至拿来购买无上尊贵身份的巨大财富!难道你不心动吗?你这个卑鄙小人,你就没有什么想要的吗?!”
即便喊得再大声,甚至于岸边露伴都能清晰听到,可布加拉提仍旧没有做出反应,他本身作为活人无法被灵魂形态的加里森达拽住,但看到对方那么激动愤怒,布加拉提还是释放出自己的替身,让替身伸出双手承受一切。
“你的欲望是什么,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拿到那枚象征着‘无穷尽’的金币之后还能得到什么吗?哈?!你能通过那枚金币得到的甚至比这些金币价值更高吗你这个蠢蛋?!”
已经倾泻得差不多的金币其实还有很多掉不下去,它们像是海螺一样寄生在建筑上,只是无所依附的那部分掉下去了一半。
“……他、布加拉提这个人……”
感觉好受了很多,岸边露伴感受着那可怕的吸引力在随着金币的掉落逐渐消失,直到可以翻过身来跪在地上喘口气。他回想起了不能回头的小巷,当初将自己逼入绝境的“廉价把戏”就是被巷子里那股神秘的力量撕扯去的。而今天,他差一点也体验了一把。再次轻松回来简直像捡了一条命一样,但此刻他感受到的不是后怕,而是面对布加拉提那堪称“奢靡”且“疯狂”的举动!
“……你是不会了解、了解布加拉提的,他这个人虽然看上去啊,很好说话对吧。”
不住从喉咙里溢出渗人的笑声,浑身像被布加拉提引燃了一般,岸边露伴只觉得血液都开始沸腾!
“他这种人呐,只要有了方向目标,就算你拿成吨重的铁链,也不会锁住的啊!”
颤颤巍巍保持着站立的姿态,岸边露伴伸手摸向了自己身上的口袋。那是与普通口袋不同的,即便外面看起来裤兜里塞得鼓鼓囊囊似乎藏着什么,却无法从外面直接伸手掏出来。只有岸边露伴自己能够顺着松垮的腰带将手伸进去,那个有些旧的盒子再一次出现在了布加拉提的眼前。
“所以说,他就是有所图,欲望强烈,才会做出这件事。老头,你是不是没想过会有人在巨大的金钱诱惑面前不为所动?在你活着的那个时代也许金钱跟身份可以代表一切,可如今,虽然人们对金钱保持着追逐,但在此之上的东西,是钱所买不到的。”
不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晚加里森达出生几百年的后辈能给出什么教训来,岸边露伴知道自己不过是在讲着一些事实。
“人如果没有欲望,就活不下去。失去了跟人产生羁绊的‘欲望’,获得精神或身体方面满足的‘欲望’,对自己不曾拥有过的东西口流涎水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的‘欲望’,与病魔抵死抗衡的想要活下去的‘欲望’……在金钱面前,意志大多是脆弱的。但在欲望面前,人都是动物。因为是动物,所以不需要钱带给自己满足感,做个守财奴的话,烦恼反而更多……”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岸边露伴朝着布加拉提的另一边走过去。就在金币争先恐后不停滑落至塔外时,岸边露伴忍着痛苦捕捉到一枚稍微“特别”的硬币。它不像其他的家伙一样想要逃离,而是在短暂的“泄洪”期间逆流而上,朝着另一边滚动。
踩踏黄金与平地实际上并没有区别,其实最大的困扰反而是因为硬币太光滑,走起路来必须谨慎一点。当岸边露伴终于走到墙边时,那枚跟其他硬币没任何分别的逆流勇者开始颤抖。像拥有着自我意识一般将自己竖起来,那笨拙滚动的样子却如此好笑。
“不要躲了,快到你的同伴这里来吧……”
当第三枚硬币被捡起,塞进那只漆黑的盒子时,岸边露伴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稍显满足的神色。回身看过去,早一副颓势的加里森达变得更加透明,似乎只要有一束光线就能穿透他。
但岸边露伴并不在意这个赖在这儿近千年的老头,而是朝着布加拉提望过去。
“布加拉提,所以说我们谁更像是被欲望支配的混蛋?”
“明明就都是。”
身处于废塔的阁楼里,背后是宁静的夜空,唯独被布加拉提打开的缺口处,在黄金的虚晃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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