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夜鸟追逐月桂林:其三

    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恩佐的眼里是含着泪的。他没有因为被逼到绝路不知如何是好而焦急绝望,一切都因为此刻身体的变化。是的他在长毛,准确来说是鸟的羽毛。在吞掉那只燕子之后,恩佐对于第一时间触碰到的鸟毛发动了能力,皮肤开始有东西钻出开,皮肤开始又痒又痛,类似羽化中的虫。

    “嘶……嘶……”

    油亮发黑甚至反射着蓝宝石光泽的羽毛一层层铺满身体,无法再保持石头质地,认真感受这份钻痛竟然如此清晰。恩佐痛到咬紧了嘴唇,手握着残破的箭杆眼神都已经开始混乱。

    正朝自己伸出手臂的男人就要抵达眼前,只要那只手抓上自己的脚踝,就不会再有机会逃脱。再次变为石头吗?无非就是坐以待毙。

    飞奔的拳头像是夺命的镰刀,即便羽毛还没有成型,恩佐也不想放弃。这是他在发觉自身能力之后第一次尝试变成生物,虽然痛苦至极。

    飞过来了,拳头像是慢镜头一样。恩佐的大脑痛到放空,在无法思考自己如何躲避这朝自己腰部飞来的“抓钩”时,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到底这样能够成功吗?说起来自己现在是活的生物的身体,是不是代表着只要撞到哪里流血了自己也会死去……

    咻——

    对死亡的恐惧让恩佐紧紧闭上了双眼,从塔顶弹射出去一般的半人半鸟身体像黑色的榴弹,就朝着那条小河飞去。在此之前恩佐记得这事一个世袭的法国贵族的庄园,能在大到对望不到围墙的院子里有河流淌过,不断朝下飞掷的恩佐竟开始羡慕起了这家的主人。

    如果能活下来,就一定认真赚钱,除了海钓,自己也想要一栋大房子。恩佐在心里默默盘算。

    眼看着恩佐已经要掉进河里,伸出的右手已来不及回收,布加拉提无奈之下只好将左手也拉开来,弹射一般飞出去的手臂在急速追击中这才算绕上了敌人的腰。

    “唔……!”

    空中的美梦做不到两秒就被人打断,眼看小河就在眼前,恩佐以为自己马上就能触碰到,却没想到身体猛地向后顿了一下,随后毫无意外,他整个人落在了距离河边还有十米左右的地方。

    好可恶、好可恶,好可恶!

    恩佐在内心不断咒骂,身体上的疼痛也让人忍受不了。石头硌得恩佐感觉肋骨已经断裂,缠绕在自己身上的线如此该死。如果不是这些人像闻到肉腥的狗一样穷追猛打,自己也不会如此辛苦。所以身体哪里都好痛,这就是有血有肉的感受吗……恩佐在思虑着自己几乎很难感受到的痛觉有一天如此强烈,当初像木头人一样麻痹的自己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听母亲说,自己打从生下来就几乎不会因为痛觉哭泣,只有饿了孤独了害怕了才会哭泣不止。因为没什么痛觉所以受了伤也不觉得什么,大概也是因为这一点,母亲给予单亲家庭长大的恩佐更多倍的呵护跟爱,事无巨细的生活让人喘不过气,即便□□没有感受到一丁点不适,精神早早崩溃的恩佐可以说就是因为这份致死量的“爱”,让他脾气变得非常坏。

    在学校时,有人会因为他不觉得痛而故意伤害他,这让他很不适应。同样的也是因为无法理解剧烈的痛,导致他在与学生打架时下手没有轻重,常给人打倒在地甚至发生流血事件。

    母亲总是哭着问他为什么不能学着去理解别人,不会总是有人愿意给他毫无保留的爱。年少的恩佐完全听不懂这些话,哭泣的母亲不愿与他交流,那象征着“母亲不再爱我”的信号最终让他选择逃离母亲与原本的环境,加入黑帮做个流氓。

    想要明白痛的感受,也不愿与任何人产生接触。因为紧张而长期保持精神集中状态就感受不到,替身能力更是一触即发,只有入睡之后才能回归到他本来的身体。可谁又是自己身边的朋友呢?恩佐很想要跟朋友一起去海钓,他无数次想,却苦于没有懂得海钓的朋友,倒不如说他就没有什么朋友。

    嘴角在流血,恩佐艰难地用手擦了擦,那双被摔得七荤八素的身体动都很困难。一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强行拉扯自己的男人,咬着牙气个不行,恩佐好想用手边的石头砸对方。可他并没有那个力气,在这之前需要先制止疼痛。羽毛落在身体周围黑乎乎的一片,那羽毛掉得稀疏的身体索性直接幻化回岩石人。

    “不要再逃了,你已经没路可走了!”

    紧缚着恩佐身体的布加拉提大声呼喊,然而对方却完全不理会。在变成鸟之后无法起飞的人毫不犹豫转换成石头之后,布加拉提感受到胳膊被死命撕扯的痛苦。

    布加拉提来不及做出反应身体便被敌人狂拽了一下胳膊,虽然不至扯裂,他整个人也被拽飞了起来,与刚才的恩佐如出一辙。

    “才不管!反正我会完成任务,在此之前你也来体验一把摔下来的感觉吧!”

    报复性的撕扯让恩佐陷入兴奋,他像小孩子一样对摔下来的男人翻眼皮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之后,不太好控制的身体就如土俑一般艰难在地面移动。本以为痛苦会在身体化为石头后马上消失,谁知侵蚀神经的麻痹感跟强烈反应还是一阵阵戳刺着脑袋。

    恩佐转身朝着小河的另一边奔跑,在浓密的月桂树林荫下,是大面积的白色木屋,那边正是他的目标方向。如果没记错的话,跨过这个庄园,离斗兽场会很近。只要逃离到指定的地点上交了箭,恩佐便算是完成了此次任务。

    跨越小河的时候,沉稳的质地让他可以完全不在水中晃动。水深足有膝盖那么高,但幸好河并不多宽,拖着沉重身体的恩佐爬上陆地又是忍着痛朝前奔跑。

    “你快停下来!不然我要不客气了!”

    是那个一头金发追逐过自己的,恩佐摇了摇头,甚至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像钢铁一样僵硬的关节原本不适合奔跑,此刻却已经没办法再去找其他质地的物品。

    眼看着布加拉提的身体被拽飞的乔鲁诺,赶忙低头摸了一把楼顶的边缘,大块的白色砖头开始变成绿色的藤蔓,多股藤蔓拧到了一起如盘曲的虬龙开始逐渐变黄变硬,朝着庄园的墙壁延伸。乔鲁诺就顺着植物行走,跨了几步后终于来到布加拉提的身边。

    “刚才他是不是皱眉了?虽然看着石头人一样的脸皱眉的表情感觉很奇怪,不过这还不错,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乔鲁诺不慌不忙地扶起布加拉提,此刻纳兰迦的“航空史密斯”也已经赶到,米斯达跟着纳兰迦一起翻过了墙壁。

    “唔喂——怎么样啦?刚才那个鸵鸟跑远了吗?”

    一脸得意的纳兰迦掩藏不住他正在发笑的神情,毕竟在他眼里,那个被自己骂鸵鸟的家伙真的开始变鸟,远远望去只有腿上没有生长出黑色的羽毛,这让拥有着一双洁白长腿的恩佐更加像一个鸟人,如果不是米斯达强行捂住纳兰迦的眼睛,他指不定会笑得肚子发痛也说不定。况且化身为鸟人之后的他,也开始有了呼吸,二氧化碳监测终于能够定位到他了。

    庄园中此刻只有纳兰迦在大声嚷嚷,跑到与他们拉开距离的恩佐愤恨得只觉得脸上烧得厉害。他讨厌这个称呼,鸵鸟又丑又吓人,想要口头回击,想想还是忍住了。为此恩佐只觉得石头一样的眼睛也跟着好痛,大概是有眼泪但流不出来。

    “他逃不了了,纳兰迦,你不用着急。”

    乔鲁诺只是解释了一句,随后他的身上有金色的光闪动,那双澄澈的眸子紧盯着不远处跑上木屋台阶的人影。

    “唔咕……呕呜——!!!”

    如果刚才那摔到地上的痛还能通过肌肤固化成石头后稍微忍耐,此刻的痛楚便足以让恩佐痛到失去意识。这是自身体内部产生的剧痛,仿佛食道与肠一同被穿刺割破,巨大的钉子从上至下一次贯穿!漏了,大概,不管是胃还是肠,甚至它穿透了一侧的肺叶,恩佐顿时双眼翻白。

    “……因为害怕这根关键的东西丢失,我原本是不想让它沾上你的胃液的,但是没办法你跑的太快,又露出了破绽,真是很可惜。”

    就好像完全不知道恩佐在经历着怎样的痛苦,乔鲁诺靠过来,蹲在了瘫在台阶上眼皮翻白的男人的身边,紧跟身后的三人也都站在了身边像是路过的好奇群众。

    “所以可以把它还给我了吗?”

    乔鲁诺指了指恩佐手中的箭,耐心等待着已经说不出话的敌人回答。

    口中只剩下呕血的“咕呕咕呕”声,巨大的痛楚使得他意识开始逐渐消失。混乱中他还能恍惚看见那个金发的男人指着自己手中的东西,恩佐来不及哭泣,死命将手抚上了支撑台阶板材的钢制管材。

    “真是学不乖,明明都这么难过了,抵抗最后也只会败下阵来,又何必……”

    “唔……不……”

    身体不论如何不听使唤,恩佐都没有放弃挣扎。他的手指触碰到管子后,手臂开始缓缓收缩,由脚下开始蔓延的铁化攀爬着,血流不止满口通红的嘴唇还再蠕动,发着细微的掺杂着血沫的声音。

    “这是……工、工作,任……任务,我不可以,完、不成……”

    气管跟肺叶漏掉了,恩佐闭上眼睛,感受着身体与木质台阶以及支撑的钢架融为一体……

    他的话没人回答,只是布加拉提在沉默了一下之后手上显现出蓝色的幻影,随后“Sticky Fingers”缓缓将昏迷过去的一滩铁像打开,在鲜血之中,是那跟被掰断的箭杆,布加拉提将其取出又再次拉合。第二次打开,箭则被成功取出。

    “好了,接下来该你的了,乔鲁诺。”

    站起身的布加拉提将箭杆扔在一旁,短短的半截箭“哐啷”一声跌落进了盒子中,不过他不知道自己岸边露伴吓了一跳。

    心领神会的乔鲁诺替换布加拉提蹲到铁人的面前。看着像铁像一般毫无生机的人,乔鲁诺只是尝试着,用他的替身能力修复。很庆幸他可以成功修复,没一会恩佐的脸跟身体便恢复了普通人的肤色,他的替身能力也暂时没有启动。只是恩佐在睁开眼之后,那群原本追逐自己的男人已经带着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自称庄园主的男人询问着他是否还好,为何什么也没有穿还趴在他家房屋的台阶上。

    恩佐没有回答,看着一旁血迹斑斑的箭杆沉默了一阵便呜咽着埋头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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