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之扬这样说是有原因的。
她知道自己之前的要求让沈枕为难了。
她不想看她为难, 她想一直站在她旁边支持着她, 任何事, 她都会永远在她这一边。这难道不是爱人应该做的事么?在不触及道德法律的情况下, 给予无条件的支持与鼓励。
倾我所有的。
可她却又担心她的安危,心疼她这不要命、不退缩、又不为强权的拼劲儿。
要是受伤了该怎么办?她是个医生,治病救人。可医生要是受伤了,谁来照顾她呢。
罢了,都是她惹的祸, 她当初什么都不问,也不过是怕问了太多关于沈医生的事,对方也会想要了解她。她的事讲不清楚, 她也不想讲。她想把自己的过去通通折断,丢掉,以全新的姿态面对沈枕,干干净净, 纯洁无暇的。
她不想把自己不那么光明的一面暴露在阳光下,哪怕她是她最亲近的人。
所以,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她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程之扬突然笑了起来, 也没什么的。不过是, 再一次和程家为敌罢了。她咬咬牙, 下定了决心。
沈枕想走的路,由她帮她清障踏平,就是了。
这样沈医生就不用为难了。
所以她才说什么“绑走她”的话。以她的性格, 若是真想这样做的话,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果然,一听这话,沈枕皱眉,耐心教育道:
“之扬,不要胡闹了。”
程之扬耸耸肩,放开了她。
“只是这周我可能没办法回去,抱歉,之扬,这边的事我想尽快解决。”沈枕带着微微自责的口吻:“一旦这边事情结束,我马上返回。等我一下好么。”
“嗯。”程之扬应了一声。“你也……小心一点。”
空气静默了几秒。
“段雯雯,她是谁。”
突然,沈枕没来由的说出这个名字。程之扬一怔,感谢黑暗,帮她遮掩住所有慌乱的目光。
“怎么。”她慑住心神,故作平静的说:“你见过的,我前任。”
沈枕思索了一会,然后皱起眉:“你是说……在酒吧里吵个不停的那位?”
“……”
程之扬被这形容词以及莫名的敌意弄的一阵好笑,“是。”
“可她对你动手了。”沈枕突然冷了声音,闷闷的说。
程之扬想象着,沈医生此时此刻一定是板起了脸的,她是最护短的了。
“嗯,但她事后道歉了,那天大家都醉了,并不清醒。”
“你已经,原谅她了。”
程之扬听不出沈枕的情绪,对方甚至都没有用疑问句。她“嗯”了一声。也不知怎么,她总觉得沈枕说完这句话的气氛不太对。
“我知道了。”沈枕点了点头,没再追问下去。
程之扬松了口气,沈枕什么都别再说,什么都别再问这样最好。
“走吧,我们出去。”沈枕起身,抬步准备向外走去,却被突然拉住了手。
“再等一会,再……等一会。”
程之扬攥的很紧,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她发现她是那么的享受黑暗,只有在这里,她才能与她的爱人亲密无间。而一旦聚光灯打在身上,她所行之事皆言不由衷。
沈枕感觉到她手上的力度,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手覆在了她的手掌之上。
“之扬,你到底在怕什么。”
“只要是人,就都会有害怕的、想逃避的东西的。”程之扬所答非所问,声音听起来有些空灵,却也有些疏离,“我自然也有,但这不是很重要的事,不用花时间拿来讨论。”
“嗯,我也有一件。”
“生老病死?”程之扬轻轻笑了笑,哪怕是医生,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也是很害怕的吧。
“不,”沈枕顿了顿:“我、怕你离开。”
程之扬一怔,差点脱口而出:我不会离开你。
但她忍住了。
“所以之扬,你会离开我么?”
沈枕抓着程之扬的手的力度都重了几分,终年低温偏低的人此时掌心却微微发烫,她的呼吸不再平稳,视线灼灼。
程之扬只觉得一种压力几乎要将她吞噬、挤压,无形之中如同有万钧山岳。她几乎喜极而泣,却又悲从中来。
可沈枕语气无比虔诚,她问她,没有任何铺垫的单刀直入,锋利的像是能断水开山的刀:“我、可以永远拥有你么。”
不会!不会!不会的!我绝对不会离开你!
可以!可以!可以的!你当然可以拥有我!
念头转了千百遍,说出口的却是别的:
“沈枕,这世上的事很难说的绝对。而我也不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我不擅长作出承诺,更不擅长履行承诺。你可以在你的物品上签上你的名字,确定它的归属。你也可以拥有很多物品,它们’属于’你。但在这世界上,没有人能拥有另一个人。”
沈枕沉默了一会,即便看不清,那样子也让程之扬心疼。
良久,她轻声笑了一下:
“你说的对,受教了。真是难得。”
程之扬突然就大笑起来,混蛋啊!什么叫“真是难得”啊!
她笑着笑着,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她返身抱住了沈枕,又不敢勾住她的脖子只能箍住她的腰。
程之扬压低声音,却压不住大笑之后的喘,她对沈枕说:“沈医生,趁着现在没人见到,我允许你对我做任何事!快,给你个机会,你现在可以亲我了。”
“你们这个年纪的人,都是这么跳脱的么?”沈枕皱眉:“我为什么要……嘶……”
她的话还没说完,却被人踮起脚在唇上咬了一口。
“不,只有我这么跳脱,沈医生,你踩雷了。”
“那我还真是幸……嘶……”
*
黑暗里,野猫亮着眼睛,穿行过漆黑的小巷。突然,它注意到什么,身子停在原地,变成一只猫咪雕塑。
下一刻,雕塑“喵呜”的一声,惊叫着跑开。
有什么像是藤蔓纠缠在一起,就像永远都不会分开。
*
那一晚沈枕让程之扬和她一起回去,但程之扬拒绝了。
自那一夜二人分开之后,整整半个月,两人都没有再见过一面,最多也只是在手机上无关痛痒的问候几句。
而沈医生又不喜欢发短信,于是沟通就变得寥寥无几了。
沈枕这边的进度着实喜人,夜以继日的调查终于让沈枕发现了些端倪。
问题出在澄光今年新收购的几家公司的账务上,首先是原名为“德保制药”的企业,之前被曝光的几起原料药不合格,被澄光收购之后,产值不降反升。
如果说这些都可以归结在程董领导有方上。离奇的是,德保之前的销售链完全没有受到半分影响,就像是朝代更迭,一切制度都没变,只换了一把金龙椅似的。
不仅如此,德保制药的营收也有很大反常,被澄光收购之后的德保,第一季度的应收账款高达11.2亿,去年同期也只是5.7亿而已,同比增涨了5.5亿。
而其主要创收产品为某种降血脂处方药,经食药局查处为不合格产品,现已下架禁止销售。而沈枕却并没有发现其有什么新的高创收产品的研发,这么一来,这增长就着实有些引人深思了。
更值得诟病的事,澄光这样一家市值高达二三百亿的医药巨头,去年全年研发费用的投入只有8700万,占到营业收入比重的1.67%,如此巨头在研发的投入竟如此吝啬,就像是要激流勇退或是转移战场似的。
要知道,国外那些跨国医药企业,每年在研发费用上的投入就高达百亿,甚至耗费十几年的时间,只研发一种药品。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枕对这句话坚信不疑。她不动声色的查,没有因为一点点发现就沾沾自喜,也没有在程启明的面前表现出胜券在握的样子。
但他觉得,程启明对她的忍耐似乎隐隐有崩溃的迹象。
但程之扬那边就不同了,她收到的刁难比前几天有过之而无不及。在碰了两周的壁后,程之扬有点琢磨出味来了。她这事,有人在背后使绊子呢。
难道是宁氏?不对,与自己合作对对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且,宁氏若是不想与自己共谋,只要不搭理她就可以了。说句难听的,就算她程家家大业大,在宁氏面前也实在是不够看。
这是一块肥肉,但也不过是一块肉罢了。
程之扬又想到了一个人,几乎就已经确定下来,是姓杜的王八犊子。
呵呵,她说怎么谈事情的时候,合作方总是提出相同的要求——睡她呢。看来这几个公司老总背地里算是达成一致意见,合计好了要坑她呢。
他们知道她有需求,这是都抬着身价和她玩起了卖方市场呢!因为知道她急、她等不起,所以想拖着她、耗着她,然后玩死她呢。
程之扬谙熟对方的手段,却是无能为力,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她不敢再和他们起什么冲突,就算怒极也只能陪着笑装孙子继续周旋。
这大概是程之扬人生中最为低三下四的一段时期了。她从来没有这么唾弃自己,也没有这么恨怨渴望得到权利。一个好酒之人已经被酒局折磨到闻到酒味就想呕吐。这一刻她觉得沈枕从不饮酒的决定是多么的英明正确。
她再也不想往胃里插管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沈枕:睡她,是吗。
沈枕:呵,我记住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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