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知道么，沈枕她又在解剖室里呆了一个晚上。
——她不怕么？c楼晚上那照明，去年拍恐怖片都去那取过景诶。
——你看她像怕的人么？
——还是因为尹学姐那事？
——是啊，小沈子也太惨了，可是她怎么可能超越神话啊。
——嗐，我以前还是我们学校神话呢，可自从来了着这，呵呵。
——哈哈你还神话，你是神棍吧我看。
——想死哦！
——如果没有学姐，就小沈子这劲头，以后我们都得抱大腿啊！
——大姐，沈枕她就算是万年老二，可也甩我们几条大运河了好吧？铁定的粗大腿啊这是！
*
b大医学部，国内医学院的泰山北斗，无论贴吧论坛里老八校学子，因为自家学校排名问题打的如何水深火热，却没有人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
这是公认的第一，而且还是把第二名远远甩在后面的第一。
b大的医学生都是天之骄子，但凡能走到这一步，都是各地考场上厮杀出的精英。只不过，精英碰头，也还是要排出个一二三四五。
既生瑜，何生亮呢。
在遇到那个人之前，沈枕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那个“瑜”。
但偏偏在遇到她之后，她才明白一个血淋淋真理：人，生而平等，
个屁。
沈枕发现就算自己努力到榨干自己，也永远追不上那个人，无论她如何拼命，一抬头都是那个人远远的背影。
她是全院知名的万年老二。
她的医学生涯，就是一个天赋型选手如何被另一个天赋型选手刺激成了努力型选手，却依然万年老二的故事。
而那个解剖精度永远高她一筹，速度永远快她几分，应变反应永远胜她一节的人，叫作尹伊。
*
大雨如注。
走廊里，传来女人的脚步声，沈枕无意识的皱了皱眉，听着那频率一步步逼近，又一步步远离。
沈枕很清楚这人是谁，只凭听她的脚步声。
等等！
大门开了又合，晃了几晃归于平静，一个清瘦的影子冲进了雨里。
“学姐……”
沈枕低着头，发丝淅淅沥沥的往下滴着水，在她脚边泅出一片水渍，与她身体的阴影连成一处，像是一朵复杂的暗花。“为什么……我想知道……”
女人回过头，看了她几秒钟，“如果你是指那个的话……”她的目光飘向远处的医学院c楼，黑色就像是光芒，从那庞然大物上流溢而出。
“你太感情用事了。”人类，太感情用事了。
“什么？”沈枕呆滞的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对方。
“你太感情用事了。”一模一样的语气，就像是一台复读机。
“怎么会……”沈枕喃喃。
她从小到大得到的评价都是诸如“死理性派”“不解风情”“右脑萎缩”一类。
“我看过你的活体解剖，你在开始之前，想的是什么。”女人问。
“这……”沈枕不明所以，一时回答不出。
“‘这样，它就死掉了，好可怜’对吧？”对方替沈枕回答。
沈枕愕然，也有一丝窘迫，她脑子里当时确实是这个念头。作为医科生，无数次解剖实验之后，还会在动手前“于心不忍”，同情小白鼠，牛蛙，甚至是蝗虫……
这件事若是被旁人知道，大概率会被开玩笑一直到毕业。
“人类大脑神经元的轴突末梢释放多巴胺，生成行为也生成情感，就像是cpu处理进程，一旦你脑子里生有了那些念头，有了那些情绪，手上动作就必然会迟疑。”
“可这是人之常情啊……”
“但我不会。”尹伊平静的说，“所以，如果你还想知道，你我之间这段差距有没有可能被填平，那么我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
尹伊看着女生呆立在雨中久久不能回神，便自顾自的转过身走了。
人类，真是一群无聊的生物。
所以顾苧到底为什么会对一个人类这么上心。
*
大雨倾盆。
却丝毫没有坏了一车人的好兴致，音乐是暴力的重金属摇滚，那声音隔着窗户溢了出来，将地上的碎石土屑混合着雨水，生生扳成了一个频率。
不像是宝马，倒像是真马。
“诶？那里好像站了个人。”开车的是个半大小子，染着黄毛，甚至让人生出几分无证驾驶的错觉。
“秦琦，你这驾照买的吧？”副驾的程之扬哈哈一笑，“这他妈隔着二里地呢，你就吓着啦？”
“滚滚滚，之扬宝宝可是还不到开车的年龄呢！”司机笑骂。
“大晚上的，看着不像正常人啊，小心点，别是个碰瓷的。”后座有人搭腔。
“碰瓷的能这么敬业？工作到这个点？”又被让人反驳。
“小心点吧，万一寻死别让咱们撞上这晦气。”
“得啦，有行车记录仪，放心吧。”程之扬抬手在上面敲了敲。
“哈哈哈哈程之扬你是不是喝多了，那是反光镜。”
突然，开车的人“咦”了一声，一车人不明所以，就听他接着说：“好像是个女的，长得……唔……还挺好看的……”
“得得得打住，您嘴里的好看呐，八成又是……”程之扬一边打趣一边扒着车窗户向外看去，一眼就看到了滂沱大雨中失魂落魄的女人。
泅湿的衬衫紧贴着皮肤，透出内里皮肤和衣物的颜色，也勾勒出她瘦削的轮廓，薄薄的肩胛曲线像是精心打磨过的玉石，小腹平坦，却又显出几分线条的力量感。
落魄又风致，柔软且锋利，天使和恶魔，枪与玫瑰。
程之扬的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浮现出这样的画面。
深夜，大雨？是……失恋了吧？程之扬心想，矛盾与冲突总是令人着迷，况且，这个女人现在正是最脆弱，心里防备最低的时候。
何不趁虚而入？
程之扬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带着虎牙的坏笑。天时地利，她对自己很有自信。
“开过去开过去！”程之扬招呼，程家大小姐发话了，一车人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们几个偷开出来的这辆宝马suv都是程家的。
“美女美女，别哭啦！”程之扬也不顾外面还下着大雨，摇下了车窗，将脑袋探了出去，冲着对方吹了个歪扭的口哨，用自以为特别温柔口吻招呼：
“天这么晚了，又下这么大雨，你站在这里会感冒的哦，上车上车，我送你回家，你要是有心事，我们去别的地方聊聊也可以的哦。”
沈枕被这还有几分稚气的声音惊了一个机灵，身子抖了一下。
看到对方反应，程之扬笑意更浓，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成功了的时候，就听对方冷冷的说。
“少来烦我。”
那时候，程之扬差几个月十八岁，正是最年少轻狂的时候，此时此刻的她还不知道自从对上这人以后，从未有过败绩的她，就再也没有赢过。
“小妹妹，抓紧着点头发。”
“？？？”
“一会头找不着了，就是再厉害的医生也缝不回去了。”
*
再也没赢过啊……
先是阑尾，再是心脏，最后整个人都搭了进去。
却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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