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沈枕第二天就照常去了医院,昨天的事就像没发生,她也不信日理万机的郑院能发处分,能来她们科室揪她。
很奇怪,一大早晨见到的所有同事都特别吃惊的问她,“沈医生这么快就回来了?”
“……”对“出国访问”一无所知的沈枕心想,难不真自己真的背了处分了?
回科室换了衣服之后,沈枕去了趟八楼,她不知道程之扬的病房,便向护士站打听。
一开始依旧是那句:
“沈医生真么快就回了?”
沈枕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沈医生!你是来看之扬的吗?她在8012。”那个与程之扬聊过几句的小护士正好查房回来,心直口快:“她说很感谢你,有东西要给你。”
沈枕“哦”了一声,道了谢,便向着程之扬的病房走了过去。心里稍微对这个酒吧小妹妹的偏见好了一些。
起码还有良心。
敲了敲门,里面人懒懒的回了一声,“谁呀,没锁门。”
那声音……有点腻。
特别像宋熙有的时候被她气的说不出话拿腔作调的叫她“沈大医生”。
沈枕莫名的想立刻扭头走掉,身份证直接交护士站算了。
“谁呀?倩倩?”里面的人又问了一声,催促道。
沈枕硬着头皮进了门。
*
我靠,什么神经……
程之扬没人照顾,在医院孤孤单单睡了一晚上,早晨又没吃到热乎饭,只啃了个果篮里的凉苹果充饥,大小姐哪里受过这个气,她心里正抑郁,突然听见门口传来敲门声,最可气的是那人敲了门吧,还不进来。
然当门被推开,一个陌生女人走进来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什么神经……神……神仙姐姐呀。
虽然知道是“沈医生”,可程之扬从没见过医生扮相的沈枕,在看到来人推门进来之前,她简直都要呆住了。
这个女人让医生的白大褂仿佛重获新生了一般,程之扬都想来一件同款,看看自己要是也这么穿,会是怎么个样子。
平平无奇甚至有些土气的白大褂,穿到这女人身上,竟是直让她想来一场“制/服/诱/惑”。
而女人中短发利落的梳到了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眉眼像是刀子刻出来的似得,又美又飒,请问这位姐姐,你真的是医生,而不是电视剧里演员们扮演的医生吗?
程之扬没出息的轻轻抿了抿唇,觉得喉咙嘴唇都有些干涩,如此失态,让面对旁人时永远带着面具的程之扬也有些慌张。
约莫是程之扬的目光有些异样,心思太过,沈枕很明显的皱了皱眉,她一点不介意让对方知道自己现在心情不佳。
“沈医生?”
“是我。”沈枕不屑掩饰情绪,不代表她会失了礼数,“程小姐你好,我是来还东西的,这是你的证件。”
说完,她将那张身份证放在了床头柜上,食指中指并拢,按住卡片轻轻向程之扬的方向划过一小段距离。
“你好好休息,我有事,就先不打扰了。”
“等等。”程之扬猛的伸手,想要拉住女人的手腕,却没想到对方一个错身,竟避过了她的手,动作迅捷的不行。
“还有什么事么?”
“我……”程之扬那句“等等”是心急脱口而出的,一般她说一句话要已经想好了千句万句的后招,那里会像现在这样支支吾吾。
“没事的话就不打扰了。”沈枕看出对方的没事找事,转身便走。
“沈医生!你躲我!你怕什么?”程之扬又气又急,脱口而出,这话一说出来,她就心里就是一凉,自觉人设崩塌。
不过似乎于沈枕而言,这人本来也没有什么好人设。
沈枕脚步一顿,“呵,程小姐不要过度解读,如果早知道如此,我倒是应该躲着你的,这所有的一切就都不用发生了。”
“你……”程之扬被程家扫地出门本来就难过,再加上被沈枕冷漠的抗拒之词一激,更是气的肩膀都有些颤抖。
好啊?沈医生,对别人温柔是么?就欺负她自己孤苦伶仃是么?我记住你了!
不过她误会了,宋熙给沈枕的评价就是铁打的枕头,又哪里对任何人温柔过了?
程之扬情绪激动,肚子都气的有点抽疼。她这一疼,顿时冒出来了一个坏点子。
“呃……”
沈枕半只脚都踏出房间了,却听到后面传来一声虚弱□□,她咬着牙,告诉自己赶紧走赶紧走赶紧走。
然后,回过了头。
“又怎么了?”语气是满满的不耐烦。
“这里……有点疼……”
“哪里?”
看着沈医生的身影渐渐变大,一步一步的走了回来,程之扬心底暗笑,面上确是痛苦不堪,她指了指肚子,嘴唇微动像是痛的发不出声音。
就在沈枕低头的一瞬,二人已是距离极近,程之扬突然一把扯住沈枕的衣领子,将她身子向前一带。
沈枕先是一惊,但马上就反应过来,只要她手向下一撑,随便一个借力点都能让她稳住身形,但她却没有。
被子下面是程之扬的身体,她若是借力,很有可能一下子压上她腹部,这个力道下去,这女人的伤口怕是得裂了。
没办法,为了不摔在对方身上,沈枕只好退而求其次,她的手肘撞在了程之扬的耳侧,整个人支在了程之扬上空。
“啊——”
身下的人突然大叫一声,向来感官敏锐的沈枕顿时耳膜一痛,靠近程之扬半边的脖子都是一麻。
“怎么了?”
也是巧了,正好有护士经过,房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
“——你、你想对我做什么!”
程之扬声音惊慌中又有点沙哑,正正好好让所有人听个清清楚楚,门口的小护士看到眼前这一幕都是愣了。
沈枕知道不好,她用最快速度起身,后退两步,脸上出现了罕有的慌乱与羞恼。
“沈、沈医生!”门口的小护士一脸愕然,她一开始只看到了一团白色强压在病人身上。这会看清那人面容,更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不一会,门口的人越聚越多,沈枕不愿再呆下去,冷着脸一句“让开”便走了出去。
看着沈医生难得的表情和落荒而逃的背影,程之扬心里得逞的笑,她想起刚刚的某个细节,笑意更浓。
啧啧,这么敏感啊。
*
农夫和蛇,吕洞宾和狗,我和郝贱……
沈枕脑子里全是春晚里这句相声台词。
得,现在得加上一个自己和程之扬了。
还没离开八楼,沈枕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面色如常。这是她多年练就的一门绝学。既然控制不了会产生这样那样的情绪波动,那么索性,就练习下如何在最短时间平复下来好了。
而且,这也并不是多大的事。
不过是传闻从“沈医生送诊不明关系神秘女子”变成“沈医生送诊情人疑似病房内激情”。
呵,多大点事儿。
想到这,沈枕去厕所整理了一下仪容,便淡定的回了科室。
只不过,今天的心外科有点冷清,划拉了下手机才知道有个联合会诊,当然,群里没人艾特她,大概是郑院授意。
但是,没艾特她又不是拉了个“会诊专家小组”的私群,时间地点科群里写的明明白白,沈枕长腿一迈,转了方向。
还没进去会议室,就听见里面传来的争吵的声音,沈枕敲敲门,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大落落的走进了会议室。
“这么快就回来了?”
沈枕:“……”
沈枕:“麻烦资料也递我一份,谢谢。”
接过了资料,不等别人答话,沈枕已经自顾自的浏览起来,她阅读速度很快,是专门训练过的结果,旁人阅读一页的时间她可以通读三四页,还能清晰的提炼出每一页有几个关键点。
曾经的沈枕,对待自己如同对待一部机器一般苛刻。
自从沈枕拿过了资料,刚刚还乱成一团的会议室突然消音,原本争执讨论喋喋不休的众人都将目光落在了沈枕的身上,像是在等一个结果。
没一会,还没有翻到最后诊断结果那一页的沈枕就已经揪起眉头,轻声的嘟囔了一句,“法四?跨骑率这么高?产检四维没过,为什么当时没有引产?”
“不可能。”
她话音刚落,不等其他医生说话,就被角落里突兀的一个声音打断了。
“这孩子必需得留,必需要让他活下来。”男人的声音阴沉的一如他的脸色,但却并没有亲人该有的那种关切与担忧,反而有种凶狠劲儿,像是威胁。
沈枕眼皮抬了抬,与男人的目光撞在一处,不躲不闪。“就算手术非常成功,也只能暂时改善缺氧,孩子今后的人生也不能像正常孩子一样,甚至可能……”
“只要现在能活下来就可以,只要能活到三岁就够了。”男人打断沈枕。
沈枕垂了眼皮,眼中寒芒一闪而逝,不动声色。
“那就准备一期手术,得马上,孩子的血氧太低了,再不进行手术可能会对脑组织造成不可逆损伤。”
“你就是沈枕?”男人突然出声,目光在沈枕脸上停住,尽是探寻。
“是我。”
男人笑了一下,“那就拜托沈医生主刀了,我相信,沈医生的话,一定能保住这孩子的命的。”
“新生婴儿手术风险很高。”沈枕淡淡,“虽然没有百分百的把我,但我尽力而为。”
*
“病人家属怎么在屋里?”沈枕问,“他怎么会认识我?”
“看他那样子,带着病人转院就是冲着你来的,毕竟你的名声在外……”刘文博叹了口气,“你不应该过来的,这边家属比较极端,本来我们说你不在,那人和我们吵着要百分百的成功率。服了,孩子那么小,血管那么细,手术难度得有多大!什么能事给他打包票?感冒发烧都有送命的好不好!”
二人过了一个转角,刘文博才压低了声音说:“陆家的人,是陆家的破事……”
刘文博是心外的年轻一代,长沈枕一点,在平均年龄四十多的其他男同事里,和沈枕还算有话说。
沈枕皱着眉,听刘文博说了一个母凭子贵,希望靠孩子嫁入豪门的狗血故事。
“哎,那孩子太可怜了,亲妈都不把它当人看,就当一上位工具……”刘文博血气方刚,见不得这社会上头的腌臜事。
“好了。”沈枕制止,不希望更多的消息扰乱情绪,她深呼吸一口,说,“无论如何,孩子现在是我的病人,我会尽全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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