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提议了要下去看看,不过无惨的反应可谓相当小心,称得上怂——两个非人类还要用相亲相爱手牵手、腰上绑着绳索的方式探索一口几米深的枯井,看起来怪诡异的。
然而无惨本人坚持要在漆原身上留下荆棘链,相隔不过半寸却要靠这个联系,感觉像行为艺术。
“无惨先生,请问您能稍微……稍微,总之不要绑得这么紧,我超级不方便的!”
漆原抗议道。
看着手腕上的荆棘,他有足够证据来怀疑无惨是在绑狗,不过他不想做这条狗。
“喔。”
无惨应着,又用黑色血液加固了一层。
“你根本没在听吧,话说贴这么近你真的不觉得恶心吗?真的?”漆原念叨着,试图说服他不要将二者绑缚到一处,“……喂你不是讨厌我吗,会做噩梦的哦。”
“太吵了,下去。”
无惨的死结大功告成,毫不犹豫地推漆原下井。虽然轻易就能扯开这足以栓死猛兽的绳索,但妖鬼还是放弃了抵抗:“说实话我觉得不需要这么麻烦。”
“有很不妙的预感。”
“对欸我觉得这里最不妙的就是你,建议自尽。”
漆原安全落地,无惨在他身侧冷哼一声,并不作评价——他也只能将这种心悸归于本能作祟,多小心些总不会坏,并不是谁都像这家伙一样莽;至于他自己曾莽过的事情,已经完全从记忆中被选择性删除了。
井中比想象中要宽敞些,现在也不显得拥挤。可以看出原本这口井就并非为了单纯“饮水”而修建,井壁上留下许多深浅不一的划痕,看起来就像野兽的爪印,当然不会无故有野兽跑到井里来打架,所以这才格外怪异。
“没有给水的痕迹。”漆原眨了眨眼,说来奇怪,到了底下便没有雾气,看得清楚周围了,可是在上面时分明什么都看不到,“倒是有符咒……哇我已经看他留下来的鬼画符看吐了。”
“底下应该封印着什么东西。”
“您又讲废话了。”
无惨的血刃擦着漆原侧颊而过,妖鬼立即停止阴阳怪气地怼他的行为。
井的下端被封闭,入目可见黄褐色的泥土之上泼墨写着什么东西。不过漆原实在看不懂这帮阴阳师的字,根本类似于胡涂乱画,因此也只看了几眼就丧失兴趣。
土中埋着森森白骨,表面却光滑如新,甚至有些不像骨头,反倒接近于工艺品的水准。白骨不止一根,交错环绕,有些凸出于表面,仔细看来,竟有些像踩在动物完整躯体上的错觉。
“歪,在吗无惨?”
“不在。”
“生气了吗无惨?”
“没有。”
“好吧好吧……那我自己玩。”
漆原耸了耸肩,伸手抚摸起白骨表面来。他敲了敲,认为有趣,干脆伸手去拔。无惨正瞧墨迹构成的字,忽觉脚下有微微震颤,禁不住皱起眉头:“你在干什么?”
“不觉得这骨头的形状很好看吗。而且我也很好奇……”漆原原本在回答问题,但在看到无惨的那一刻便愣住了,“小哥你在发光,好强。”
“哈?”
无惨低下头,莹绿色的光芒隐隐显示出花的形状,那是漆原交给他的手环。与此同时,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自地下响起,墨迹上燃起无色无味的澄澈火焰,将地面上的所有符号都烤了个干净。他立即反应过来:“有问题,回去!”
荆棘链还连接着井口外,无惨伸手去拽,却发现在这瞬间,血鬼术烟消云散。
“我也想回啦……”
震颤之中,漆原抬手,食指指向井口处。只见不知何时,光芒已经几近遮蔽,视线所及一片森白。仿佛有巨物将井全部纳入囊中,无惨原本就苍白的面色剧变,那分明是由白骨组成的怪物,似龙又似蛇。嵌在头骨中央的并非眼珠,而是两簇青色的鬼火。
“这个可能要看他让不让我们回。”漆原对怪物挥了挥手,“嗨?”
无惨瞪他:“你认得这妖怪?”
“肯定不认识啊你在想什么呢,不过他不是妖怪。”漆原摇了摇头,“没有妖气,恐怕是个空壳,类似于傀儡或者自制式神的存在,他正在认证我们的身份……”
说话间,那式神的头部已经垂下,鬼火明灭之间,白骨的身躯已经将井底搅动,接着裹挟他们继续深入。无惨仓皇之间想要脱离式神的尾巴,红瞳中显示出厉色,然而很快束缚感就消失了,变成了急速下落的失重感。
他眯起双眼,什么都看不清晰。
“……漆原?!”
“哎——不该把那个手环给你的,凉了呀。”无惨的意识最后,听到妖鬼无奈的声音,“如果你等下没摔死,记得和我一起找到晴明弄死他哦。”
……
漆原发誓,真的不关他的事情。
所以他不会对鬼舞辻无惨道歉的。
……唉,道歉也行吧。
当然前提是鬼舞辻无惨本人还活着的情况下。漆原躺在阳光之下,周围是软和的草地,暖洋洋的适合睡觉,但是不大适合无惨生存。他醒来后并没在旁边找到无惨……应该,应该不是变成灰烬了吧?那也太惨了。
他叹了口气,盯着自己的手腕瞧。
手环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印痕,蜿蜒有如花瓣,紧贴着皮肤。漆原眯起双眼,开始考虑把手剁了算了。恐怕这就是晴明留给他的通行证,可惜另一半给了无惨,不知会对结果产生怎样的影响。
醒来后,他就在这里了。不知地域,不知年月,唯独阳光不错。妖鬼放弃思考,甚至有点想无能打滚。
就算我死了,也要从棺材里诈尸大喊一句安倍晴明你算计我。
“……我诅咒你永远找不到另一半。”他叹了口气,对假想中的安倍晴明重拳出击,“顺便诅咒你找到的式神都是废物好了。”
周围很平静。
不远处似乎就有人烟,应当是有村庄存在。与之前不同,在这里能够嗅到明显的妖气,虽然其中许多明显弱小低微,但也比原本隔几个林子都找不到一个要强得多。漆原正思索着这里是何情况,却听见尖锐的破空声传来,他下意识便抓住袭来的箭矢。
接触到箭身的皮肤传来一丝刺痛,漆原将箭折作两半,才发觉不知何时聚集起了人来。
为首的是个年轻女子,手执长弓,神色凛然。她一身素净白衣,束起黑发,背后也有村民举着农具,似乎想冲上前,又顾忌什么。漆原挑起一边眉毛,这倒是稀客,在过去的时代他也曾见过巫女——但当时是那位稀世阴阳师的天下,级别高的巫女则负责掌管祭祀与祈福之事,没有会背着弓上阵的类型。
“那里的妖怪。”她朗声道,“请离开,不然我的箭矢不会留情。”
“是吗,那您还是饶我一命吧。”
漆原举起双手以示自己什么都不会做,他微笑道,“我没有恶意。”
巫女的目光中警惕并未消减:“你因何而来?”
“我……”
迷路了?
还是说因为其他原因?
漆原有些苦恼,片刻后他道:“我是来找人的,你们曾见过一个……唔……名叫安倍晴明的男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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