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野心

    王大海原名王壮, 前生是翁胜东的师父, 为人其貌不扬, 却跟随四公主多年,为她训练出了一大帮精干侍卫。

    四公主让苏二颜去练武, 大大地出人意料, 前辈子苏二颜别说练武,连练武的躯体都被人给下毒糟蹋了, 她之前与苏师年朝夕相处,苏师年也教过她武功,如今回想起来, 只怕是试探居多, 好在苏二颜没辜负她的期望,因为她的的确确不适合练武。

    练功房平日里人多, 这阵子因为四公主下令捕抓野兽的事情,已经是很少人了,一众侍卫不在, 王大海带着几个小孩子在站桩, 翁胜东也在其中, 他个子最矮, 身上的衣服最破,王大海对他的关注却比别的小孩更多,苏二颜站在一旁观望了一会,才揪着小手,眼巴巴地问王大海:“师父, 你能教我学功夫吗?”

    彼时,王大海还没收弟子,听她这么喊自己,有些好奇,拂着白胡须问她:“你为何唤我师父?”

    苏二颜状似不懂:“殿下让我和你学功夫,那你可不就是我师父?”

    “哈哈哈哈。”王大海哄笑:“你倒挺机灵,罢了,和他们一起站桩吧。”

    其他的小孩已经站了好一会,在场的男孩不少,只有两个女娃站在阳光下爆嗮,其他皆在阴影处,正是午时,女孩子的脸被晒得通红,甚至看不到了原先的颜色,苏二颜可怜兮兮地回望着王大海:“师父,为何只有我们要晒太阳?”

    王大海为人严苛,对自己的弟子与下属几乎是一视同仁,今日如此奇怪,的的确确是故意的,他左右扫了几眼这些孩子们,扯开嗓门道:“你们在公主府,当然不懂这世道的残忍,既然你们选择了习武,就要明白,你们的命便不再只属于你们自己,殿下是你们的天,是你们的地,男人流血流泪无所畏惧,可你们女孩子,需要承担的代价太大,若是连这点苦都吃不了,不用再来练功房了。”

    府里的孩子很多,女孩占了三成,现在留下的女孩却只有两个,足以看出王大海的用心良苦,苏二颜把外袍一脱,双手握拳,昂首挺胸地站到了其中一个女孩的身边,王大海见状,满意地点点头,到她身后踢了踢她的小腿:“站直,别动,两脚再开一些。”

    可惜,再精神抖擞也比不过烈日的暴晒,不到半个时辰,苏二颜就开始头晕目眩,她悄悄地瞥了眼左边站着的女孩,那女孩脸上的汗水数不胜数,如下了一场大雨,汗淋淋地不停地往地上滴,她脚下的泥地已经湿了一块,但人看上去英姿飒爽,没有半点动摇。

    另外一边的女孩子已经不行了,摇摇欲坠的身体很快就拖垮了,王大海自己坐在屋檐下饮茶,见到有人晕倒了,不慌不忙地道:“把她送回去吧。”

    那女孩模模糊糊中还在挣扎,拉着来拖她的侍卫,声音虚弱地道:“大人,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求你,求求你。”

    不能练功,意味着只能成为丫鬟,任人使唤,苏二颜同情地望着她,还没同情数秒,毫无设防的,她的脚下一软,人就倒了下去。

    王大海一脸惋惜地叹气:“拖下去。”

    却没人动手,苏二颜自己爬了起来,一脸的黑泥:“我明天再来。”

    众人都清楚她是四公主收下的姑娘,但又不能明确知道她在四公主心中的一个地位,只知道她搬进了四公主的庭院,这就意味着她比府里其他小孩金贵,没人敢拦她,也没人说她不是,王大海脸色变了变:“正好,我也一同过去。”

    苏二颜估摸着他是准备去跟四公主告自己的状,一路奶声奶气地讨好他,那王大海充耳不闻,一双眼诡异地在她身上游移,好像在琢磨什么。

    二人进了四公主的庭院,远远听见有争吵的声音响起,王大海面露惊诧,一只手抓起苏二颜的身体就飞奔进了屋里。

    屋里人多,苏二颜见到有两人面色不善,都吹胡子瞪眼般地盯着四公主,看似想把她吃掉,那二人,苏二颜有些印象,一个叫胡骏,一个叫米振思,都是跟着四公主多年的谋臣。

    见到有外人来了,米振思瞥了眼王大海:“这几日收获如何?”

    几人径自忽略了苏二颜,王大海放开苏二颜的身体,摇摇头说:“哪里还有余粮,城里面唯一活着的只剩下人了。”

    “活着!怕不是半死不活。”胡骏脾气不好,王大海刚说完,便被他打断了:“殿下还在犹豫,殿下,你的书信已经到了京城,这皇帝没有半点动静,我听说他下旨给了三公主,说是皇朝子嗣稀少,让三公主积极造人,你说这种话,他也说得出口!殿下,你别再犹豫了,做个决定吧!”

    “当务之急,不该逼殿下如此冒险。”米振思淡淡地道:“还是得想办法渡过这次难关,再商议其他。”

    四公主始终沉默寡言,苏二颜站在最后面静静地看着她,发现不知曾几何起,她又变得削瘦了,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瞳中少了往日的激情,充满寒霜的眼神也褪去了年少轻狂的气盛,犹如瞬间进化成了另外一个人,疲惫的模样看着让人心疼不已。

    “那点粮食,怎么能撑过今年严冬?”她终于开口了,脸上隐有晦色,若有所思地左右瞟了瞟:“郡守也是个废物,他要不是父皇的人,父皇怎么会让本宫下嫁给他的儿子,如今他对本宫心存怨恨,所谓的开仓救灾,本宫跟着吃了几日,一滴米都见不到,连米水里面都有沙子,怕是留不得了。”

    “殿下切勿冲动行事。”米振思一下惊慌失色,急忙道:“杀了他,皇帝必定有疑。”

    四公主听了这话,微垂着头,轻轻地哼了声:“他不早就有疑了吗?”话虽如此,也没继续坚持:“总之,不能向三姐求助,若是把她拖下水,本宫绝不能原谅自己。”

    胡骏道:“不如向谢家求救,反正他家大小姐在我们手中,我们...”

    “不行。”米振思否决道:“岂不是落人口实。”

    四公主微嘘一口气,抬起头,目光深邃道:“这种时候了,你们还想着求别人!王大人,你传令下去,让侍卫们沿路把动物的尸骸收集进府,包括人的尸体,再每日在府外派粮,只说是捕猎所获。”

    众人皆是错愕,连苏二颜都吃了一惊,无法再置身事外,她小嘴张着,醒悟过来后又怕被人发现异常,赶紧乖乖地低下了头。

    “殿下,这万万不可。”王大海猛地伏面磕头:“这是造孽啊。”

    “笑话,怎么不行了?”胡骏倒是十分赞同,笑意满满地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何况,你有更好的办法?”

    王大海还得反驳,四公主不耐烦地挥起手:“去吧,本宫不想等了,片刻都不想等,你等得起,饿肚子的老百姓等不起。”

    两谋士带着意味深长的目光离开了,王大海虽有意见,可却没有机会再说下去,苏二颜呆呆地目睹了整个过程,等回过神来,那几人已经跨着步子走远了,她也想走,可惜小腿跑得慢,还没走两步,就被四公主抓住了衣领。

    “你刚刚都听见了什么?”

    冰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苏二颜佯装惊恐,连忙回头,战战兢兢地道:“我什么都没听见。”

    四公主察觉到她的身体在发抖,看来是真的有些害怕,瞧着她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微蹙起眉:“当真是听见了。”

    “我...”

    “没有你,今后,不要再说我这个字,你是本宫的人,你得记住!”四公主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她肆无忌惮地盯着苏二颜,半是威胁,半是警告,字如盘珠地道:“本宫是你的主人,蒋二颜,你要敢背叛本宫,本宫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这回苏二颜是真害怕了,小嘴微张,眼睛里浮起点点水光,勾成惹人怜爱的可怜模样:“殿下,奴婢知错了。”

    “唤本宫主人。”四公主的眼底流窜着难懂的情愫,她的双臂绕过苏二颜的膝窝,把她横空抱了起来:“本宫是你的主人,一生一世的主人。”

    苏二颜对她突如其来的亲近非常不习惯,可是又害怕她突然松手,她两只小手臂勾住四公主的颈窝,小声委屈地道:“是,主人。”

    四公主为人强硬,但身子温暖柔软,苏二颜窝在她胸口,听见了她不规则的心跳声,她抱着她,一句话不说,静静地站了很久,苏二颜甚至觉得她不过是想找个温暖的物体依靠,并不介意这个物体是人是鬼,也不知过了多久,苏二颜眼皮像是控制不住,四肢无力,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是被身体疼醒的,苏二颜一时没回过神,睁开眼,见到四公主还抱着她,但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好像要把她弄死在怀中。

    四公主当真把她当成了一个依靠,她不说话,就一直站着,苏二颜自己都感觉累了,却不知四公主怎么一点都没反应,小小挣扎了一下,四公主的眼珠子就转向了她的脸:“本宫刚刚好像做了一个梦,母后还活着,二姐还在,连嬷嬷也那么疼本宫。”幽幽地一声叹息后,接着道:“父皇,从来没有正眼瞧过本宫。”

    作为一个父亲,皇帝没有尽责,作为一个皇帝,他也不够格,四公主也不过十几岁的年龄,要承担江洲几万老百姓的生命,确实压力太大。

    苏二颜想安慰她,但想说的话,好像不符合自己此刻的身份,她现在不过是一个被四公主忽视本身的绿洲,四公主要得是她身体的温暖,不是她这个人。

    四公主的眼底没有了丝毫的怯弱,她想通了,自然而然地放下了苏二颜,但见她小腿酸软倒在地上,嗤笑了一声,一下挥去阴霾,笑声盈盈地道:“本宫敢吃人,亦敢弑父!本宫无所畏惧,他想逼本宫自刎?呵,本宫便要做这天下的主人!谁敢不服!”

    作者有话要说:野心勃勃的老四。。。上辈子败得惨烈。。。

    太注重权势。。忽略了身边的太多。。。姑姑这样。。大小姐也这样。。。

    苏二颜重生,希望能成为某些人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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