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树林中扎营, 蒋浩涛坐在苏二颜的身边, 给她递了两块刚烤好的兔肉, 苏二颜咬不动,眼巴巴地把肉交了回去, 蒋浩涛就笑了, 找牡丹过来帮忙,结果牡丹压根没下马车, 牡丹虽是四公主派来伺候苏二颜的人,对她的态度却比四公主差远了,蒋浩涛看着, 并不多言, 守着苏二颜进了马车内歇息,才命人取了一点干粮来给牡丹。
牡丹当是不服, 她与苏二颜明明都是奴才出身,苏二颜现在是翻身了,心里翻腾起一股莫名的不满:“怎么给我吃这些?”
蒋浩涛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似的, 仍旧无半点反应, 牡丹裹着一股怨气上了马车, 劈头盖脸地就把气撒在了苏二颜身上, 苏二颜一身新装,正喜气洋洋地在捣弄柜子里的衣服,牡丹自行来到她身后,伸手就掐了一把她的腰间。
顿时,一丝刺痛的触感从腰间传来, 苏二颜抬目望去,见到牡丹面露凶光,咬着牙又想要来打她,苏二颜顿感不妙,想她与牡丹无冤无仇,怎么今日她如此冲动,她尚不知牡丹原先也是大户人家出生,眼瞧着这小女娃翻身做主人了,还被人另眼相待,心中的天平倾斜,一早也没把苏二颜当成她的主人,才这样冲动地想欺负她一回。
苏二颜无法还手,眼珠子一转,小脸迅速涨红,咧嘴就哭了起来,附近的侍卫就在外头,只见马车帘子被人从外掀开,蒋浩涛那张脸就出现在了二人的眼中,他的目光如刀,死死地盯着牡丹掐着苏二颜的手,冷眼问道:“你敢对侯爷无礼?”
牡丹脸色发白,尚且来不及回话,身子就被蒋浩涛大力扯出了马车内,苏二颜紧跟了下去,脸上的泪水还没擦干,蒋浩涛又把她抱起来,塞回到了马车中:“侯爷,请您歇息,其他交给属下。”
“你不要为难她。”苏二颜原地跺跺脚,不甘地叮嘱道:“她无心的。”
蒋浩涛不语,却转头交代了几句,让农彦希过来陪苏二颜。
苏二颜暗自担心牡丹的安危,但仔细一想想,就知道蒋浩涛在给她立威信,农彦希彻底无话了,抱着剑躲在角落里照看苏二颜,她没有牡丹那么活泼,也没有她那么蛮横,态度适中,看不出来好坏。
天蒙蒙亮的时候,牡丹回来了,她的脸也哭肿了,说是蒋浩涛罚她跪了一晚上,当着众多侍卫的面,狠狠打她自己的脸。
苏二颜心里过意不去,想说几句安慰人的话,但牡丹却不再敢正视她,与农彦希安静地坐在一旁,头也不敢再抬了。
此去漠北,这一路看来只能装傻了,牡丹过去虽然有点小性子,但至少还能和苏二颜说说话,偶尔苏二颜吐出一些不符合年龄的话语,在她看来也是无惊无险,现在她被蒋浩涛吓得连走路都不敢大声了,哪里还敢与苏二颜玩闹。
人的身份一变,身边人的位置也就跟着发生改变,苏二颜现在是一行人的主人,过了几日后,以前那些和她一起练功的师兄师姐也都开始对她毕恭毕敬,农彦希更不必说,蒋浩涛十分满意他们的变化,满意过后又起了一股烦恼,原来丽嬷嬷的尸体放在后面的马车里面已经开始发臭了,到漠北还需要十几天的时间,照这样子下去,只怕是无法前行。
但四公主有令,要让丽嬷嬷入土为安,有她的一句话,蒋浩涛纵然有千百般想法,也无法实施,干脆抱着试一试的念头去找了苏二颜,想着反正她年幼,不如让她来顶这个罪。
谁料,苏二颜听完了,只是童言无忌说:“你们捂住鼻子,不就闻不到了?”
蒋浩涛一时间竟无法反驳,苦笑着说:“侯爷,这路程还没过半,只怕兄弟们可以支撑得住,路上的难民们本就体弱,若是被感染了什么毒素,怕是无法避免。”
苏二颜知道他在推脱责任,可话说回来,现如今她本就是他们的主人,蒋浩涛来找她也无可厚非,便瞠大双眼,故作不解地问他:“为何不能火化了她?”
蒋浩涛一喜,细细地收敛住脸上的笑意,又道:“可是殿下有令,属下不敢不从,但事发突然,来不及请示她,还请侯爷下令。”
苏二颜假意看不出来他的喜色,颔首道:“那便按副总管的意思办吧。”
蒋浩涛是个粗人,只懂带兵训练,哪里听得出来苏二颜的言下之意,他自以为得了指令,连忙命人把嬷嬷的尸体给火化了,火化完后又一想,总觉得苏二颜的话里有哪里不对,是了,她说按自己的意思办,可是这到最后还不是他私做主张了?蒋浩涛眉毛皱成一团,目光望向不远处静悄悄的马车,之前四公主宠信苏二颜时,府里一片议论纷纷,后来封苏二颜为侯爷后,议论声小了,对四公主体恤难民的菩萨心肠倒是赞不绝口,在蒋浩涛看来,这苏二颜不过是四公主的一颗棋子,一颗收买难民心的棋子,只是这几岁的棋子就有这么大的心机吗?蒋浩涛摇摇头,只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
烧掉嬷嬷的尸体后,很快就腾出来了一辆马车,蒋浩涛命令日夜赶路,那马车就成了侍卫轮番休息的场所,一道路途艰辛,速度却是加快了不少。
不日,一群人到了漠北,这漠北比起路上死尸成堆的乱葬岗还不如,到处都是黑嗡嗡的奇怪虫子,丽嬷嬷的老家在漠北的一个小村庄里面,那村庄过去是个避世之处,后来前朝战乱,四处草寇顿生,一村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唯丽嬷嬷进了宫,被皇后安排做了四公主的奶娘。
漠北是落魄了,千辛万苦地找到了丽嬷嬷的村庄后,连一个像样的住宅都见不到一间,此处离江洲甚远,苏二颜要想在这里待上三年,没有一个自己的住宅是万万不行的,蒋浩涛可能也想到了这点,所幸三公主的封地离此地较近,仅一二日的路程便达,他命人埋葬了丽嬷嬷后,陪着苏二颜又给丽嬷嬷守了七天的灵,这几日就安札在靠溪的树林中,有几个身体不好的侍卫很快就感染到了风寒,蒋浩涛见状不好,又去请命到苏州求助三公主,苏二颜一听,点头答应了。
漠北此地还是留了一半的侍卫留守,蒋浩涛不放心苏二颜待在这里,留下了十几个生病且年幼的侍卫,又骑马领着苏二颜往苏州奔去。
彼时,苏二颜与三公主已有一年多未见,想起临别前她病恹恹的模样,心里反倒是起了一股怜惜之心。
“侯爷,我与苏州这边的侍卫总管通过信,他说三公主这些天都住在庵里,让我们去山下等他,他带我们上山找三公主。”蒋浩涛的马紧随着苏二颜的马车,一字一句中尽是恭敬:“苏州可是所有封地里面最富饶的一座城,别看它离漠北近,想当年马贼横行,把苏州当成了他们的安家处,后来先帝打下了苏州,那些土匪们就搬到了漠北,本与三公主井水不犯河水,谁知道前几年那些土匪丧尽天良,干下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三公主一时气恼,向朝廷要求清剿贼蔻,朝廷没有理睬,倒是四公主刚好到了年龄,被打发到了江洲,顺路就帮三公主打下了那帮土匪,那场战我参加了,土匪人比我们多,可能是老天开眼,正好碰到他们副帮主大喜之日,我们几百人进去,手刃了几千醉鬼的人头,不过,三公主也受伤了。”
苏二颜听得心脏猛地一跳,她原以为三公主的病出自娘胎,却没想到与那场战役有关,想起来,她记得有人和她说过,她是被三公主抱着救下了山,这份恩情,苏二颜此生是无以为报了。
苏州的的确确是比江洲繁荣,并且难民数量也少,一问才知,当年马贼占据此地时,附近的难民都投奔了江洲与乐洲,即便后来苏州得以复苏,难民也已经没有力气再走回来了,看来先帝对三公主的宠爱确实比四公主更盛,大街上尚有小贩售卖杂物,苏二颜好奇地多看了几眼,转头问牡丹:“你喜欢苏州吗?”
牡丹兀自发呆,被她一问,愣了一下才道:“喜欢。”
“我也喜欢。”苏二颜嘻嘻地笑着:“我以前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我很喜欢它。”
牡丹却不答了,面色灰暗地望向窗外,没有再往下接。
苏二颜浑不在意,她与三公主府里的侍卫总管很快就见了面,知道了他姓李,名李二张,与四公主府里管家的年龄差不多,李总管独自前来,提着一把防身剑带他们去庵里找三公主,蒋浩涛与他也是初次见面,二人谈话间客客气气,向李总管介绍了苏二颜的身份,留了个心眼,没把自封的侯爷给说出来,只道她是四公主府里的贵人。
李总管也没多问,上山的路不好走,马车犹不能进,苏二颜婉拒了他到三公主府小歇的提议,小人儿般地朝他保证道:“我能爬山。”
蒋浩涛倒是摆摆手,抓住苏二颜的胳膊,举手投足间就把她背了起来:“放心吧,李总管,我来照顾她。”
李总管也没坚持,一个人自行往前爬去,一句话都不再多问了,苏二颜趴在蒋浩涛的背上上,感觉到他的体温变化,晃了晃他的肩膀,小声哀求道:“放我下来。”
蒋浩涛对她一路言听计从,这一次却迟疑了半会,苏二颜趁他止步之时,一骨碌地从他的背上跳下来,腆着脸皮道:“我自己能爬。”
“七星山”本就不高,只是有点绵长,蒋浩涛也是护主心切,着急道:“万一有个闪失...”
苏二颜知他所想,小眉毛皱成一团:“我能爬!”
“那就让她爬吧。”原来不知从几何时,李总管也停下来了,手抚着胡须,看好戏般地道:“想来四公主府里无懦夫。”
蒋浩涛咬咬牙,妥协了一步:“那我跟在小主子后面。”
苏二颜并没让他失望,步履蹒跚地爬了大半个时辰,虽是衣襟湿透,却没有喊过累,反观一路跟过来的牡丹已经快虚脱了,蒋浩涛目光紧随着苏二颜,见她一摇一摆地走了这么久,那种心情反而比自己背她时还要累,他心中一边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一边又在想这种谨慎只怕是让旁人看笑话了,思索还没完毕,他的眼前一花,只见苏二颜身形一晃,向后退了一步,由于那一步退得太急,脚后跟崴了一下,身子已向后倒去。
蒋浩涛赶紧拉住她,一把扛起,抱进了怀里,苏二颜扯住他的衣襟,嘟起粉嫩的嘴唇委屈巴巴地道:“我,我是不小心。”
蒋浩涛心中又惊又喜,惊得是刚刚那一会若不是自己跟得紧,只怕苏二颜早滚了下去,喜得是这小祖宗终于知道危险了,瞬间摆出一副老夫子的架势教育道:“还是我抱着小主子上山比较妥当。”
苏二颜很配合,雾气蒙蒙地看着他,两只湿漉漉的大眼睛中充满崇拜:“我知道你最好了。”
蒋浩涛虽然早已成亲,儿子比苏二颜还大,但被这小姑娘一说,脸上不由地浮现出一抹为人父自豪:“属下当然会保护好小主子。”
再走两步,就到了山顶,绿茵茵的树林中流动着一条小溪,溪水波光粼粼,再往溪流上方走去,传来了雷鸣般的水流声,仿若一处人间仙境,视野开阔之后,一座庵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一行人往门内走去,结果被一个小尼姑阻拦在门口,说是三公主有令,不许男人进入,包括李总管在内,李总管一脸习以为常地望向苏二颜:“你进去吧。”
牡丹也跟了进去,到了庵中,刚刚那小尼姑却说三公主尚未回来,让苏二颜稍等,牡丹给她与自己倒了一杯茶,她的脸色不太好看,在漠北的时候,她身体就不太舒服,这么半天下来,想必早就累坏了,苏二颜道:“牡丹你歇息吧。”
刚说完,听见门外有人说话的轻吟声,随意抬了下头,见是三公主,眸中目光瞬时一亮。
与上次相比,三公主的脸色好看多了,只是一靠近,又闻到了她身上的中药味,苏二颜从高高的石头凳子上跳下来,声音细细软软地道:“殿下。”
三公主颔首,微微一笑,挽起右手处的袖子,露出来了令人垂涎的手腕,她素白的手指直接搭在了牡丹的腕处,半天后,思索后转头望向身后的小尼姑:“烦请无尽师太带这位姑娘去找无言师太,她可能感染风寒了,多谢。”
苏二颜为难地看着走远了的牡丹,想跟过去明显又犹豫了,她回头盯着三公主,以为她忘记了自己,又道:“殿下,我...”
“我这些年都在吃素,山上简陋,仅剩下些甜点,晚些你带回去。”果不其然,三公主认出了她,倒没有多说什么,眼里闪过一缕促狭的笑意,垂眸看向她:“一年多没见,刚刚见你故意踩着石头摔倒,还以为我认错人了。”
苏二颜就说不出来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苏二颜的心机论。。。
蒋浩涛:我的小主子是个心机党怎么破。。
三公主:我就笑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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