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 谢府两位小姐的关系并没有外人想象得那么好, 谢彤雯与谢悠念的性子截然相反, 她性子忠厚,待人接物间面面俱到, 在谢家颇得人心, 听对方如此熟络地提起家姐,谢彤雯心中闪过一丝异样, 上前一步,抱拳道:“实不相瞒,我与家奴前来此地收租, 家姐并未一起前往, 不知阁下与家姐事前可有约定?”
白衣少年执起桌子的茶盖,微微一笑, 眼中卷过一丝意外:“倒是不曾想到,她的妹妹这般乖巧。”
谢彤雯一愣,远没料到这少年竟然如此轻浮, 在她记忆中, 谢悠念极少与富家公子哥关系亲密, 不由地又开始疑惑对方是什么身份:“公子, 您与家姐是旧识吗?”
白衣少年却不再开口了,她兴趣寡淡,全然没有他人对谢家小姐的那般热情,谢彤雯被撂在原地,一时间心情复杂, 察觉到整个客栈的人都在看着她俩,亦不知该不该继续开口,倒是她身后的丫鬟机灵,接口便道:“我看这位公子面生的很,想来是大小姐芳名在外,其实他与大小姐并不相识。”
言下之意,反而是在说白衣少年垂涎谢大小姐的美貌,那白衣少年闻言,面上的神色越发沉静,待她说完后,停下来望着她,柔嫩的唇角缓缓勾起,呈现出一副冷淡的模样,她的模样是极美的,两道纤长的眉毛紧紧皱着,薄唇轻抿,不同于其他男儿的俊秀硬朗,那股从里到外的娇媚感让人不敢斜视,可越是如此,越让人难以移开目光,她不说话的时候,全客栈的人都在盯着她,一说话,周遭散发出一股利人的杀气,却让人不敢再正视于她:“笑话,天底下的女人,本公子都没兴趣,你们谢家小姐再漂亮,不过也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呵,你说是吧?小农。”
这一主一仆,正是失踪六年之久的漠北小侯爷和她的师姐农彦希,农彦希模样变化并不大,只是长高了,样子越来越俊俏,皮肤却是黑得要紧,她听完,也只是点头:“我也不喜欢谢家小姐。”
谢彤雯的表情变得更加复杂了,她出身名门,生来便有无数人向她示好,第一次碰到这样油盐不进的主仆,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她显然还不知道谢悠念与这二人的瓜葛,谢悠念小时候因为玩乐,差点害死了四公主府里的一个小丫鬟,那丫鬟正好是农彦希的朋友,农彦希那会已经懂事了,对谢家小姐的恶劣行为记得一清二楚,导致现在苏二颜问起,她非常理所当然地回道:“谢家人与我们无关,公子,我们该走了。”
客栈的掌柜已经把她们点好的干粮给打包好了,恭恭敬敬地送上来后,农彦希认真地检查了一遍,才扔了一贯铜钱给他,那掌柜立在原地又等了一下,见她们二人已经准备走了,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次没有赏赐了。
苏二颜抬脚迈进客栈外的马车内,心想齐黑夜把这经济大权交给农彦希,果真是未卜先知,想来农彦希手头的功夫确实不错,可惜有一个很大的缺点,就是抠!非常抠!令人发指的抠!
“请等一下。”
少女急促的声音从马车外面传来,苏二颜顿了一下,拉开马车帘子,看到了站在外面的谢彤雯,目光中闪过一抹戏谑:“谢二小姐有何贵干?莫不是看上小生了?”
谢彤雯脸一红,支吾道:“你们要去码头?可是要渡船前去江洲?”
四年一度的武林盟主大会要在江洲举行,无外乎与浩气教有关,想到那梅安志,苏二颜修长的眉头扬起:“你也要去?”
谢彤雯面露窘迫,左手揪着袖子,不自在地回道:“我想去。”顿了顿,抬起头望着苏二颜,用一双充满渴望的眼睛看着她,状似恳求地问道:“你能不能带我一起?我有很多银两,都可以给你。”
苏二颜一听就知道她想开溜,这少女与她姐姐的性子真是完全相反,要是谢悠念在这里,哪里还管苏二颜同不同意,早举着剑让她带路了,不知怎地,苏二颜突然有点同情谢彤雯,就她这老实的性子,还好遇见了她们,要是碰到其他人,不是被人卖了也不知道?想到这里,苏二颜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好奇道:“你有多少银两?”
“我与陈叔到此地收租,爹爹让我跟着陈叔好生学习,我身上的银两不多,可是铺里有银票,你要是带我一起去江洲,我就让阿妮去拿。”
苏二颜眨着大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小嘴抿了又抿:“好啊,我在码头等你,若是你给我一万两银两,我便带你去江洲。”
谢彤雯听完犹豫了一下,但仅一下,点点头说:“这么多银票,我要去陈叔那里拿,好吧,我现在就去。”
农彦希的眉头直跳,眼睁睁看着她跑远,实在是无力拦阻,回头看到苏二颜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禁道:“公子,我们根本不去江洲。”
“可是我们要钱啊。”苏二颜面上划过一丝狡诈:“江洲离傅山也不远,把她带上,拿到钱后,扔到船上再商量吧。”
农彦希扶额:“要是齐先生知道...”
苏二颜打断她:“他肯定也会赞同我。”
农彦希垂头不再说话,二人驾驶马车沉默地往江边走去,一路尽遇无精打采的小贩,眼下难民的灾情缓解了不少,除了乐洲与后来被连累的苏州,其他城镇都得到了朝廷相应的救援,要是换在前世,以江洲那情形,这次武林大会绝对不会选择在浩气教举办,看来苏二颜六年前那一次逃跑,确实把江洲给救了出来,同样,也把苏州给连累了。
不知那两位公主是否还记不记得她,苏二颜懒洋洋躺在软榻上,自问自答道:“去江洲自投罗网?她肯定得找我麻烦,我可没那么笨。”
赶到码头,一条可容十多人的船篷停在岸口,农彦希背着干粮径自去找齐黑夜,把苏二颜的无耻行为给他讲明了,齐黑夜站在船尾,瞧见那罪魁祸首衣衫飘扬地朝他们走来,那副气质翩翩的模样可真谓风流肆意,一时间也说不出来责怪的话,低低叹了口气:“志军,去把她扶上来。”
这次外出,苏二颜身边只带了三人,一个深藏不露的老狐狸齐黑夜,一个管家婆农彦希,还有一个勤恳的保镖莫志军,莫志军早已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他一袭黑衣穿在身上,远远望去,碧水蓝天下,与白衣苏二颜相得益彰,也可谓是才子佳人,齐黑夜转念一想,想到苏二颜那性子,暗自替莫志军提了一口气,莫志军对苏二颜的心思掩饰得很好,农彦希看不出来,不代表他看不出来,可惜啊,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苏二颜握住莫志军的手臂跳上了船,看着江水凌凌,心头快速涌过一丝平静,却终究也只是那一瞬,过了又升起了别的心思:“要不是这次赶路,我真想去苏州看看。”
齐黑夜还在气恼她不跟自己商量,就妄自答应谢彤雯的事,不悦道:“去看你造下的孽?”
“哈哈哈哈。”苏二颜不怒反笑,好像并没有要开玩笑的意思,静静地望向不远处的蓝天,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总归欠她一句道歉。”
当年苏二颜逃跑前,明知宋庆丰是三公主的人,还让他带兵前往苏州,让苏州落得一个被灵王联手的假象,再者漠北难民上千人无处可去,还有尚在路上赶来逃靠的难民,将苏州一夜之间陷入了一个极为被动与尴尬的局面,导致苏州大伤,即便过了六年,三公主一时半会也怕是难以恢复元气,她毕竟是苏二颜的救命恩人,虽说前生她有谋害苏二颜的嫌疑,但是今生,还是苏二颜有欠于她。
齐黑夜不吃她这一套,落井下石道:“你要是有良心,就先去江洲。”
想起四公主,苏二颜莫名地打了个寒颤,那日话别,灯火下,四公主说了要等她长大,现在她长大了,鬼知道四公主要怎么欺负她,苏二颜前世是她的宠妾,今生当然不想再跟她有任何牵扯,摆摆手,敷衍说:“我可不愿意见到她。”
两人一问一答之间,齐黑夜倒是也同意带上谢彤雯,农彦希无话可说,只好作罢。
可惜谢彤雯没有那么多银票,她气喘吁吁地赶到了码头,手里只有几张金额加起来不足八千两的银票,心虚地看了看苏二颜,小声问道:“这些够吗?”
苏二颜一不小心笑成了不怀好意的流氓,热切地接了过来,算了算,把它们交给了农彦希,热情道:“够了了够了,快上来。”
谢彤雯身边的小丫鬟背着一个大包袱,细心地替谢彤雯擦尽脸上的汗水,严肃道:“我家小姐不让我跟着,不过我们小姐想知道,你们的身份路符在哪里?”
何谓“路符”?正是朝廷颁发的身份通行证,苏二颜在漠北的时候,言不正名不顺,漠北也未颁发此等物品,再说那会,除非有身份的人,否则哪里能拿到路符,哪像现在这么盛行此物,她与齐黑夜对视了一眼,齐黑夜摇摇头,率先摘下了自己腰间的一只腰牌,上面正有苏州城盖好的印鉴章,章已经不新了,看似不像假冒,小丫鬟细心地记下了齐黑夜的名字,才抬头,依依不舍地与谢彤雯告别说:“二小姐,你要小心,江洲也有我们的店铺,你到了可以直接去找他们。”
谢彤雯没她那么悲伤,脸上的兴奋居多:“知道了,你快下去吧,帮我拖住陈叔几天。”
苏二颜抬抬眼,示意莫志军去看谢彤雯的手,莫志军领悟了她的意思,多观察了几眼,又快速移开目光,俯到她身后小声道:“是位高手。”
真人不可貌相,难怪她会这么洒脱地跟着上船,苏二颜毫不介意,嘻嘻地笑着,对谢彤雯身边的丫鬟叮嘱道:“回去看见你家大小姐了,告诉她,当年江洲分离,她还欠我青枣未还,这么多年,我未曾敢忘,她若是也记得,就到江洲找我,我在公主府等她。”
齐黑夜后退了一步,被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小祖宗给惊到了,她让谢悠念去公主府扑个空,莫非真的就是想挑衅某人,用行动在告诉她,她一辈子都抓不住她?
作者有话要说:二丫不作不死。。。。
四公主:多作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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