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怂货

    月色渐浓, 四公主的府邸热闹非凡, 今夜是她的生辰, 从各地赶来的客人数以百计，后院的客房早就被住满了, 好在米振思提前包下了飞龙客栈, 才不至于让后到的客人无处可住。

    府里的安全皆由王大海负责，王大海前几年痛失爱徒蒋浩涛, 一时间难以释怀，接连培养出来了几十位贴身侍卫，想为四公主保驾护航, 这不一听说造成他爱徒悲剧的漠北小侯爷回来了, 他怒目一狰，呵斥道：“她还敢回来！”

    花园里还有闲游的客人在, 米振思心里暗暗心惊，担心旁人把这事透露给朝廷，小声规劝道：“此事不要再提, 尔等过了今夜再论。”

    王大海察觉自己失态, 暗道惭愧, 低下头应道：“赵智那边怎么说？”

    “说她情况堪忧, 伤口颇深，很难苏醒。”米振思与他并肩往四公主举办宴会的前厅走去，边走边叮嘱道：“殿下心中有数，你万不要擅自行动。”

    王大海不再回话，二人经过凉亭, 碰到了正在赏月的驸马爷，王大海与米振思对视了一眼，齐齐上前问道：“驸马爷怎地在此处？前厅可是有什么变故？”

    这驸马爷说来也是可怜，他年少意气时，被迫娶了四公主，谁料四公主是位人美心狠的主，为与她父皇对弈，活生生地命人砍下了他的胳膊，世人都说江洲独臂驸马气质翩翩，无奈身躯残缺，不得公主芳心，可四公主府里的谁不知道，别说芳心，四公主更是连正眼都不瞧这驸马爷一下，平时这些谋士总管倒是对他有礼，其他的下人简直是狗眼看人低，四驸马爷心里有数，轻轻颔首，拘谨道：“前厅来了一位相士，人太多了，我出来透透气。”

    米振思微微一笑：“那就不打扰驸马爷的雅兴了。”

    四驸马若有所思道：“二位请便。”

    “相士，什么相士？”待二人一走远，王大海眼望着人头攒动的前厅，琢磨道：“先生认识吗？”

    米振思看向去路，远远的高处，一个不见容颜的女子高高地坐在金色木椅上，她身穿一件铺满凤凰的金绣拖地长裙，宽大的衣摆上缀满了精致的梅花，在风中遥遥望去，她黑发如瀑地散在背后，不似往日刚正不阿的公主，反而敛住了内里的嚣张跋扈，犹如仙人显灵，身形隐匿在飘忽的烛光中，立在去路尽头，宛如神邸般的存在。

    王大海也注意到了她，微微一叹气，声音中止不住的惊艳：“公主是越发好看了。”

    几年沉淀，四公主压下来得不只是张扬的性子，她描黛眉，朱唇生，浅浅一笑，带着风尘，米振思与王大海悄悄回到席位上，还以为四公主没有发现，王大海小小一撇头，便与那高贵如牡丹般的人儿对上了眼，王大海脸上一赫，随即低下头去，也不知该什么反应。

    四公主竟也不急，双唇抿了起来，纤纤玉指指着梅安志的方向，轻声问道：“这位是梅二姑娘？”

    梅安志的女儿梅清云今天是第一次到公主府，怀揣着不安的心情，她起身弯腰，对着四公主行了个大礼：“小女子拜见公主殿下。”

    坐她对面的男人约摸三十岁年龄，听她说完，薄唇微微扬起一丝淡笑：“梅教主人虽不济，女儿倒是不错。”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梅安志还是第一次见到那男子，尚不知他的身份，强压着一股怒火，转头望向高处的四公主，却见到她一脸旁若无人地围观着一切，似乎心不在焉，只好回头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阁下是？”

    “无名无分，无须挂齿。”男子剑眉扬起，没去理会大厅上瞬间窃窃私语的交谈，抬眼扫了一下梅安志，竟透露出了一股天生君临天下的尊贵气势：“未来的武林盟主殿下，请多多包涵。”最后一句，却是带着讽刺。

    人群中一阵哗然，梅安志脸上一片青一片白，变得十分难看，原本在他教中举办盟主大会，按武林资历就为不妥，这男人三言两语把他的野心给撕了下来，实在是惹人嫌，座位离公主最近的江洲郡守威严地哼了一声，不满道：“你这人胡言乱语，也不知是哪路客人？身为相士，岂不知子不语怪力乱神？”

    江洲郡守按道理算得上是四公主的公公，他是驸马爷的父亲，四公主再如何，当着天下人的面，也得给他一个面子，可无奈他与梅安志勾、搭多年，四公主想放过他，也做不到熟视无睹，她清冷的嗓音不带感情，穿透了整个大厅当中：“是本宫的客人，郡守大人可有意见？”

    不敢有，也不能有，大厅上一片寂静，郡守面如死灰：“下官不敢。”

    四公主从金色的木椅上起身，往下走了几步，站到了那神秘男人的面前，迎着光，背手而立，朗朗而谈道：“自父皇去世后，本宫兢兢业业，不敢忘怀他的教诲，无奈江洲难民人数众多，本宫心有余而力不足，五年前的中秋，本宫在梦中看到父皇，他忧心天下苍生，提醒本宫说湘北有位相士先生，能知天文地理，可助本宫给江洲老百姓带来希望，本宫经过千辛万苦，才在府里侍卫的帮助下，找到了这位相士先生，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给我们江洲带来富盈收获，今日本宫设宴，生辰倒是小事，原因有三：一，为了江洲老百姓来年的风调雨顺；二，为了犒劳江洲大小官员跟着本宫的辛劳；三，也是想给大家介绍这位客人，他就是父皇在梦中钦点的相士上官云端，今后，他会留驻江洲，成为本宫的谋士之一。”

    此言一出，举厅皆惊，米振思抬头望向那上官云端，见到他揽了揽自己的衣襟，好像一点都不意外会有这么一出，米振思不由得陷入了沉思，四公主这一言，必定会引起朝廷重视，朝廷有意见倒是小事，但凡各个商户官员养起相士来，定会引起天下的一阵热潮，也不知她此意究竟为何？

    梅安志却是愤怒居多，那上官云端一来就对他居多无礼，不曾想会是四公主的人？这下他的身份明了，梅安志不得不从深处去考虑四公主对他的态度是否越加防范，他与郡守大人、太守大人互相对望了一眼，大家皆是面露严肃，好不震惊。

    京城来得客人也不少，上官云端懒理他们对自己的好奇打量，起身作了个揖，大摇大摆地就往厅外走去。

    也没人敢拦他，四公主默许了他的行动，伸手举杯邀酒，众客们忙起身回应，晚宴继续，管家一挥手，十八位衣着鲜丽的舞女出场，前厅继续热络，也无人去留意那相士到底去往何处。

    黑夜笼罩了整个府邸，空无一人的屋里，苏二颜沉浸在梦境中无法醒来，院外的杨六面色焦虑，命令丫鬟前去煎药，语气却是无法肯定。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怎么借的，怎么还，借尸还魂，莫欺苍生，逆天改命，永世不得轮回，世间不可逆，速速回去吧！”

    冰冷的声音不断地回荡在白雾雾的梦境之中，眼前的情况似乎不是太妙，苏二颜意识已经完全清醒，却无法醒来，像是生在混沌当中，怎么样都无法抽离而去。

    “人间有因有果，凡事不可强求，尔等凡人积攒阴德，必能逢凶化吉，何必执着俗念？”

    那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苏二颜能感受到那人大气磅礴的洒脱和高深，她在这雾中亦不知走了多久，听到声音，动作倏地停下，亦不再冒失行走，恭恭敬敬地回道：“这位前辈，您说人间有因有果，可是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因，才造就我两世无法善终的果？”

    她话语刚落，眼前的白雾遽然散开，凸显出来了一间简陋的木屋，苏二颜这才发现自己站在木屋外面，能听到有人叹息的声音，却依然见不得人，四周竹林发出沙沙的响声，那声音忽近忽远，仿佛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你命中无父无母，无亲无故，皆是你的孽果，姑娘，你还不明白吗？你的今生就是你的果，你的因，早已在千百年前种下。”

    苏二颜脸色蓦地泛青，冷笑道：“胡说八道，我若是千百年前造了这么大的孽，怎么还会有来生？”

    那声音的主人自是料不到她会这么回答，沉默了片刻，又道：“你今生来人世间只是还债，原本你今生凄凉离世，与债主之间的恩怨便可了结，今后便可以洗净前尘，再次投胎做人，可惜你债主冥顽不灵，宁可万劫不复也要让你重生，最后陷你于困境，你可知道，如此说来，你欠她的债，永生永世都没有尽头。”

    苏二颜消化了一下他话里的讯息，心里难掩不耐，追问道：“我债主是四公主？我欠了她什么？可笑，她改我的命，难道只是想报复我？”

    “天机不可泄露。”

    仿佛全天下的术士都喜欢把这句话挂在嘴边，苏二颜讽刺一笑，目中无人地吐槽道：“你这个人真是一知半解，你劝我把借的命还回去，又告诉我要还债主的人情，可是你又说，我债主没有了轮回，要不是看不到你，我真想跟你好好打上一架。”

    话毕，却听得一声尖锐的狗吠，再次定睛一看时，只见面前站了一个男人，那男人临风而立，面含风霜，却衣袖翩翩气质不凡，一身说不出来的潇洒和倜傥，与苏二颜想象中的术士形象完全不搭，苏二颜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色一变，小声嘀咕道：“你个大男人还真想和我打架？”

    听语气，却是有些怂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吐槽）：怂货。。。

    二丫（抬下巴）：你懂什么，这叫识时务为俊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