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乘人之危

    苏州城, 是四公主前往京城的必经之路, 她这一番交代, 某种意义上面,也许是种设计, 苏二颜不傻, 心中即便有疑有怨,但, 最后只有一句话到嘴边。

    “我本命如蝼蚁,又何来在意一说?”

    一路往苏州城前去,这已经是决定好的答案, 所幸苏二颜也没有对四公主抱有太大的期待, 第二日武林盟主大会如期举办,有消息传来, 说是谢家小郎博得梅教主二女欢心,当着众江湖人士的面,被梅教主召为贤婿。

    苏二颜一寻思, 猜测这谢家小郎, 莫非是谢悠念假扮?却不知为何会这么滑稽行事, 那梅教主老谋深算, 难不成也与谢悠念达成了共识?如此说来,江洲也并非谢悠念想得那么安全,若不是事出有因,梅教主万万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

    到了第三日,杨六送了药进地牢, 苏二颜不假思索地饮完草药,琢磨了半响,小心试探他道:“我何日会被押送到苏州?”

    杨六环顾四周,见地牢门口站了两个魁梧大汉,低头好脾气地赔笑说:“姑娘,这个我还真不清楚。”

    苏二颜并未再说下去,看着杨六的反应,也不似伪装,她身上的伤口还未好,难掩复杂的情绪,面上神情划过一丝忧愁,随既冷静下来,想到前途漫漫,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到腊月初二,朝廷的公文下来了,说是苏州使臣死于江洲,限四公主一个月之内交出真凶,第二日清晨,苏二颜醒来时,牢房外已停了一辆囚车,四公主终究没有再来看她一眼,苏二颜被解了禁足,再度呼吸外头的新鲜空气,不由地一阵热泪盈眶,押送她的人是吴浪,东房赵智的弟子,也是杨六的师弟,也算是四公主最后的良心,竟没派王大海的徒弟来押送她,不然苏二颜只怕是没命出苏州城了。

    吴浪年轻,长相却略显老气,他本就是学医出身,形体不如一般的侍卫健壮魁梧,平时走路都有点弯腰驼背,苏二颜与他却是旧识,儿时谢悠念用枣子逗弄府里的孩童,吴浪就是其中一位,苏二颜本不记得这个人,时隔多年再见,听说他进了赵智的门中,一时间也是倍感命运多变。

    吴浪分明也记得她,亦是开口浅笑道:“委屈姑娘了,等出了城,我再给你找一座落脚的好地方。”言毕,甩袖命人打开了囚车,手臂一指,其中请示意味十足。

    那囚车是旧的,发霉的旧木头上面布染着黑色的鲜血,苏二颜看得心里发虚,却也没有推脱,她大步迈进车内,一下踩进枯黄的稻草上,差点没摔下去,随后便有几个提刀侍卫拿笨重的铁索把车门锁上,苏二颜干脆一屁股坐到稻草堆中,抬起头,发现吴浪在笑,那笑充满期许与敬意,没有半分的戏弄。

    苏二颜心里“咯噔”了一下,隐隐约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吴浪望着她的双眼,沉沉地吐了口气,道:“姑娘既已准备好,那便启程吧。”

    一行四十多位侍卫便领着一辆囚车大摇大摆地从官道出发,可能是由于过年,城中大街小巷热闹非凡,四处都是红彤彤的灯笼与人群,江洲城如此大规模的押送犯人,大概还是第一次出现,不时有老百姓议论纷纷,有好事者见苏二颜貌美,甚至猜测她是妖精出身,这谣言伴随苏二颜的容貌一时间竟引得老百姓又怕又怒,有胆大的围观者拿起了手里的小玩意往车上扔去,吴浪亦不阻止,苏二颜避了几次,还是无奈地被硬物砸中了,她的面上像是结了一层寒霜,为人本来就心高气傲,前世的为主而死只不过让她反省,但这次的羞辱,却让她对四公主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反面情愫。

    半个多时辰出了城,正是午时,吴浪草草用完餐,却也不急着赶路,命人给苏二颜端了一碗水,待到她把脸洗净,眸子眯了眯,讨好般地笑道:“主人备了干粮与干净衣物,就在前方的小镇,主人说了,此番委屈姑娘,只盼姑娘不要恨她。”

    苏二颜不语,转头环顾四周静悄悄的风景,心下竟觉得一时茫然无措,吴浪见她始终不对自己开口,故而一时有些灰心,顿了顿,轻声安慰道:“姑娘,还需忍耐数时。”

    苏二颜挑了挑眉,神色显得不置可否,嘴角却是扬起一抹不敢苟同的讥笑,她初时觉得四公主是在设局,到了现在,忽然反应过来,这个局,可能不是为她,但她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棋子,莫名地,心里好似裂开了一个口子,又痛又麻,连自己都交代不清是种什么样的情绪,哪里愿意去和吴浪交谈,吴浪在她面前站立片刻,见她一脸苦思之状,只好做罢。

    随着囚车一路穿梭在官道,路上行人见多了,苏二颜渐渐地变得平静下来,还没过多久,太阳逼邻下山,吴浪赶路的速度反而加快,苏二颜神色狐疑,眼见月色扬起,一行人改道走山路,远远听到有人声在前方传来,苏二颜眸光一凝,忽地反应过来四公主的用意。

    好一出“引蛇出洞”的好戏!借着朝廷的讨伐,把自己当成犯人般押解,是真的为了给苏州一个交代?还是为了引出苏师年?苏二颜面色一变,这山谷空荡,那人的声音格外清晰,吴浪已然停下了脚步,西风呼啸着,带来无尽的萧瑟,前方雾色茫茫,那人的身影终是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她一袭青色素服,清瘦的身形比往日更甚,面容淡然,挺秀的脊背却无比坚韧。

    在她面前,站立了四十多位孔武有力的精英侍卫,她就像一只被烈鹰包围的小麻雀,像是再厉害,也插翅难飞,苏二颜望着她,月光折射到她的脸上,一时分不清日月轮回,驱不散夜里的斑斓寒意,面对着被敌军围剿的困境,那人的眼底没有恐惧,有的只是一份莫名的释怀。

    “颜儿,姑姑来带你回家。”

    苏师年从不是一个畏死之辈,她两世聪明,又怎么能不知道此番已然中计,人,却还是来了,吴浪嘴角浮出一抹得意,利索地抽出锐剑,带出一片寒光:“苏姑娘,我等了你很久。”

    话音刚落,几十人迅速抽剑,齐齐对准了苏师年的方向,站在最前方的粗壮男人当先纵身扑去,手紧紧斜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斧头,劈头盖脸地对着苏师年就是一顿置人于死地的乱砍,这种毫无章法的打法对苏师年来说,不过是雕虫小技,苏二颜见她身形一退,扬起地上的黄土灰尘,却是曲腿后翻,躲退的姿势有些不对。

    这个漏洞太过显眼,吴浪看了她一眼,“嘿嘿”一笑道:“上官先生说你受伤了,我本还不信,没想到伤成这样还敢出面,你真是找死。”

    苏师年受伤了?苏二颜面色一片愕然,难道是上官云端伤她了?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所以说,四公主才这么放心让四十个侍卫守株待兔吗?

    “主人料你会来,我方人多技艺高,苏姑娘不如直接束手就擒?”

    话闭,仿佛向侍卫群下达了一个命令,包围圈迅速缩小,把苏师年包围得严严实实,苏师年身未动,亦是一言不发,慢慢地抽出佩剑,眼睛避开他,直接射到了苏二颜的脸上,见到她黑浓的睫毛扇了扇,浑身上下却透着淡淡的冷漠。

    她顿感心下一窒,心里苦涩,冥冥之中又觉得她的态度理所当然,秀眉紧蹙,强露出一抹苦笑,对着吴浪道:“来吧。”

    吴浪毫不客气,急不可耐地扯掉外袍,一下纵马前行,身姿却似流云,轻巧地施展身形,飞奔到苏师年面前,挥刀就是一个斩杀,苏师年掠起身子避过,额前丝丝缕缕的秀发被吴浪手里的刀气伤到,瞬间划出一道伤痕,吴浪吃了一惊,没想到以她的身手会虚弱之此,心中又疑又喜,一面疑惑她刻意隐瞒身手,一面喜她内功被上官云端耗尽,大喜道:“今日,只怕你是跑不掉了。”

    苏二颜比他要了解苏师年,她心中已有分明,忍不住按捺心里的惊诧,打量起苏师年的异样之处,苏师年今夜的脸色太过苍白,不似往日那么精神抖擞,她的眼睛干净清澈,却略显疲惫,似乎已透支所有,又保留着唯一的清明。

    苏二颜快速低头,一时陷入恍惚,脑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逝,她的脑海中瞬时回忆起与苏师年在山上的日子,陡然间又觉得自己太过心软,但要看着她死在自己的面前,实为困难,苏二颜前世被人所负,今生也并不想负人,她想到四公主的设局,与苏师年的中局,皆由自己而起,不由地一声冷笑道:“瓮中捉鳖,也是英雄好汉的行为?想你吴浪自诩为侠客,怎么今夜如此乘人之危?”

    作者有话要说:好多天没更新了。。

    作者君最近在看书。。要考试了。。。比较慢

    不好意思呢,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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