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 安言瞧着苏二颜, 眼瞳中的情绪倒是有几份不甚分明的打量, 苏二颜静下心来,细细看了她几眼, 许久不见, 安言确实没多大的变化,只不过她身上的衣衫朴素, 比起她之前的锦衣华服,那宽大的袖口处,甚至还平白无故地多了几处污浊, 苏二颜心道, 看来她在傅山的日子过得也不是很好。
“你可好?”
不等苏二颜的回答,安言快速蹲下身, 在那刚刚死去的侍卫身上摸了几下,摸出来了一张木头的令牌,周围脚步声急促, 安言似乎有点急迫, 苏二颜不急不缓地把那具尸体往暗处的石头后一推, 再回头看向安言, 讥笑道:“看不出来,毁尸灭迹这种事,心狠手辣的四公主连这个都忘了?”
“本宫是看出来了,你跟着安晟,确实比跟着本宫舒坦。”
这话讲得苏二颜想反驳, 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缓了一下,轻道:“是,没你在,我待在哪里都舒坦。”
安言瞪了她一眼,那眼神又怒又恨,像是恨不得把苏二颜碎尸万段:“若不是你,本宫哪里至于...”
话却是没有再说下去,苏二颜脸皮厚,故意不吱声,瞧见安言这副拿她束手无策的样子,内心竟然有点暗自开心,不远处传来侍卫大声获喊的声音,安言目光闪烁,竟跳到树上往走水的地方看了几眼,一点都没有了刚刚急迫的模样。
苏二颜好心提醒她:“三公主应该在我这里安插了许多眼线。”
安言脚一滑,差点没在树上摔下来,低头望向树下,声音中满是傲然:“你当本宫怕她?”
话是这么说,人却是乖乖下来了,苏二颜再看了她几眼,见她不打算跑路,猜测她就是特意来找自己的,再说这里除了安言,也没见着齐黑夜派来的其他人,便问安言道:“就你一个人来了吗?”
安言把头一撇,月光照在她白皙的脸蛋上,显得傲气十足:“本宫一个人不行吗?”
苏二颜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心说,安言若真是在傅山有了地位,怎么身上的衣衫还是如此破旧?可齐黑夜让她过来跟自己接头,除了信任,还能有别的理由吗?
想到这里,苏二颜突然就想通了,倒也没追问,应道:“那你把那侍卫衣服换上,随我去内庭商议。”
安言顿了下,脸色稍有些犹豫,但很快隐去,拐到那侍卫藏尸的阴影处,过了好一会才出来,她换上了侍卫的衣衫,可穿着有些大了,并且因为飞刀刺杀的缘故,领口上有几块血迹,刚巧一换完,就有一支队伍朝这里奔来,领头的侍卫头子是贾平安的徒弟,苏二颜立刻摆出架子,没等那人开口,率先问道:“殿下可无恙?”
那侍卫头子姓徐,叫徐建平,对着苏二颜作了个揖道:“殿下无恙,殿下担心大人的安危,特派属下来保护大人。”
苏二颜呵呵笑道:“如此,那便回去吧。”
她先行走着,安言乖乖地跟在她身后,再后面是护送她们的侍卫,苏二颜原路返回,到了屋外,见到原先在这里的几个带刀侍卫都不见了,也不等她发问,徐建平主动解释说:“以后这里就由属下来保护了。”
说完,有意瞧了眼苏二颜身边跟着的安言,见到安言的面容陌生,再有那趾高气扬的冷淡态度,使得他不由起了疑心。
苏二颜多聪明的人,也不多解释,只低低一笑,往下牵住了安言的手,亲昵道:“有徐侍卫在,我自然放心,不过徐大人是聪明人,我与我爱郎的事,徐大人...”
“属下今晚什么都没看到。”徐建平一时尴尬,心中暗自叫苦,他原本听信传言,私下以为苏二颜与他如今的主人有不同于常人的关系,今日得见她与情郎密会,此事传出去,只怕不止眼前这个人不放过自己,就连安言都不会放过他,不由得装聋作哑装傻道:“大人请放心,属下绝不走漏半点风声。”
苏二颜笑笑,不多话,进了屋内,见到那阿霞与阿红都在,一见苏二颜回来,阿霞拉扯着阿红的胳膊,立刻奔到她面前,双膝跪下做认罪状。
她们不敢说话,苏二颜也不说话,只坐在凳子上,死死地盯着她们看,那阿红的身体歪斜,脸上红得吓人,看得连安言都受不了了,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胳膊,咬着牙齿俯在她耳边道:“要杀便杀,如此欺负人作甚?”
苏二颜佯装无辜,倒抽了一口气:“两个丫鬟不过是犯了点小错,你竟然让我杀了她们?”
话音刚落,阿霞原本跪在地上,双膝往前立刻扑了过来,一下抱住苏二颜的双脚:“姑娘,您饶了我妹妹吧,阿红她年龄小,晚上又受了风寒,所以才没有过来服侍您。”
“即是受了风寒,为何不找大夫呢?莫非是想让外人看看你这个主人多么蛮横不讲理?”
此言更过严重,那阿霞吓得脸色苍白:“姑娘,奴婢们命贱,问后堂要两幅药就够了,没资格找大夫。”
“既是我屋里的人,怎么会没资格?”苏二颜一听这词,立刻就笑了,笑得花枝乱颤:“这样好了,你去后堂总管那里让他帮你找大夫,就说是我的命令,若是不从,让他来见我。”
“姑娘...”阿霞抬起头,眼里饱含泪水:“奴婢...”
“还不快去?”苏二颜皱起眉,又瞧了一眼那几乎快晕倒的小小身影,收了袖子,施然道:“你妹妹都快晕倒了,快去吧,我这里今晚不用人伺候了。”
“是,是,是。”连道三个“是”,阿霞也是急了,连忙站起后,又想起了礼节,跪下对着苏二颜深深磕了两个响头:“谢谢姑娘大恩大德。”
待那二人走后,安言放下手里的茶杯,理了理衣袖,重新摆出一副公主的架势后,才开口道:“你要给齐黑夜何物?”
苏二颜看了她好一会,略带试探地问她:“公主,你为何会在漠北?”
安言面不改色:“自然是和齐军师一起前来。”
“或许你可以再回答我一次。”
苏二颜紧紧地盯着她的脸,眼神有些摄人的压力,竟看得安言怒气顿生,一拍桌子,茶水自茶杯撒落,溅了她一手,她避了一下,动作仓促,语气却是冷冷的口吻:“本宫为何要骗你?”
“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要骗我?”苏二颜被她这模样逗得险些笑出声来,却也是照顾了她的几分薄面,仅点破道:“你赶来镇宝府,连夜行衣都没有,我瞧着外面也无人接应你,若不是碰见我,只怕凶多吉少,我不问你是从哪里来,我只想知道,你来这里有何意?”
安言不再遮掩,眼底露出一丝恨意:“本宫要杀了她。”
苏二颜自然懂她说的“她”是谁,摇头说:“你一个人闯进来,能杀谁?别骗我了,你就说实话吧,你来镇宝府就是来找我,杀她是其次,不是吗?”
安言脸色微微一僵,看了一眼桌子上摆着的蜜枣糕,眼神游移,弥漫着一股心虚的嘴硬感:“你害本宫至此,本宫先杀你,再杀她,有何不可?”
面对安言的失败,苏二颜不觉得自己有错,因为前世的安言也失败了,这是宿命,也是轮回,而且如果安言想杀她,她根本早就死了,安言对她没有敌意,苏二颜很清楚,所以她才会愿意救下安言。
“你...”安言见她突然沉默了,缓缓地开口问她说:“你真要和傅山余孽联手?”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苏二颜端起手边的普洱茶,静静地喝了一口,放下的一刻才想起刚刚这茶杯被安言喝过了,也不懊恼,抬头望向安言,见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也不知怎么,脑海中忽地闪过一抹一吐为快的冲动,想在安言面前好好发泄。
那份冲动,无关苏诗年和江山,此刻坐在她身边的安言,像极了前世苏二颜失败的模样,安言没变,她还是那个傲慢冷血的四公主,可是她又变了,她今天来镇宝府,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死灰的绝望感,她在无所畏惧,也在畏手畏脚。
苏二颜的手落在了她高高绾起的长发上,目光扫过那光滑的脸庞,越发觉得安言气质高贵,心道,这张脸无论换了种什么身份,都会引起怀疑吧?
“我的人,都死完了。”许是苏二颜安慰似的抚摸起了作用,安言的眼神归于平静,再次开口说:“我再也不是公主了,颜儿,本宫再也不是本宫了。”
“我早也不是颜儿了,我姑姑,她从没把我当做颜儿。”苏二颜声音妩媚,她的仪态万千,眉眼妖娆,苍白依然美丽的容颜上,有着不同于往日的狡诈,安言愿意相信,她此刻没有骗自己:“公主,你知道吗?你只有摔下来后,才会知道谁在下面接着你,你不能杀了她,不是因为我想救她,我希望你活着,离开漠北吧,我给你一笔银两,今后,你务必不要再回来了。”
“本宫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吗?”安言的目光清透,冷冽,她站起微微俯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苏二颜的脸:“你我二人共进退,此言当真,我不死,此话不假,留你一个人在此,本宫做不到,也不会做,你待本宫一向无情无义,但本宫非薄情之辈,本宫诺你,倘若他人眼里无你,你也是本宫的第一人,本宫会带你东山再起,你且等着!”
她一番壮志豪言后正想离去,苏二颜扶了下额,无奈地叹了口气:“公主,你可想过如今天下的局面?这天下不只属于你们皇家人与前朝余孽,公主,你可知,我从不想做第一人?”
安言神色一窒,抬头望着苏二颜:“今日此话,你可有诓我半句?”
“不曾。”
“好。”安言全身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苍凉,屋里的烛光仿佛在她身上定格成了一个圈,让她看起来无比地温和:“我信你。”
苏二颜垂下眼,睫毛轻颤:“那你有何打算?”
安言怔了半响,沉吟道:“父皇在世时,常说南疆山清水秀,颜儿,若是,若是我...你愿意跟我一起吗?”
苏二颜万万没想到她劝了安言半天,竟然被她把自己也算进去了,左右顾盼了一下,正不知道怎么回答,安言的眼眸一瞬间冷了下去,愤愤道:“倒是本宫自作多情了?”
苏二颜哭笑不得,着实不愿意再骗她,便避重就轻道:“若是我那时还活着,我同你一起去南疆。”
安言这才满意:“哼,你若是不答应,本宫也不稀罕。”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不见呀。。。嘻嘻,突然想起作者君明年合同到期了,要填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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