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公主要下嫁傅山少主之事, 第二日便从漠北传出, 消息不胫而走, 惹得一路逃荒的老百姓们更是惊慌失措,不知这世道还能否太平如初。
镇宝府中, 那位即将成亲的新娘子倒是有些心不在焉, 安言的伤口太深,换了几个大夫皆是无法把她脸上的伤痕给治愈, 苏二颜知道安言的性格,如是这骄傲的人醒来发现自己毁容了,只怕是要她死还痛苦的事。
门外有侍卫来报, 说是傅山少主求见, 苏二颜心道,大婚将至, 这少主未免太过心急,顿了顿,松口允了, 再换了一身衣衫出正厅见他。
傅山少主和齐黑夜都在等她, 苏二颜见到齐黑夜也在, 一时难掩欢喜, 甜甜喊了句:“军师大人。”言罢,又瞧见他身侧的红脸男子,稍稍昂首道:“少主。”
傅山少主起身作揖:“公主好。”
苏二颜坐下,抿着薄唇:“不知二位找我有何事?”
“这...”傅山少主应道:“承蒙殿下厚爱,让在下和公主喜结连理, 我心中欢喜,便连夜书信回了傅山,等来爹爹快马加鞭的书信,说是安排了堂主不日送来聘礼,今日前来,是想和军师打探一下公主对婚礼是否有要求。”
齐黑夜点头道:“我们农堂主已经在路上了,公主若是有什么条件,尽可提出。”
“农堂主”三字映入耳中,苏二颜心中一喜,暗道莫非是她师姐农彦希来了?苏二颜只想起她师姐为救谢家二小姐去了傅山,断然不想到农彦希后面投靠了齐黑夜,摇身一变成傅山堂主,若是她变成了有钱有势的傅山堂主,那四公主就有救了,农彦希与江洲关系匪浅,四公主又是江洲的前主人,有了这层关系,苏二颜断然一点都不担心四公主会命丧在漠北了。
“堂主何日到?”
“大约还需三天。”
三日时间,也不知四公主会不会醒来,苏二颜有些焦虑,齐黑夜终跟了她这么多年,仅那几眼对视,分明就明白了她的担忧:“公主有何忧心之事?”
“说来惭愧。”苏二颜微微一叹:“我屋里有一个丫鬟,顶撞了外面的大人,被打了几十大板,那丫鬟骨子弱,躺在床上几天了,至今还在昏迷不醒,不知军师能否帮我?”
论医术,齐黑夜只能说略懂一二,但也是义不容辞地站起来说:“公主若是不嫌弃,在下愿意试试。”
“请。”苏二颜面上大喜:“请军师跟我一起回房。”
傅山少主眼瞧着自己未来妻子随军师孤男寡女进了主卧,想跟进去,又担心失去了分寸,心里禁不住涌起了一股对齐黑夜不识抬举的情绪。
安晟脸上伤痕太严重,齐黑夜把了脉,一时间还没认出此人是安晟,抚须道:“她这伤已经好些天了吧?”
“先生。”
齐黑夜转头望去,见到苏二颜已跪倒在地,连忙伸手去扶她:“你这是何意?”
“先生救我。”苏二颜手扯着他的衣物下摆,轻咬下唇,透着水的眼瞳充满着浓浓的哀求:“我知先生此次前来傅山,有自己的算盘,可...颜儿有一事相求,先生若是不答应,颜儿今儿就不起了。”
齐黑夜被她这话说得一愣:“你是不愿意嫁给少主吗?”
“女儿家迟早要成亲,嫁谁都可以,颜儿也不在乎了。”苏二颜委屈巴巴地抬起头道:“先生,你可知床上这人是谁?”
“不知。”
“她就是江洲的原主人朱安言。”
齐黑夜面色一变,大惊道:“她...她怎么会在你屋里,你..你可真是大胆,万一让殿下知道此事,你的小命难逃!”
“先生不是奇怪我为何会嫁给少主吗?”苏二颜徐徐叹了口气:“先生又怎么会不知她知道此事呢?”
齐黑夜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此说来,那你让我怎么救她?这整个镇宝府都是殿下的人,这朱安言又昏迷不醒,这只怕是天皇老子都救不了她了!”
苏二颜倒是不以为然地反驳说:“先生若是如此怕她,又怎么会来漠北?”
齐黑夜怔了怔,忽地失笑:“你如今连我都不信了?”
“先生值得颜儿相信吗?”苏二颜抬头反问他:“先生不如把自己的计划全盘告诉颜儿,省得我与先生之间互相提防。”
齐黑夜怒道:“你竟还威胁我?”
看着他生气的模样,苏二颜不由地笑开了:“颜儿只是在想,先生从来不做贸然的事情,这次前来漠北,想必是早有了自己的打算。”
“哼。”齐黑夜横她一眼,冷哼说:“就数你机灵?”
苏二颜听他语气松了,这下也不跪了,嬉皮笑脸地站了起来说:“先生倒是告诉我吧,万一颜儿能帮你呢?”
“你知道京城谢家吗?”齐黑夜并不提其他,忽然换了口吻问她:“谢家富可敌国,家中生有两位小姐,大小姐谢悠念与二小姐谢彤雯素来不合,数年前,我们在船上见到的人就是谢彤雯,后面我们走散,她与你师姐漂泊在江湖数年,屡次被大小姐追杀,二人迫于无奈,隐姓埋名下扮做异性夫妻,才逃过几劫,谁料到后面,她们日久生情,竟然对彼此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假戏真做后,谢彤雯被傅山的人抓住了,你师姐回来救她,差点命丧傅山,谢彤雯本咬紧牙关不肯吐出她是谢家的女儿,为了让你师姐活命,她这么多年第一次联系上了谢家,拿到了十万两白银,把自己赎回去了,你师姐得以救下,并投靠傅山,成为了堂主。”
苏二颜听得津津有味,又问道:“那谢彤雯呢?”
齐黑夜叹了口气:“被她爹逼得嫁给秦王做侍妾,她不从,在成亲当晚,刺杀了秦王,并连夜逃走,没想到被谢家抓了回去,谢老头子也不是愚蠢之辈,得知朝廷大怒,又犯了诛九族的大罪,一夜之间,谢家老小从京城逃离,一路被追杀无几,听闻此事,在异地做生意的谢悠念,反了。”
苏二颜远没想到还有这层故事,目瞪口呆说:“谢悠念反了?”
这都何事?苏二颜上辈子就认识谢悠念了,知道这人一向野心勃勃,想要独占谢家的产业,只是远没想到她今生会...连江山都想要。
“她不但反了,还救下了她妹妹,以此要挟你师姐,让她拿三公主或者长公主的人头去换。”
“所以,你这次和师姐来漠北,是为了杀安晟?”
齐黑夜摇摇头:“还有一个选择,就是与三公主合作,把朝廷打下来,抓住长公主,然后再渔翁得利。”
苏二颜笑他天真:“你真以为三公主是那么好对付的人?”
齐黑夜面上表情十分复杂:“你可知道漠北地形复杂,要是杀了三公主,我们同样要命丧此等,倒是不怕死,就想心有不甘啊,再有,长公主那边,有苏师年护着,谁能动她?”
说到苏师年,苏二颜一下就笑不出来了,沉思道:“我可以帮你杀安晟,但是你要帮救安言。”
齐黑夜突地转头看她。
苏二颜抬手蹭了蹭糊满烛台的蜡烛油,漫不经心道:“四公主有恩于我,我想救她。”
“罢啦。”齐黑夜语调平平,未有波动:“如何救她,你可有计划?”
“我需要我师姐帮忙。”
“那要三天后。”
“那就等三日后。”
齐黑夜低声问:“你可想清楚了?”
“先生,颜儿此生身世坎坷,若有一次机会可求,也不想负于他人,四公主她...人不坏,若是我这次不能平安离开漠北,希望先生能够给她寻得一个安静的地方,替我好好照顾她。”
这番话说下来,使得齐黑夜没了半分回应。
傅山少主在屋外等了半天,才见到齐黑夜出来,他心里隐隐不快,快步过去问他:“公主的丫鬟可有大碍?”
齐黑夜轻声道:“手筋断了,怕是不能再提重物。”
“这...”傅山少主大赫:“这些人做事还真是残忍,幸得我们来了,否则公主在这里,也是危险。”
“公主托我跟少主带两句话。”
“哦?”傅山少主眼前一亮:“她有话给我?”
“此事非同小可,你我寻得一僻静地方再谈。”
“可。”傅山少主急道:“那我们快快回房吧。”
二人快速回了屋里,傅山少主把屋里的随从都赶了出去,又检查了一遍屋外,确定没人偷听了,又急迫地问说:“军师,是何事如此严重?”
齐黑夜面露难色:“此事关乎于女儿家的名节,少主莫要声张。”
“你快说!”傅山少主气急:“磨磨蹭蹭,像我傅山的大老爷们吗?”
“公主说,她要嫁给少主,是殿下的意思,依她的意思,她并不想嫁给少主。”
“她不想嫁我?”傅山少主瞪大眼睛,心里猛地闪过一抹痛楚:“这...她竟是不心喜我?”
“少主误会了,公主说了,她对少主颇为中意,只是...”
“只是,只是什么呀!”傅山少主有喜有忧,直觉齐黑夜要说出十分严重的事,紧张道:“你直接一口气说出来,你要急死我了。”
“哎,只是她非清白之身,怕辱了少主的英名。”
傅山少主面色大变,失声道:“什么?”
“公主说,她刚来漠北,就被殿下召去侍寝,那夜,她就...事后她想自尽,可...”
傅山少主嘴唇颤抖,如五雷轰顶,使他面目狰狞:“是殿下?”
“是,所以公主不想害了您,她说如是少主执意要娶,她也会嫁,但会在出嫁当日,自尽而亡!”
“不,这不是她的错。”傅山少主面色苍白,喃喃自语道:“怎是她的错?”
齐黑夜看他一副丢了魂魄的模样,朗声劝道:“少主,请以为大局为重。”
“堂堂男儿,连自己心爱女子都保护不住,哪里来的大局?”傅山少主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愤:“军师,这与漠北之地的合作,看来你我二人都得好好重新考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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