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没什么要紧的,稀松平常的两个字,不值得给眼神。
要紧在说话的人!
太后看着沈时阑,神情惊讶。
阿阑这个孩子打小不爱讲话,能不说话就绝不张嘴,能说一个字的时候,坚决不会讲第二个字,至于旁人的事情,他一概都不理会。
像今儿映晚丫头的情形,照他的脾气,抬眼给个眼神都算了不起,结果他竟主动开口说了话。
太后一时也忘了映晚,愕然道:“阿阑,你说什么?”
沈时阑面不改色,“无事。”
竟然真的重复一遍。
太后极为欣喜,“你说无事就无事。”
映晚抬头看着太后,神色迷茫,发生了什么事儿吗?为何太后这般高兴?
“吃饭,吃饭。”太后笑着招呼,“阿阑,今儿哀家让阿沅和苏家那个丫头给你送桃酥,你吃着好不好?”
映晚手一顿,原来早晨在御花园里,苏玉如给他送的是这个?桃酥这种东西甜甜腻腻的,沈时阑会喜欢吃吗?
“极好。”
“那就好,你打小就喜欢吃,昨儿哀家特意吩咐御膳房准备好的,你吃着高兴哀家也就高兴了。”
映晚抿了抿唇。怎么……怎么爱吃甜的,和自己的口味不大一样……是不是没有可能了?
正胡乱想着,赵文舟带笑的声音响起来,“我也爱吃桃酥,外祖母怎么不惦记我?”
“你有你娘惦记着,轮不着哀家。”太后笑着点了点他的脑袋,“哀家倒是想问问,映晚丫头喜欢吗?”
映晚咬了咬后槽牙,温柔笑着:“我也喜欢。”
她能怎么说呢,说不喜欢的话,就生生将人给推远了,以后连个说话的借口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上。总归那桃酥再甜腻也吃不死人。
沈时阑手一顿,波澜不惊的眼睛落在她脸上。
赵文舟却笑道:“这一路行来倒是没觉着郡主爱吃甜,是我疏忽了,还望郡主切勿嫌弃。”
“骠骑将军客气。”映晚婉声道,“我……天下的女儿家大都是喜欢甜食的,只是我喜欢的多,所以不大突显。”
说着话,却下意识避开了沈时阑的目光。
这个男人神情淡淡的,眼神也没有丝毫变化,却总给人一种被全盘看穿的压迫感。
映晚有一种随时要被揭穿的感觉。
太后笑着朝一侧的宫人招手:“既然都喜欢,那哀家就让人再做一些,你们拿去分了。”
“你们去吩咐御膳房,做三份桃酥来。”
“多谢太后娘娘。”映晚柔声道,“映晚感激不尽。”
“你这个孩子……”太后摇了摇头,话里的真心陡然变多了,乃至于多了三分宠爱,“样样都好,温柔体贴,聪明伶俐,只太生分了。”
“外祖母说的是。”赵文舟道,“郡主与人可不是一般的生份,我们一路走了两个月都没熟识起来。”
“行了,别胡说八道!”太后轻叱,“映晚是女儿家,跟你们熟悉能做什么?她这个年龄的姑娘,该和京中的小女孩们多多玩乐才是。”
“那让阿沅和玉如带着她就是了。”赵文舟随口道,“有她们陪着,也省的旁人欺负郡主。”
太后悠悠叹口气,却没同意这个看似两全其美的提议,只道:“傻孩子啊。”
极为深厚的一声喟叹,赵文舟和沈时阑都抬眸,不懂她为何发出一声长叹。只映晚微微低下头来。
“映晚,你愿意随着阿沅吗?”
“太后娘娘,臣女陪着您抄经念佛。”映晚眉目澄澈,笑起来的时候好似一汪清泉。
太后摸了摸她的脑袋。
沈沅本就心思不明,跟着她谁知道是好是坏。至于那位苏玉如姑娘,看上去是个好人,可她心里喜欢沈时阑,等着做太子妃,若是窥得见她的心思……
说句不好听的,再正派的人都会有私心。就算不会害自己,也不可能帮自己的。
映晚自觉还没那么大魅力。
但她更不可能为了苏玉如的帮助去放弃沈时阑这根救命稻草,所以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认识,大家都是陌生人,争抢起来也没什么心理压力。
她浅浅笑着,“映晚觉着,路都是自己走的,总靠着旁人像什么样子呢?”
她对着太后说:“我自己可以的。”
太后赞许地点点头,笑道:“你这脾气才对哀家的胃口,好好的人,干什么要靠着旁人呢?”
映晚其实挺心虚的,她觉得自己不配说这种话,嘴里说着要自己走,不能依靠别人,可心底里却想着靠沈时阑救命。
这么一想,她不禁有些难过。
入宫可以真的依靠自己,谁会不乐意呢?恨只恨她手无寸铁,没法子了。
映晚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叹息一声,引得桌上几人都看向她。
太后道:“怎么了?”
映晚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自己先不好意思笑了,格外腼腆柔和,“想起一点儿以前的事儿,有些好笑。”
“说来听听?”赵文舟道,“正好无聊。”
映晚一顿,觉得赵文舟这个人有一点讨厌,不如沈时阑讨人喜欢。本来就是随口编的借口,他这么一说,还要当场给他编个故事出来,未免太难为人了。
她为难地皱了皱眉,还未来得及说话.
“食不言。”一声冷漠无情的训诫率先响起来,沈时阑目光沉沉,盯着赵文舟。
“哦。”赵文舟叹口气,十分无奈,“阿阑,你总是这么冷可怎么办呢?”
沈时阑疑惑地看着他。
“虽说你是太子,不愁太子妃,可这冷冰冰的模样,将来吓得太子妃都不敢与你讲话,那可如何是好?”赵文舟一幅操心的模样,“听我一句劝,好歹软和点儿。”
沈时阑兴致缺缺地转回头。
映晚独自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漂亮的眼睛里充满犹豫。
不是第一次了,沈时阑给她解围。
结合他素来冷漠的神情,映晚不免有些自作多情地想,沈时阑是不是……
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又看一眼沈时阑,可对方的神情实在太冷漠了,一成不变,什么都看不出来。
不免有些气馁,这种人,不管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都看不出来吧。
映晚心里轻轻叹口气,这次长了个心眼,没有发出声音。
午膳后,围在一处说了会儿话,太后打了个呵欠,道:“哀家该歇午觉了,你们各自回去吧。”
“那外祖母先歇着,我们先告退了。”赵文舟道。
太后点了点头,“你们将映晚送回去,她一个人可怜巴巴的,别走错路了。”
跟在映晚身侧的清荷唇角抽了抽,一时之间竟然觉得自己在宫中生存的这二十年都是白活了,连回个绛芙轩都会走错路。
当着太后的面儿,她并不敢争辩,只能咽下去。
赵文舟道:“外祖母放心就是,一定将郡主完好无损送回去。”
太后点点头,任他们走了。
出了慈寿宫,踏进御花园,赵文舟径直走向一个方向。
走着走着,映晚忽然蹙眉道:“是不是走那边更近一些?”
沈时阑目光微闪,一言不发望着前头,腰间挂着的玉饰微微颤动。
倒是赵文舟瞅着她指的方向哈哈大笑:“你开什么玩笑,那是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
映晚下意识看向沈时阑,见他神情漠然,不禁皱眉陷入了沉思。
昨夜沈时阑分明说这边更近,难道是我记错了?
不应该啊。
她有些迷茫,自小到大,她旁的本事没有,记路途的本领是一等一的,不管多复杂的地形,只要走过一遍,都绝不会忘记。
难道竟然在这座小小的御花园里翻车了?
瞧着沈时阑一脸漠然地正派,也不像是说谎话了。
映晚心里越发迷茫,纠结地跟着赵文舟朝前走,越走越迷茫,怎么可能记错呢?就算记错沈时阑的名字,她也不可能记错路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难不成昨夜没走过这里,竟是个梦不成?
她的迷茫太过明白,都露在脸上,赵文舟笑问:“你这是怎么了?谁告诉你那边更近的?”
映晚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是我记错了,昨天夜里天太黑,我记错方向了。”
话音一落,她余光好像看到沈时阑松了口气,表情没变化,可呼吸时的频率却明显不一样了。
是他骗了自己吗?可他为什么要骗自己呢?映晚手指弯曲在掌心里,不动声色地敲了敲。
难道……
她心里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沈时阑是个年轻的男人,是人就有情窦初开,春心萌动的时候。映晚对自己这张脸还是非常自信的,若说沈时阑看不上她,也很难看上旁的女子了。
映晚眸光微闪,微微笑道:“不说这个了,太丢人了。”
赵文舟轻轻一笑,安慰道:“这有什么,你初来乍到,记错路是难免的,所以外祖母才叫我们送你,若你全都记着了,还要我们做什么。”
映晚不敢说自己的确是全都记着了,只能腼腆一笑,低头继续跟着他走。
余光却一直观察着沈时阑的动静。
也不知是她的目光太过□□裸,还是沈时阑一直在观察她,映晚盯了没一小会儿,他便侧过头来。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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