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阑哑口无言,目光落在石桌上,盯着上头的花纹,好似没听见似的。
映晚继续逼问:“殿下怎么不说话了?”
她仰着头,眼中的狡黠之色如阳光般灿烂,真正的阳光落在她眼里,也失了几分光彩。
沈时阑一晃神,默然不语站起身,步子极快,直接走向室内,连花都不要了。他快到映晚来不及反应,更不敢喊叫,只能愣愣看着他推开门。
又是功亏一篑,白拉他一把。
映晚默默抿唇,生气地那朵花摔在桌子上,散成一张平平无奇的树叶。
映晚叹口气,双手搁在桌子上,将脸也给趴了上去,一脸无奈。
可是他人刚进去,请安声都没响起,映晚心头又是一跳,太后惊愕地声音一清二楚:“怎么从这头过来了?你衣裳上头是怎么回事儿,宫人们怎么伺候的?”
沈时阑平静道:“自己碰的。”
太后道:“快拿件衣服给阿阑换上,好好的弄了这么多泥,不知道还以为怎么了,真是……”
“皇祖母,皇兄一来您眼中就没我了,我就差皇兄那么多吗?”六皇子不满道。
太后淡淡道:“你当然比不上阿阑,头一天知道吗?阿阑是元后嫡子,哀家和皇帝亲自抚养长大,谁都比不上他。”
“皇祖母说的是。”六皇子口中满是嫉妒和不满,“皇兄是中宫嫡子,东宫太子,身份尊贵资质超凡,哪儿像我一样,生母是个卑微的民女,从小就被人欺负!”
“若有人欺负你,只管让你母妃打回去!”太后极是不悦,“阴阳怪气说什么呢,阿阑可有何处得罪你?”
沈时阑淡淡制止太后:“皇祖母。”
太后看他一眼,轻轻叹息道:“阿阑是个好孩子,聪明贴心,若人人都和你一样,哀家就不用操心了。”
六皇子怒道:“皇祖母,孙儿先告退了,不耽搁您和皇兄天伦之乐。”
他气呼呼的说这种话,当然是想要太后留他,不曾想太后就坡下驴,直接送他走,“回去的路上慢着些,别再撞着什么人,伤着什么人了!”
沈时阑冷声道:“且慢。”
“皇兄有何指教?”
“上书房,面壁思过。”
“凭什么!”
“阿阑既然要你面壁思过,自有他的道理,你去就是,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太后不满道,“长兄如父,阿阑既是兄长,又是储君,管不得你吗?”
映晚大开眼界。
太后平日里高深莫测的,皇后在她跟前战战兢兢,自己在她跟前无所遁形,结果竟然还有不分青红皂白先给沈时阑撑腰的时候。
映晚呆呆摇头叹息,真是见识到了。
六皇子气哼哼道:“皇兄当然能管我,只是面壁思过的话,还是要问过父皇才好。”
“问过。”沈时阑淡声道。
只两个字,六皇子那边半天没声音,又过了半天,才不可思议道:“你说什么?父皇答应你了?”
“嗯。”
“凭什么!”六皇子的吼声,是彻底崩溃了。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过后,听见太后使唤身边的宫女:“去后头把郡主叫回来吧,别藏着了。”
映晚听见这话,主动乖觉地站起身往你里走,未语先笑,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太后娘娘,太子殿下。”
沈时阑偏过头不看她,太后看看二人,笑问:“哀家方才看见阿阑从后院过来,你们今儿算是见过面了吧?”
映晚笑眯眯道:“见过。”
沈时阑只轻轻嗯了一声,低头看向她的手,那双手还染着泥污,手心里捧着的折花却不见了。
无人看见的角度,沈时阑默默抿唇。
这气氛着实奇怪了些,太后左右看看,笑了,“这是怎么了?映晚丫头不爱说话了?”
映晚摇头:“没有不爱说话,只是瞧见太子殿下,有些不敢说话罢了。”
她委委屈屈瞟沈时阑一眼,靠在太后身侧,半开玩笑似的说,“太子殿下太冷了,冻的慌。”
太后笑着摇头:“你说得对,阿阑这个性子是冷淡了些,要不怎么都二十岁了还没娶上媳妇儿。”
沈时阑蹙眉不语。
太后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忽然叹息道:“你父皇觉着苏家那个女儿好,哀家瞧着也不错,若你不讨厌她就相处看看,别总对人家姑娘冷着张脸,吓得人家不敢同你讲话。”
沈时阑紧紧抿唇,一言不发。
“你若不喜欢苏家那姑娘,直说就是,喜欢什么样哀家满京城给你找,京城里没有就朝外地找,总能找着。”
“不必……”
“不必什么不必!”太后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抬声道,“你都二十岁了,不是十二岁,连老二都定了王妃,老三也准备定亲,就差你一个人,哀家怎么能不操心?”
“你就说吧,为何不跟苏家姑娘讲话。”
沈时阑低眉:“不喜。”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沈时阑又不说话了,太后急咧咧道:“你就是喜欢九天仙子,哀家也给你请一个下来!”
“皇祖母,无碍的。”沈时阑低声叹口气,“不碍事的。”
太后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副头疼不已的模样,叹息道:“东宫无嗣,根基不稳,多少人盯着你的位置?前朝一位太子就因此被废黜,你也想如此吗?”
“不会。”
沈时阑很坚定地看着她,道:“不会。”
“哀家晓得你有本事,你父皇也疼你,可你是储君,一举一动都是天下人的表率,若迟迟不婚……”
沈时阑三缄其口。
太后死死盯着他。
映晚不得已打圆场,尴尬笑道:“太后娘娘,太子殿下还年轻,不急于一时。”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忽而仔细盯着她的眉眼,好半晌道:“若生成映晚这模样,你愿意吗?”
沈时阑端茶的手一颤,下意识抬眸看向映晚。
映晚心中又是一阵惊喜,却还是装模作样道:“太后娘娘……”
娇嗔且羞涩。
只有自己心里晓得,全都是假的。
沈时阑一直没有出声,纵然对面两个女的目光灼灼盯着他,他也没有丝毫慌乱,稳住颤抖的手腕,他低眉道:“皇祖母,檀香尽了。”
竟是不要脸转移了话题。
映晚摇摇头,也不怕太后听见,很是惊叹地叹口气。
太后憋不住笑了,无奈道:“你啊……罢了罢了,现在不成亲哀家还由着你,等明年若还是这样,哀家就不客气了。”
映晚甜甜一笑,灿若骄阳,艳压芙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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