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你听好,我有……你手边有纸笔么?没有就快去拿!快!”唐威蜷缩在办公桌下,抱着座机。此时此刻只有这件沉重的黄花梨家具能给他安全感了,背靠着厚实的背板,心跳才堪堪维持在不至于心肌梗死的频率上。
“我有三张银行卡,一张交通的,一张招商的,一张工商的,卡号我都写在我们家那本蓝皮相册的夹页里了,密码是你的生日倒过来……老爹你别插嘴,听我说完。我这里很忙,一会儿就得挂。”唐威喘息着,竭力克制着让自己的声音别发抖,别让老爹听出破绽来,“我们家的房产证都收在大姑家了,六套商品房一间商铺,一共七个房产证你可别数错了。我用你的名字买了三百万的信托,一年半到期。还有你的商业保险别忘了,也是三百万……哦对了对了,我那些表和翡翠都是值钱货,加起来有两百万呢,你可别给我扔了。”唐威抹了把脸,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往外冒,“我没事儿你别担心,我们不是要签证么?我告诉你家里一共有多少钱嘛,签证官问你的时候你好给他说……我真没事儿!我说话你怎么不信呢?你别他妈的跟我叫板行么?从小你就跟我着急上火,这时候还至于么……”
“我有个客人,今天晚上不回去吃饭了。” 他挂断了电话。拔掉了电话线。
想来老爹肯定一头雾水,正死命拨打他的号码,把座机往死里虐待。他知道自己交待遗言一样的把资产全交给老爹的行为非常令人不安,仿佛他老大一个儿子命不久矣了似的……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毕竟他是真的在交待遗言,想着死前把老爹弄成个吃穿不愁的千万鳏夫算是最后尽点孝……妈的,这么个身价千万的老光棍得有多少女人赶着分家产啊,自己不在了也不知道老头子应不应付得来,被骗了怎么办……骗身骗财什么的就算了,被骗了感情可怎么办呢,早知道他就把老爹的老伴搞定了,有钱难买早知道啊……
唐威止不住的乱想着,把遗言交代完之后他感觉自己的心率一下子彪高到了危险线上,像个大功率的泵机一刻不停地把血液往血管里送,急促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在黑暗潮湿的办公室里异常明显。
这间办公室是他亲手布置的,本称得上是固若金汤,可现在这金钟罩把唐威自个儿给扣在里面,困死了。现下消防装置发疯似的喷水,整栋楼外面下雨里面也下雨,冷得刺骨。空调停运,电路中断,整栋大楼都瘫痪了。原本有一部必须刷贵宾卡才能乘坐的电梯直通这间办公室,但现在无论唐威怎么刷,电梯都没反应。
他心想金盆洗手果真是干他这行最提不得的一词,谁提谁倒霉,不管是《笑傲江湖》里的曲洋和刘正风那两个惺惺相惜的老男人还是《上海滩》那个一身黑衣拉风无比的许文强,现在轮到他唐威了。
唐威想自己要死在这间办公室里了。
他早该明白这250万美元来得太容易了,来得太容易的钱都烫手。那个黄眼睛的客户神神秘秘的,还特意打扮成一个去哪都畅通无阻换身衣服谁都不认识的麦当劳叔叔……这任务更是个诡异的……话说客户说的七点会有快递小哥来取东西,恐怕不止是把任务物品拿走就算了,他妈来的肯定不是什么亲切可爱的快递小哥而是手拿四十米大刀的死神吧!还要搭上自己一条命当赠品是吧!
唐威狠狠抹把脸,恨不得穿越回去给自己两个耳刮子:叫你贪!叫你贪!摊上大事了!!
但没有时间留给他自怨自艾了——他给21层打过电话,可是完全没有人接听;而现在,他居然听见了电梯到达时特有的那叮的一声!
唐威慌忙的从桌肚里爬出来,把办公室的门锁扣死,把桌子推过去抵住,心跳如擂鼓。心跳声大的几乎要从他嗓子眼里跳出来,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幻觉,等会可就说不定了。在心脏的急速鼓动中,门外电梯门开启的声音是那么不真实。
唐威扑向墙上挂着的□□,这种滑轮弩的箭可以射穿三米的水洞穿大鱼,在空气里则能轻松地射穿铁皮。唐威已经顾不得人命问题了,今晚的一切都透着灵异,他怎么刷卡都毫无反应的电梯搭着什么东西上来了,上来找他了!
唐威竭力克制自己颤抖的手,用最快的速度给弓箭上弦——几秒!只要几秒就好!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厚重的实木大门和那件沉重的黄花梨家具可以稍稍阻挡入侵者几秒钟了。
可是完全没用!木门和家具都被暴力地轰成两半,像是纸片那样不堪一击,碎裂的木块和木屑飞溅,打在唐威的小腿上生疼。可这不是让唐威最惊恐的,最惊恐的是造成这一切的不过是个少年,他甚至还扶着另一个已经昏迷过去的人!
也许现在外面出现的是一个眼睛有网球那么大的外星人都不会让唐威如此恐惧……但人的本性就是如此……在看电影的时候,血肉横飞的镜头永远没有女鬼冲你回头一笑来的恐惧,尤其是前一秒如花美眷后一秒红颜枯骨的那一瞬间。
对唐威来说,路明非就是这个女鬼。披着人畜无害的好学生外表,却拎着一把刀砍翻了他所有小弟,准点来取他性命了!
唐威几乎肝胆俱裂,但同时他终于上好了弦。恐惧驱使着他,抬手就射,超出了他以往的任何力度和准头。他的双瞳燃烧着金色,光芒在里面熊熊燃烧——唐威确信只要这一击能够命中,这个怪物一样的少年就会立刻毙命,他躲不过的!
这是唐威最大的秘密,他能吃猎人这碗饭,全靠这双眼睛。集中全部精神时,他的瞳孔就会变色,迄今为止一切邪性的东西在这双金色的瞳孔前都会落荒而逃。
他希望今天也是一样。
但路明非没有躲。他也不需要躲。
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挥,那支坚硬得可以洞穿铁皮的□□就从中分为了两半。
而他的眼睛在遇到对方的目光时就已经败退——不,与其说是败退,不如说是臣服——唐威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把自己的目光强行推了回来,他不由自主地跪下,瑟瑟发抖。
路明非并不知道因为他在下面耽搁的几秒,唐威脱肛的思维已经完全代入了一个被害妄想症患者,满心都是路明非是什么邪恶势力的杀手或者什么大陆黑暗面不为人知的存在什么的。他头痛于唐威的抗拒与不合作,决定为表涵养,先礼后兵——
“请把东西交出来,唐威先生。我的时间很紧。”路明非的表情称得上诚恳,前提是不去看架在唐威脖子上的那把刀。
唐威心想神特么先礼后兵,刀都架起来了我还有的选么。
但唐威毕竟是流氓出身,能屈能伸。于是唐威挂上熟练的、服务业人员特有的微笑,特别狗腿的打开保险箱拿出那个纸袋,小心翼翼地捧了过去,端的是毕恭毕敬,只求大佬刀下留情。他自认脖子比不过黄花梨木办公桌,更别说实木大门,这两样加一块都抵不过人一刀,他就不以身试法了。
“没有拆开过?”路明非看了一眼完好无损的封条。
“没有没有,是客户要的东西,我们哪敢偷看?”唐威点头哈腰地说。
“客户?”路明非略有兴趣地挑眉。
唐威又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刮子:叫你多嘴!叫你多嘴!就你话多!
“抱歉造成了财务损失。”路明非也不过随口一问,看唐威的表情也知道他了解的有限,恐怕就是人家的提线木偶,于是拎着纸袋架着昏迷的同伴走向落地窗,走的是干净利落。
唐威看着他跃了出去,消失在茫茫雨幕中,呆立了几秒钟之后,用颤抖的手摸出手机,拨通了老爹的号码。
电话刚接通就传来老爹又惊又怒的叫骂,骂他说了一通丧气的鬼话之后就把电话给挂断了,回拨他也不接,吓得老爹心脏病差点发作。
“他妈的吵吵什么啊?客人走了,我今晚回去吃饭,给我留口热的。”唐威不耐烦地挂断了电话,疲惫地靠在书柜上,偌大的空间里只有唐威一个人的呼吸声。
落地钟突然轰鸣起来,打破了一室寂静。钟声在办公室的四壁间回荡,正正好七下。
唐威虚惊一场,骂骂咧咧地滑坐下去,心说自己这条贱命该是留住了。
“19:00,任务完成。”路明非将楚子航放在他那辆Panamera的后座上,自己则坐上驾驶座发动汽车,同时向耳机那端的施耐德汇报。
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黄金瞳熄灭。
路明非有些疲惫的靠在座椅上。用言灵开启电梯、改变两人的重力还是其次,最大的消耗反而是那把刀——名为“GRAM”的武器。
说起来虽然是作弊一样被它自己告知了真名,但路明非说出口时才发现,这种语言根本不存在与这世上。不是中文,不是英文,也不是什么葡萄牙西班牙语,也不是龙族研究常用的希伯来语,也不是龙文……可他却莫名能懂这个词代表的意思,姑且找了个最为相近的单词代替……中国十二年义务教育还是打败了卡塞尔短短几个月的精英教育,路明非第一反应还是找单词……
路明非将车的手刹放下,踩下油门,Panamera悄无声息的汇入车流。
稍稍有些在意在21层发动 “王之侍” 的那个人。路明非想着,看着警察在后视镜中姗姗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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