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本部,中央控制室。
施耐德、曼施坦因、古德里安三人围着一只铝制密封箱,箱上还贴着来自中国的快递标签——这只箱子比楚子航他们幸运多了,赶上了罢工前最后一班CC1000次快车。
施耐德打亮一支暗紫色光的电筒照在密封箱的边缘,紫光下如同钞票防伪标记的反光标签出现,施耐德点了点头:“密封签没破损,箱子在路上没被打开过,里面的东西是安全的。”
“这东西不必送到学校,直接发给校董会就好了。”曼施坦因皱眉,这份资料就是个麻烦,他不明白为什么施耐德要自找麻烦,“我们等会还要通知校董会派人来取。”
“我叮嘱的。”施耐德头也不回的回答,自言自语道,“不行,我不太放心,还是亲自检查一下比较保险。”
不愧是执行部的暴力分子们的头儿,施耐德说干就干随手抓起一把手提液压钳,端的是干净利索咔嚓一下就把锁剪掉了。古德里安光听那声响就让人不由自主的哆嗦一下。
“喂喂!”曼施坦因大声喝止,但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你做事的风格简直就是破门而入的强盗,你没有钥匙么?”曼施坦因说,头疼不已,施耐德这样的行为简直是在惹麻烦,他就不该管这破事!
“这是校董会要的东西,我们夺回之后就直接交给他们,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曼施坦因无可奈何。
“这样简单。”施耐德淡淡地说。
曼施坦因气得仰倒——他是疯了才去多管闲事!这种简单粗暴的做法简直是一脉相承,有时候他真的怀疑是不是因为有这种暴力成性的老师,楚子航才会成为卡塞尔第一杀胚!
施耐德打开箱子,里面的纸袋也是完好无损的。施耐德撕开纸袋极快地翻阅里面的文件,一张张胶片在他的指尖飞速划过,铁灰色的瞳孔收缩得极小,像是正在扫描拷贝数据的机器人。曼施坦因很少见到施耐德那么认真。
“喂你!你疯了!”曼施坦因反应过来了,大吼。
检查这件东西是否完好什么的根本只是借口——施耐德他是想在这些资料被取走之前扫视一遍,偷看校董会绝密的“SS”级资料!
曼施坦因简直不可置信,一步步后退,远离了那张长桌和施耐德……这一切真是疯了!
“你知道为什么校董会要把这份文件标为‘SS’级么?”面对曼施坦因的质问,施耐德头也不抬,他面不改色的投放了一个巨型核-弹,“尼伯龙根计划,校董会主导的血统筛选计划。名义上他们要从‘A’级以上学生中筛选精英加以特殊培养,事实上他们还有一个目的是清洗我们中的可疑血统,”他将早已准备好的信封袋递过去,“这些学生都被认为血统存疑的,包括我们三人的学生楚子航、陈墨瞳、路明非。”
“什……什么?”古德里安懵住了,这一切发展得太快,可迟钝如他也感受到了巨大而深刻的阴影笼罩了下来。
校董会的前身是密党,而密党的行事风格从来铁血。他们是隐居在人类世界幕后的维护者,更是一个没有人看得清的庞然大物。在面对龙类,死侍,血统超标的混血种,面对一切龙族的危险因素时,他们奉行的原则只有一个,清洗出局!
曼施坦因面色难看的翻着那几份学生简历,每份简历都加盖着尼伯龙根计划的特殊红色漆章,古德里安也忙不迭的凑过来看,路明非和陈墨瞳的简历赫然夹在其中。
施耐德的声音仍在继续:“这份资料是过去五年中,中国警察关于‘未知类型犯罪’的保密档案,这份档案就像美国空军关于UFO的‘蓝皮书计划’。虽然其中大部分只是因为犯罪手法太精巧难以侦破,但有些则跟龙类有关。”
他终于找到自己要找的那张胶片,施耐德将它抽出来,放到桌上,“比如这一则,2004年7月3日,台风‘蒲公英’在中国东南部沿海登陆,造成长达三日的暴风雨,那场暴风雨中有一场没有结论的事故,一部迈巴赫轿车在高架路上被遗弃,车身上有大量难以解释的破损,像是在一系列机械上冲压过又拿激光焊枪切割。司机不在车里,再也没有人见过那个司机,他从世界上蒸发了。”施耐德缓缓地说,“那个司机,是楚子航的亲生父亲。”
“等等等等!”古德里安终于将那些档案翻完,“为什么这里面没有楚子航?”
“很好理解,”曼施坦因低声说,“他是楚子航的导师,就算楚子航被怀疑,简历也不会被送到他的手上。让他调查的人,必定是跟他无关的。”他已经相信了施耐德的话,这令他的心沉了下去。一切都合情合理,包括为什么校董会没有任命经验丰富、有多次专员经历的楚子航,反而让初出茅庐的路明非来担任专员——用楚子航是迫不得已,但又不能信任他。但这也不能说明路明非在他们心中就是可以信任的了,只能说校董会评估路明非的危险性小于楚子航。
“能有什么问题?他们不都是我们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么?” 古德里安说,似是求助一般的望向两人。
“校董会的命令必须执行,我已经呈交了调查报告。我搜集了一点资料随便写了写,我说他们血统没有可疑的地方,但是我的结论未必会被采纳。”施耐德淡淡地说,“这些人里最特殊的两个就是路明非和陈墨瞳,他们对龙文有共鸣,但没有言灵。尤其是路明非,他是学生中唯一的‘S’级,换句话说,他和校董的等级一样高,但他居然没有言灵。任何人都会很容易地怀疑到他。”
“可……可是,路明非,路明非他是个好孩子啊……他那么懂礼貌,上个学期还拿了奖学金……”古德里安结结巴巴地说,语无伦次。
“血统可疑的定义到底是什么?”曼施坦因问。
“龙族血统超标。通常我们认为,龙族血统如果超过人类血统的比例,这个混血种就接近龙类甚于接近人类,他就不再是我们中的一员。但是龙族血统也可能在基因遗传上表现为隐性,这种隐性基因可能缓慢地苏醒,这会导致混血种逐步龙化,超过50%的阀值,他就变成了敌人。”施耐德说,“龙王诺顿就是典型的例子,他是纯血龙族,但在觉醒之前,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人类孤儿。”
“现在有什么办法能够用实验室测算基因比例么?”
“没有,只能倚靠对他们行为方式的分析。所以你明白为何校董会花费如此高昂的代价去窃取这份档案,并且给这次的夺还行动如此高的级别。被‘尼伯龙根计划’调查的学生中,路明非、陈墨瞳,还有非常可能的楚子航,他们都来自中国。”
“这是查他们的家史。”曼施坦因低声说。
“那如果校董会认为他们的血统危险……结果会怎么样?”古德里安不安地问。
“校董会的做事风格,曼施坦因你应该和我一样了解。”施耐德停下手中的工作,抬头看着曼施坦因与古德里安两人,铁灰色的眼睛里是彻骨的冰寒。
曼施坦因深深吸了一口气:“铁腕法则……清洗出局!”
像是一瞬间回到一年前,那时龙王康斯坦丁入侵,守夜人解开了戒律,学生们都自由地使用自己的言灵退敌。守在监控室的三人知道了楚子航的高危言灵,序列号89,君焰。风纪委员想要执行自己的职责,将危险因素上报,而执行部部长则曝出另外两人在图书馆关于路明非血统的争执,将三人绑成了一根线上的蚂蚱。
而现在,历史重演了。他们三人,再次因为各自的学生而统一战线,成为共犯。
“现在你们都该清楚了,学院中有些人被怀疑是危险的,而我们是这些学生的导师,如果他们出事我们也不得不承担些后果,所以我们有必要采取些行动。”施耐德擦燃一根火柴,把那张关于楚子航的胶片点着,呛人的烟气里,胶片渐渐融化在烟灰缸中。
曼施坦因也点燃了另一张胶片,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他冷漠地看着那张胶片也在烟灰缸中化为灰烬。
“火柴也借我用用!”古德里安忙说。
“别费力了,胶片里没有和路明非相关的内容。执行部查过他的过去,平淡无奇,清白的跟一张白纸没什么两样!”施耐德耸耸肩,“只要你们自己别把那天在图书馆的争论暴露出去,没人能拿出证据把你的好学生抓走。”
古德里安不由得绞尽脑汁地回想当天自己和老友都争论了些什么,后来有没有喝多了或者说梦话嘴一嘟噜坑了自己的学生。
曼施坦因苦笑。他身为风纪委员会主任,主管校纪,而校纪之上,还有秘党的党规。党规源自一份炼金古卷《亚伯拉罕血统契》,是从中世纪流传下来的严厉章程,施耐德偷看了校董会的机密文件,侵犯了长老会的秘密,这种行为的严重程度接近“叛逆”。而他自己,不仅是施耐德的共犯,甚至也动手毁坏文件,包庇学生。
他想到了还滞留在芝加哥的路明非和楚子航,心中微微叹息。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正确,也不知道是否应该信任这两个学生,尤其是路明非。
他回到了一年前,图书馆,古籍区,逮住了鬼鬼祟祟的古德里安。
“你对路明非很满意,准备将他培养成最优秀的学生,卡塞尔屠龙的精英,是么?”
“是啊是啊,这样我的终身教授职位也就到手了!”
“古德里安,你一说谎就喜欢挠头,这么多年了,你这个毛病一直没有变过。”
“……”
“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路明非,他在念完‘言灵皇帝’后晕倒,据医务室检查,是精神共鸣导致的脱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发动了一个消耗极大的言灵,才会导致发动之后立即力竭并昏迷了整整三天……先不说他发动的言灵是什么,但是你不觉得太过巧合了么?”
“这也只是你的猜测,而且路明非甚至说的不是龙文!”
“对,他说的是中文,可你不觉得奇怪么?我在执行部查了他的资料,路明非的前十八年里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与人交流都是靠手写。但自从卡塞尔开始与他接触后,他忽然就能说话了,而且无比流利,这也是巧合吗?”
“他……他是‘S’级嘛,这么高的血统级别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是啊,所以你打算把火车上的血统召唤也算进去?那是一只三代种的红龙幼崽!什么样的血统能令他从沉眠中醒来?富山雅史不清楚,你还会不明白么?龙族是一个阶级森严的种族,高阶龙血天生对低阶血脉有压制作用。那只红龙幼崽在攻击你们前的确表现出了迟疑,那只能说明你们之中有人对他的压制堪比二代甚至初代的威压。只有路明非,他简直就是一条行走的人形巨龙!”
“那你想怎么做?”
“写成报告,递交校长,别迟疑了老朋友,别把自己卷进去。”
“那路明非呢?他会怎么样?”
“被隔离起来,研究,直到被证明没有危险。”
“……”
“……路明非是个很好的孩子。”
“?”
“你是想说……人性的善良一面会阻挡他龙性的危险一面?”
“我……我只是想说,路明非这个孩子虽然面上看起来很有礼貌又很有距离感,有时候会感觉他有点冷冰冰的,但其实心里挺孤独的,总把人悄悄记在心里。那次叶胜他们出事,路明非抗着脱力也拼命想把他们救出来。我们总不能剥夺他的机会,把他变成一个标本吧?”
……是啊,谁想当一个标本呢?他还记得他们两个的童年,两个标本的童年。那样难过,那样孤独。所以哪怕是再怎么样受到呵斥,被拉去电疗,也努力地伸直手,想要握住铁栏杆对面的另一只手。
而现在,如果他们的学生真的被认定有危险血统,那么就连成为标本的机会都不会有了。他们将被送去做“脑叶白质切除术”,然后再送到精神病院,像傻子一样整天呆坐在某个地方喃喃自语。
“等等!你毁掉了有校董会封条的纸袋,这也太明显了!”曼施坦因突然想起这件事,向着施耐德低喝。
施耐德正手脚麻利地把剩下的胶片收拢塞回铝箱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新锁朝箱子上“咔哒”一扣,闻言头也不抬地回答:“很简单,既然这份资料曾被人抢走,还在猎人们手中停留了不算短的时间,那么其中不见的部分就是他们拿走了,合情合理。”
“你这是哪门子的合情合理,”曼施坦因皱眉,“一些低纯度血统的猎人,他们为什么要插手我们的事?他们甚至都不知道龙。如果是有人暗地里委托他们,他们又为什么要拆开雇主委托的资料?他们只是接收委托赚钱的小角色,我实在找不到他们这样做的理由。”
“他们是坏人,坏人做任何事都有可能,不需要理由。”施耐德耸耸肩,“好了,现在我们是共犯,应该一起喝一杯,而不是谈论为什么小贼们要偷看校董会的机密资料。”
“你的逻辑真是和执行部的行事风格一样的……简单粗暴……”曼施坦因喃喃地说。
这时响起了舒缓的敲门声,三个人迅速地对了眼神,施耐德飞身而起,抓起烟灰缸扔进废纸篓里,倒进了一罐可乐,古德里安把一本厚重的字典扔进去,压掉了袅袅青烟,迅速伪装现场。为求保险,古德里安还抓了许多纸巾迅速揉成一团丢进纸篓盖住字典,好像这间屋子里有谁得了重感冒似的。
曼施坦因这才活动脸上的肌肉,恢复了他作为风纪委员会主任一贯的严肃正直。他走过去拉开门,一个微笑的年轻人站在门外。他伸出手:“您好,曼施坦因教授?我是校董会秘书帕西,受命来取一个箱子。”
他看向中央控制室里,长桌上摆着一个铝箱,看起来威严冷漠的执行部施耐德教授和还穿着皮卡丘睡衣的古德里安教授站在一旁。像是刚被人从被窝里揪出来的老教授看见他,响亮地擤了声鼻子,笑容灿烂地挥手致意:“嗨!”
曼施坦因在心里咒骂,对老友擤个鼻涕都假的不行的演技绝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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