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睁开眼,眼前果然是路鸣泽那张精致的小脸。他换了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白色的衬衣黑色的领带,整个人像是从黑白照片里走出来的,没有除了黑白以外的第三种颜色。他臂弯里抱着两束纯白的玫瑰花,所以他的动作有些小心翼翼,生怕压坏那些娇艳欲滴的花瓣。路鸣泽俯下身再次吻了路明非光洁的额头,那半枚神格已经沉入了路明非体内,也意味着他想做的事情成功了。
路明非没有动作,他盯着前方被钉在墙上的宋殊,平静的,苍白的,了无生息的宋殊。那枝刺入他心口的树枝正在缓缓消散,从树梢刚抽出的嫩绿新芽开始,一点点化作飞灰。当它消失的那一刻,被强行固定在死去那一刻的宋殊也会消散,什么也不剩下。
路鸣泽将一束花递给他,轻轻吟诵葬歌:“那些爱撒谎的孩子们都被葬在花下的泥土里了,下一个春天,新生的花会开出他们的笑脸。”他一边轻颂,一边将扯下的花瓣撒下,扬扬落落地像是一场悲伤的雨。
“你改了歌词,原句应该是‘那些爱唱歌的孩子们都被葬在花下的泥土里了,下一个春天,新生的花会开出他们的笑脸。’。”路明非没有加入路鸣泽,他将一支玫瑰单独抽出来折断,插入宋殊胸前的口袋里,再将剩下的花束摆在宋殊身前的空地上。
“我觉得这个比较适合他,”路鸣泽说,“风和日丽,风水宝地,也很适合办一场葬礼。”
“只有一场么?”路明非头也不抬地反问,路鸣泽站住了。这对不相似的兄弟彼此背对着,一个站着祭奠,一个低头合掌。
“哥哥是不愿意么?”路鸣泽忽的一笑,表情又是不合时宜的天真又是难以想象的怨毒。
“不,已经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路明非没有看他,站起身淡淡的说。
路鸣泽冷笑一声,突然一把将那枝半朽的树枝粗暴的拔了下来。树枝离开宋殊身体的那一瞬间,被封印住的时间开始流动,被强行停住的溃散侵蚀了这具身躯。
只有一支孤零零的玫瑰从空荡荡的衣物中掉落下来,跌落在地上,纯白的花瓣染上了灰。
路明非呼吸一滞。显而易见,路鸣泽发怒了。这很没道理,这种阴晴不定的性格也很不讨喜……可是很多时候事情就是这么不讲道理……路明非磨了磨牙,一把拉住路鸣泽的手腕,强硬的止住了他的动作。
“我现在不想和你吵,我们俩都先冷静一下。”路明非强行按下自己的怒气,头也不回的拉着路鸣泽走在前面,“先把正事办了……我们好好谈谈。”
路鸣泽抿了抿嘴,不怎么情愿的跟着走了,却没有把手抽出来。他乖乖的跟在路明非后面,低着头看两人的脚步。金色的眼里有一点点懊丧,没让任何人看见。
“卧槽,神了!长腿你看到没有!”薯片疯狂拍打沙发靠椅的扶手,桌上摆满各种口味的薯片以及大桶爆米花和可乐,开心得仿佛一个追剧宅女,满脸都是“我磕的cp发糖了”的狂喜乱舞。
酒德麻衣目瞪口呆,“老板找来的外援是何方妖孽啊,进展这么快的?要是楚子航没把恺撒打晕,我们这会儿已经在看现场了吧?”
薯片嘎吱嘎吱嚼爆米花,也是一脸遗憾:“可惜了……不过恺撒不是有女朋友的么,楚子航我估计也是个钢铁直男。老板到底怎么想的要我们撮合他们两个,双倍的直掰弯双倍的快乐?”
“会在爆血混乱状态下亲吻宿敌还想来一发的不是深柜就是双插。”酒德麻衣一锤定音。
“好了别看电影了,老板说过要我们保证他们的安全,赶紧派一辆车过去接他们。”酒德麻衣打开麦克风发布指令,薯片把一个超软的公仔抱在怀里,问道——
“列车是从尼伯龙根中保护人类的‘安全岛’,那么是谁在列车内部袭击了他们?”
“当然是我们的老朋友奥丁。他果然不放心宋殊,自己出手了。”路明非捏碎一只着急逃离的乌鸦骨架,任由它哀叫消散。乌鸦是奥丁的象征,也是他的耳目。奥丁早就发现了这个尼伯龙根。
不过……可惜他发现的是这个尼伯龙根。
按照“命运”,“诸神黄昏”那日,奥丁将被能够吞噬天地的魔狼芬里厄吞入腹中而死。
……如果他敢来吞噬芬里厄,那么一直想将“命运”拉回正规的【法则】会很高兴他给的这个拨乱反正的机会。
他可真是怕死得要命。路明非讥讽的笑了。奥丁一直在等,他在等耶梦加得,芬里厄的妹妹动手,好出来收渔翁之利。又想在这里借恺撒的手杀掉楚子航,毁坏命运线,还想设陷阱让宋殊杀掉路明非……想得这么美,他怕是还没睡醒吧?
老糊涂既然睡了这么久,干脆别醒了。
随着最后一只乌鸦的骨骸被粉碎,路明非的心情也逐渐变得平静。
也罢,既然已经做出选择,就不需要犹豫了。
……他遇上的都是什么人啊……路明非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只想苦笑。
做的孽多了,自然是要还的。
奥丁不知道在这里安插了多少只乌鸦,这些专门用来收集情报的小东西很有一套,在路明非杀上其中一个时,其他的乌鸦立马做出反应,从此开始了一场一面倒的大逃杀。它们生命的剩余时间完全取决于它们多会跑,或者多会藏。
破骨头架子完全不难杀,然而太会躲,也很能跑,而且灰太多。
路明非一面往回走一面拍打自己身上的浮灰。脱这些会飞的无毛畜生的福,路明非大概来回跑了三四趟才没让任何一只飞出去找它们主子告状,连骨灰都没能洒出去。
路鸣泽安安静静走在后面,被拉开好一段距离,安静得不像平时的他。
路明非长叹一口气,上辈子欠太多了。
他拍干净身上沾到的浮灰,又把手拍了一遍才去拉这个自闭儿童的衣袖。但是还是有一点极其细碎的灰尘顽固的沾在手上,在路鸣泽笔挺的袖子上留下了些许痕迹。
路鸣泽盯着那个浅浅的痕迹,是小半枚指纹的模样,在黑色的布料上非常显眼。他盯着那些层层圈圈的螺纹一会儿,伸手拉住了路明非的手腕握在手里,又乖乖被拉着走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